第 76 章

燕京城的棉花價格大漲，顧嘉撥拉著算盤，知道自己有好一筆賬，到時候又可以把這筆錢拿去買利州的鹽礦山地，等個一兩年，齊二過去利州，發現鹽礦，上奏朝廷把那那塊地給征用了，到時候顧嘉就可以發大財了。

蕭越幫著顧嘉賣棉花，這其中自然需要花費不心力，為了這個，蕭父也幫著他前后心跑的，一大家子為此不知道費多心。

蕭母是想著，現在一家子住著芽芽的宅子，賣些力氣是應該的。

不過顧嘉卻不忍心讓他們如此的，說好了做的差事都有分紅的，這樣才能買賣長久。

這一日，外面又是連續幾日的天，外面冷得滴水冰，顧嘉在屋子里燒著地龍的房中，舒服得蜷著腳趾頭，都懶得彈一下。

不過想起地里的棉花現在都已經收了，棉花棵子也要被鏟除，接下來就等著地里再接茬種點什麼了。

陳管事那里還等著的指示呢。

其實對于要種什麼一時也沒什麼想法，便想著過去莊子里看看，琢磨一番，正好瞧瞧之前命陳管事修繕的莊子如今什麼進展了。

現在下雪，去看看雪中景致也是不錯的。

當下顧嘉讓王管事陪著自己出了城，乘坐了馬車前往城外，誰知道出城后，路過旁邊的村莊，就發現不對勁了。

路邊竟然有義莊的人在收拾那凍僵的尸骨。

顧嘉后來也經歷過帝王更迭，當時老皇帝駕崩，新皇帝要繼位，連著兩三日們都不敢出門的，外面有喊殺聲，還有濃重的腥味。

可是當時，雖知道外面死了很多人，不過沒出去看過，等后來能出門，那些曾經可怕的痕跡早已經被收拾清楚了。

如今不曾想竟然在這郊外鄉村附近看到了凍死的尸骨。

顧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王管事，這些人怎麼回事，竟然會被活生生的凍死？”無法明白，沒有新棉穿，難道就不會穿舊棉嗎？以前在鄉下，家里很窮，冬天的時候可以穿舊棉，或者把舊棉被中的棉胎掏出來做個棉，或者把舊棉改一改，這都是可以的，總不會真得活生生凍死。

王管事搖頭嘆息：“二姑娘，你說有舊棉的好歹是有家有業的，如今這些凍死的卻是北方過來的流民，今年大冷之年，北方那里不知道凍死多人，便有些流民過來燕京城這邊，可是無家無業，衫單薄，還是扛不住這凍，就凍死在路邊了。”

顧嘉聽著有些心塞，從馬車上翹頭往回看，見那義莊的人正將一凍得僵的尸往車上扔，那小形，看著是個孩子。

嘆了口氣：“若是棉能便宜些，那該多好，他們就可以穿得暖和了。”

何至于凍死。

王管事苦笑：“今年的棉花價格太高了，棉自然便宜不得。”

顧嘉聽著，突然很有罪惡。

把棉花價格賣得那麼高，是不是讓窮困一些的人而生畏呢？如果賣得便宜些，是不是會有更更多人買得起棉？

可是反過來一想，若是賣得便宜，早就被一搶而了，也未必到那些被凍死的人了。

顧嘉艱難地搖搖頭，決定不去想這些了。

重活一輩子是來福的，是個壞人，只想著撈錢自己，沒那本事當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所以……還是趕去看看自己的莊子才是正經。

馬車艱難地傾軋過那厚重的積雪，總算來到了的莊子。

經過小半年的修繕，這莊子里果然已經引了渠——盡管渠上此時也是一片冰雪，可是至能看出來這里在夏日的時候是有活水的。

不但有了渠，還有了小橋，以及移植過來的樹木和山石。

大冷天白雪茫茫中看著依然禿禿的，不過想來到了明年開春這里必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所畫的輿圖在修建。

顧嘉頗為滿意，擁有了一宅子，還可以可著自己的心意對這宅子進行改造。

“對了，隔壁的莫三公子沒找我們的茬吧？”突然想起來這個，有些擔心莫三公子小肚腸找麻煩。

“這倒是沒有。”陳管事聽顧嘉提起莫三公子，倒是想起一件事來：“不過昨日莫三公子好像也過

來莊子里，他帶了幾位朋友來這里踏雪尋梅，笙簫彈唱，歌笑賞雪，還親手燒烤鹿詩作對，反正頗為風雅的樣子。”

其實陳管事自己也忙得很，哪里會心著莫三公子的事，這些都是底下佃戶或者仆人口頭相傳得來的消息，不過是隨便聽一耳朵罷了。

顧嘉側耳傾聽，果然聽見隔壁莊子約傳來樂聲縹緲，便頷首：“如此甚好。”

兩個莊子礙著，井水不犯河水就很好。

至于他莫三公子是詩作對還是踏雪尋梅，那就隨他去吧，反正他是容貌俊風流倜儻才華橫溢貴公子，他做這種風流風雅的事就對了。

很符合人設。

顧嘉又取過來陳管事往年莊子種植的記載，研究了一番，最后又和陳管事商議，決定來年種豆子。

今年大寒，明年必然蝗蟲災病，主糧可能大收，這個時候主糧價格便會低下來。

主糧價格低了，那些雜糧可能就會價格偏高，這個時候正適合種各樣豆子。

這個想法正好對了陳管事心思，陳管事大贊一番后，便擬定了來年開春種各樣雜豆的計劃。

顧嘉又披著大毞前后視察了下自己的莊子，很滿意地發現這莊子被陳管事打理得井井有條，連連頷首，之后干脆地把陳管事的分紅和薪資都提高一截。

陳管事因為今年棉花大收可以賣個好價錢，分紅本來就要多的，正是歡喜不已，不曾想顧嘉倒是好，直接給他又提了薪資，這可讓陳管事高興又的，越發表示要好好打理山莊讓顧嘉放心。

顧嘉看著陳管事激涕零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慨。

原來站在一個比較高的位置給人施展些小恩小惠，可以這麼容易就收攏人心。

想起了齊二之前當鹽政時的一些手段，當時不太懂，只覺得齊二這個人真好，現在看看，除了他這個人好，怕是未必沒有收攏人心的意思吧。

顧嘉看看天也不早了，又下著雪，并不敢太滯留在外，便說坐上馬車準備回去。

誰知道快走到城門外時，前面頗聚攏了些人，在白雪皚皚中挨凍排著長隊不知道做什麼。

顧嘉納悶：“王管事，那些人凍得都著肩膀，干嘛還不回家，在這里做什麼？”

王管事翹首看了看那邊，也是不明白，便讓車夫過去打聽，結果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三皇子接了皇命，在此發送棉助大家熬過寒冬。

“還有這等事？”顧嘉知道這位三皇子后來繼承了大寶，那是了不得的人，沒想到他竟然在當皇子的時候就這麼干好事。

顧嘉想了想，干脆披上大毞，不聲地下了馬車，湊過去瞧一瞧。

待走近了，讓意外的是人群中不但有三皇子，竟然還有齊二。

兩個人正指揮著仆人幫著一起將那打的棉逐個分給前來領棉的窮人。

那些棉好像也不是新的，應該是舊的，從款式看倒像是行軍之。

顧嘉冷眼旁觀，只見齊二自己只穿著一件薄棉袍，正和屬下一起將那大捆的棉拆開，又逐個分給大家，偶爾還會維持下現場秩序，他忙得都沒時間抬頭看周圍，在那嚴寒之日，穿著如此單薄的他竟然鼻尖微微沁出細的汗來。

旁邊的三皇子也和他差不多，毫看不出是皇子之尊了。

顧嘉又去看旁邊領棉的人。

那些人臉上凍得皴裂通紅，手上也多有凍傷，還有點瘦骨嶙峋懷里抱著被凍得臉蛋又黑又紅流著鼻涕的小娃娃。領棉之前一個個脖子抱膀子瑟瑟發抖，領到之后喜得眼淚都落下來，慌忙抖摟開棉披在上，一疊聲地謝三皇子，謝齊二。

顧嘉想起剛才給陳管事漲薪資的事，陳管事也是激涕零的，但是那種激，總是和眼前這些領到棉的人的激不太一樣。

至于為什麼不一樣，顧嘉也說不上來。

攏著大毞，站在那雪地中沉默地看了一會兒，想起來自己那高價賣出去的棉花，突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便是白花花的銀子進賬，也覺得無趣了。

一直到腳上都有些凍僵了，才意識到，啟步就要離開。

誰知剛走出幾步，那邊齊二竟然發現了，撥開圍著的人群，追了過來。

“二姑娘。”他沉聲這麼喚道，在這大雪之中，明明沉穩的聲音竟有些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