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沈初蔓向來明清亮的聲線,此刻卻帶著濃重哭腔,“我見到他了。”
“我見到段以珩了。”
黎冬半小時后趕到海邊時,發現徐欖人早就在了。
冬時節氣溫急轉直下,失去日照耀的海灘寒風凜列,帶著獨有的腥咸氣味,陣陣刮在臉上生疼。
相比低寒溫度,今夜月倒是出奇的好,滿月高掛在無云天幕、群星熠熠閃耀,皎白月與璀璨星點將共同將黑夜點亮。
除了徐欖和沈初蔓,此時的海灘上三兩群還有不人,支起一間帳篷,堆圍坐在暖爐旁,各自歡聲笑語。
對比之下,披著徐欖外套喝悶酒的沈初蔓,此時就顯得尤為落魄。
徐欖蹲在邊,黎冬小跑著過去時,遠遠就聽見喝醉的沈初蔓含糊不清地命令道:
“徐欖!你怎麼不喝酒!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誰想和你做好兄弟,"徐欖低沉而無奈的聲音響起,抬手將沈初蔓肩上快落的外套重新攏好,“你再問十遍答案也是不喝。”
“否則等下怎麼送你回去。”
“你可真沒意思,”沈初蔓嫌棄地嘖嘖出聲,看見打落的影回頭,見是黎冬立刻便笑了,醉醺醺道,“冬冬你來啦,喝酒嘛?”
徐欖擺手朝黎冬打招呼,拿出手機發消息,無奈道:"我來就這樣了,估計也就你能治。"
黎冬哪里能搞定沈初蔓,人剛靠近就被人一把拽倒在地,隨即又被纖細的手臂勾住脖子,彈不得。
喝醉的沈初蔓向來六親不認,黎冬向腳邊五六個歪倒酒瓶輕嘆,耳邊傳來胡言語: "我和你說,我其實特別喜歡你。”
“高中寢室那幾個的看我不順眼,故意往我被子服潑冷水、半夜還故意把我鎖在門外。”
抱著黎冬,沈初蔓醉醺醺地說個不停: "你個傻子吵不過人家,就傻乎乎在校外頭陪我站了一夜,外套非塞我懷里說不冷,結果第二天就燒的人事不省。”
“那時候我就想,我沈初蔓何德何能,能有你這個朋友,”沈初蔓將頭靠在黎冬肩上,冰冷臉蛋親昵蹭著頸間,嘿嘿笑起來,
“哪怕后來和姓段的混球談,我也第一喜歡你。”
黎冬無奈輕笑,抬手拍拍沈初蔓肩膀:“蔓蔓這里冷,先回家——”
“我和你說,”沈初蔓又蹭的坐起,神兮兮地低聲道,“我今天見到段以珩了,這廝居然和以前一樣帥。”
“那麼多人,我一眼就認出他了。”
沈初蔓瞇著妖的狐貍眼,盯著黎冬問:”是不是人都忘不了初啊,你和姓祁的是不是也
“醉鬼就不要招搖過市。”
低沉冷淡的悉男聲響起,高瘦拔的男人逆著月走來,肩寬長,五眉眼深邃宛如雕細琢的藝品。
徐欖在旁款然搖搖手機:“我只能負責一個醉鬼,但把班長單獨留在這里太沒紳士風度,只能請位幫手。”
“喝這麼多肯定要吐,”徐欖沈初蔓雜的卷發,在纖瘦的人前蹲下,“上來吧,送你回家。”
沈初蔓醉銀朦朧地眨眨眼,手腳并用地爬上徐欖后背,率先對著他肩膀重捶一下:"你放屁,我喝酒從來不吐。”
“行,那就沒吐,”徐欖樂了,“順著你還不行麼。”
沈初蔓吸吸鼻子,手緩慢抱住徐欖脖子,可憐模樣仿佛傷小:“哥哥,我委屈。”
徐欖起的作頓住,良久,垂眸沉沉道: "嗯,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男人的騙人的鬼,剛才還嫌棄我喝酒會吐。”
“…”
隨著對話聲漸遠,兩道疊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附近再次只剩下黎冬和祁夏璟兩人。
雖說才救活一條人命,黎冬心實在談不上愉悅,和心理的雙重疲憊讓忽地有些犯懶,理智上雖知道該回家,卻并未著急起來。
拂面海風掠過因為跑而松散的黑發,束起的高馬尾松松垂墜著。
黎冬沒去管這些,面朝大海深吸口氣,直直著灑滿銀月的海面,輕聲問道:"手還順利嗎。”
“第一個送來已經快不行了,第二個才轉重癥監護觀察。”
祁夏璟寥寥兩句說的輕描淡寫,黎冬卻知道其中艱辛苦難,正想要回安,殘余著男人溫和氣味的外套先一步披在肩頭,遮擋大半沁涼晚風。
"想回家,還是要在這里休息會。"祁夏璟沒再提起醫院的事。
男人背對著看不見表,黎冬披著外套坐在細的沙灘上,沉片刻后道:
“我想去沙灘上走走。”
這幾年里,夜晚外出遭遇意外的新聞層出不窮,除卻必要工作,黎冬鮮會晚上獨自出門。
但祁夏璟現在就站在半步距離外。
黎冬只覺得無比安心。
“好。”
不曾猶豫的回答在頭頂響起,隨即是骨節分明的手到面前;黎冬聞言抬眸,對上祁夏景在皎潔月下愈發溫如水的眼。
手過去由干燥溫暖的大掌握住,祁夏璟牽住將黎冬拉起來后,依舊沒放手,反而放進自己口袋,十指相扣。
黎冬心跳悄然跳快半拍。
遠的人堆突然發出陣陣歡呼聲,并未在意的兩人無所事事地沿著海岸線走,越發靠近汐界,海水幾次險些打黎冬鞋,都被低頭躲開。
年的人快樂有時來的稚又簡單,黎冬一次又一次樂此不疲地靠近水,最后又快步避去。
“想蹲水就去。”
沉默一路的祁夏璟在旁沉沉出聲,將黎冬忽地雙眸一亮的微表收進眼底,邊翻起點寵溺笑意。
黎冬聽出男人話中疲憊,正猶豫著,被牽住一路的手被松開,是祁夏璟在面前單膝蹲下,耐心地替翻起腳。
修長的手不不慢地住邊角,再折疊反轉向上———分明再簡單不過的作,卻被祁夏璟做得無比專注。
最后男人站起,重新牽住黎冬左手,仍舊是倦懶散漫的語調:
“想玩就去玩,我在這里陪你。”
黎冬從來不是氣任的人。
因為覺得自己的不重要,與人相時,總是會下意識先考慮諒他人的緒,本能習慣于退讓和妥協,遇事說得最多的就是隨便。
周圍人都夸安靜乖巧,也盡量順從滿足所有人的需求,卻很有人問過,想要什麼。
但在祁夏璟這里,一切好像是不同的。
今晚男人時刻在問想要什麼,讓黎冬恍然中生出些錯覺。
任些也可以、有各種各樣的小脾氣也可以。
只要是面對祁夏璟,就能完完全全的做自己。
下鞋掛在手上, 黎冬雙腳終于毫無阻隔地踩在細的海沙上, 連帶著時而沒過腳踝的海水都是沁骨的冰冷,心卻意外的好。
"……安琪,嫁給我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遠人群突然作開一陣,黎冬沿著聲源抬頭過去,見到淚流滿面的孩被圍在人群中央,面前是單膝跪地向求婚的男生。
這場求婚顯然經過心策劃,男生帶著張和迫不及待的呼喊聲響起,立刻有蠟燭圍繞著兩人齊齊點亮,同時有浪漫的歌播放。
在親朋好友的祝福聲中,收獲幸福的孩點頭答應,和男生相擁。
黎冬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連汐沒過腳踝都未曾注意。
隨后耳邊響起祁夏璟低沉的聲音:“覺得浪漫?”
“嗯,浪漫。”
沒人不看有人終眷屬,見證幸福讓黎冬的心都好不,抬眸朝祁夏璟笑盈盈道:“時間好晚了,我們回去吧。”
皎潔銀月傾灑在黎冬烏黑的發頂和纖瘦雙肩,像是籠上一層明薄紗,讓此時看上去異常溫恬靜。
祁夏璟只覺得嚨發,再度萌生出封住雙的沖。
兩人牽著手從沙灘往回走,回到停車場前還有一段尖銳石礫和細沙混雜的路要走,腳踩上去會扎的腳底生痛。
黎冬沾的腳底滿是細沙,在快到石礫路前停下腳步,打算先將腳底細沙盡可能拍走后,穿上鞋再過去。
幾步外就是提供休息的長木椅, 黎冬轉正要過去坐下, 旁的祁夏璟卻突然俯彎腰, 毫無征兆地將打橫抱起。
反應不及的黎冬輕呼出聲,本能環住男人脖子,著他堅實有力的1/1/膛,直到被穩穩放在木椅上時仍心有余悸,忍不住道:
“為什麼突然——”
話音未落,祁夏璟今日第二次在面前單膝蹲下,口袋里拿出純黑的方形手帕,骨節分明的手輕托住腳踝,用手帕耐心而仔細地去腳背上粘黏的泥沙。
“坐好別,”祁夏璟應當是真的累了,今晚幾乎都是在沉默中度過,唯獨幾次開口也只寥寥幾字,“很快就好。”
伴著星點璀璨,大片月傾灑在男人上,從黎冬俯視的角度,只能看見祁夏璟半張側,低頭替拭腳背的神,是前所未有的專注。
黎冬忽地想起祁夏璟剛問,海邊那場求婚是否浪漫。
當時回答是浪漫的。
然而當垂眸著半蹲在眼前的男人時,忽地又覺得那場求婚不夠浪漫。
又或者說,不是會讓心跳錯拍的浪漫。
無關其他,只是那個人不對而已。
若是對的那個人,或許哪怕只是靜靜站在遠著你、哪怕只是默默牽著你的手、亦或是蹲下為你挽起腳、悉心去你腳底的泥沙,這些微不足道的點點滴滴,都會讓心生出無比幸福的浪漫。
寒風吹鬢角碎發,黎冬肩上還披著祁夏璟寬大的外套,彎輕輕笑起來。
是啊,以前怎麼從沒意識到。
與而言,祁夏璟的存在便已是浪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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