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耀宗想說, 我看個鬼。
“春分,還得磕頭?”邵耀宗看著的眼睛,敢讓我給空墳磕頭, 回去就告訴你爹!
做戲做全套。
杜春分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胳膊:“磕!”
邵耀宗深吸氣:“我——城里沒這規矩。”
大壯和二壯同時看他, 一臉的不贊同。
杜春分:“鄉隨俗知道不?”
“我濱海人。”
杜春分口而出:“三里不同俗, 十里改規矩。”
大壯和二壯點頭,是這個理。
邵耀宗看了看那個矮一點的墳,咬牙道:“好,我磕。”
杜春分不瞥一眼他, 又不是要你命。
“我陪你吧。”杜春分無奈地先跪下。
邵耀宗只能跟著跪下,心里默念,“岳母,我們都知道岳父還在,這個頭就當給你磕的。春分這樣做也是怕大壯和二壯起疑心。你別怪。”
砰砰砰, 三個響頭
邵耀宗轉向杜春分,滿意了吧。
杜春分笑道:“我娘泉下有知一定特別滿意。大壯,走,回家。”
邵耀宗無奈地看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杜大壯扶他起來:“我們知道你們當兵的骨氣,輕易不低頭, 更別說下跪。可這不是外人。”
邵耀宗很想說, 可它是個空墳。
哪天老丈人知道他對著冠冢磕頭——邵耀宗不敢想下去。
杜大壯忍不住勾著頭盯著他的臉打量,還不高興呢?這個大老爺們,看起來心可不大啊。
“我的臉怎麼了?”邵耀宗忍不住一下,沒土啊。
杜大壯想了想, 沒膽子明說:“你跟春分結了婚, 爹娘就是你爹娘。”
邵耀宗瞬間明白他什麼意思, 頓時想翻白眼:“我在想要不你去找甜兒們,別讓二壯去了。”
二壯都走出去五步了,聞言停下:“咋了?”
杜春分贊同:“大壯你去。別回頭到二叔二嬸,他們不見我,拿二壯撒氣。”
杜大壯鬧了個大紅臉,合著他誤會了,“那我去。”怕幾人看出來,一溜煙跑出老墳地。
二壯疑不解,“你們今天又不走,大哥這麼著急干啥?”
邵耀宗半真半假道:“可能是怕耽誤上工扣工分。”
二壯恍然大悟:“對,得下地鋤草。春風姐,咱快點回去。”
工分跟糧食掛鉤,雖說二壯家不缺那點糧食,可秋后分糧為村長還沒社員多,面上終歸不好看。
然而那是以前的村長,可不是現在有個公安作干親的村長。
公安局歸部隊管,李慶德又是市公安局的,有他撐腰,連襟別想算計他,也不用怕林香蘭那個一朝得勢的小人。
村長越想越,看到杜春分等人回來,就讓高氏殺只老母燉了給甜兒們吃。
杜春分看一眼太,頂多兩點。
三伏天晚上七點天還大亮,兩點鐘做飯,這是算午飯還是下午茶啊。
杜春分小時候跟娘去過咖啡廳,知道下午茶。村長不知道,這話自然不能說。再說了,也沒打算在村里用飯。
村長直接問:“下午沒別的事吧?”
杜春分下意識點頭:“就二壯的事。”
村長:“那你急啥。”指著圈,“那些老母都有五六年了,得燉小半天,傍晚剛剛好。”
高氏一不,仿佛沒聽見。
杜春分和村長只顧說話沒注意到跟個木頭樁子一樣。
大壯的媳婦嫁進來十多年了,婆媳朝夕相,知道婆婆啥德行。
村長和高氏讓二壯娶姨表妹,大壯的媳婦就不贊同。然而這個家沒說話的份,娘家窮,還指婆家幫襯,不敢惹公婆生氣。
杜春分一攪合,要說誰最高興,非大壯的媳婦莫屬。
仗著這是公爹吩咐的,大壯的媳婦去窩挑只老母,讓大壯燒火。
杜大壯看看他爹瞅瞅他娘,像是忘了“上工”,他忍不住,使喚二壯燒火,他去地里看看。
村長終于想到還得下地干活,大壯見他爹恍然大悟的模樣,以為跟他一起去,接著聽到他爹說:“大壯,跟小隊長說,家里來客了,我就不過去了,讓他們記工分。”
杜大壯的呼吸停頓一下,看到他爹扭頭又跟干親家嘮嗑,無力地說:“好。”
二壯的妹妹在婆家,二壯去廚房,大壯媳婦殺,杜春分等人跟村長聊天,孫子孫圍著甜兒等分糖果,沒人搭理高氏。高氏氣得扛起鋤頭下地鋤草。
臨到門口,嘭地一聲關上門。
大人小孩嚇了一跳。
杜春分不問:“發哪門子瘋?”
村長苦笑:“還不是因為那個大外甥。”
杜春分:“我和邵耀宗說的口干舌燥,這婚不能結,榆木腦袋?”
大壯的媳婦趕低下頭去,掩飾角眼中的笑意。
二壯在廚房里想嘆氣又想笑,他師傅不愧是他師傅,一點沒變。
邵耀宗笑道:“不是糊涂,是覺得大外甥不正混是因為沒結婚,肩上沒擔子。以后有了媳婦孩子,有了力就知道干活掙錢。”
村長點頭,不敢說他也是這樣想的。
杜春分:“那樣的人不是沒有。有句話咋說來著?”
邵耀宗想一下,道:“浪子回頭金不換?”
杜春分:“對!浪子回頭都那麼難。外甥一小流氓二流子,別侮辱人家浪子了。”
村長聽不下去,“誰都覺得誰家孩子好。”
杜春分打量他一番。
村長驚覺不好。
杜春分:“我看不是吧。二壯的條件我都沒打算讓他在農村找,你還讓他娶一個小流氓的妹妹。二壯是你親生的嗎?”
村長忍不住說:“你可別挑撥了。幸虧你就在家待幾天。待三五個月,我們家二壯得被你教的——”一看杜春分挑眉,下意識轉移話題,“外面熱,去屋里,屋里涼快。”
張連芳和李慶德笑噴。
村長老臉通紅,“瓜切開還沒吃。”不待幾人開口就喊,“大丫,二丫,來吃瓜。”
甜兒晃悠一下小腦袋:“在萬姥姥家吃過啦。娘,我想去外面玩兒會。”
杜春分:“別跑遠。”
甜兒使勁點一下頭,揮一下小手,帶著一群孩子往外跑。
杜春分買了三斤糖果,想著村里人多,起先分的時候沒敢給太多。后來由幾個孩子分,甜兒和小手小,一把也就幾個。
到萬氏家里,一人一把,還剩一半。
甜兒打小不缺吃的,糖果這個東西姐妹幾個更喜歡大白兔。這個雖然也是糖,但只有一點味,不像大白兔香濃郁。
小、平平和安安不要吃,甜兒到村東頭四岔路口看到很多小不點,就把糖分出去。結果邊圍一窩孩子。
家屬區雖然有很多孩子,但家屬區的小孩子不多,算上們姐妹四個也就十幾個人。小河村大,半個村的孩子過來,那熱鬧的,等杜春分找們回來吃飯,平平和安安的服都了。
招待所離李家不遠,杜春分一家住招待所,打算第二天把服拿去李家洗。
然而坐一夜車,加上為了二壯的事心,一家六口一直睡到太高升,招待所變得冷冷清清才起來。
張連芳上班前繞去招待所,找服務人員打聽到他們還沒起,就把自家堂屋門鎖上,大門虛掩著。
杜春分和邵耀宗把臟服送家院里,去國營包子鋪買點早點吃完,已差不多十點。
等杜春分和邵耀宗洗好服,張連芳都下班了。
昨晚杜春分跟說,今天別買菜,去飯店吃。
張連芳了解杜春分,不喜歡麻煩別人。再客氣,下次杜春分能直接去招待所。所以一眾人中午轉去飯店。
服務員喊二壯出來陪他師傅,二壯這個腦袋簡單的直言,師傅肯定想嘗嘗他的手藝,看他有沒有進步。
他這麼一說,其他廚師再一想杜春分對二壯很嚴厲,信以為真,以至于杜春分點的一桌菜全給二壯燒。
菜都上齊了還不見二壯出來,張連芳納悶,“他在后廚磨嘰什麼呢?”
李慶德:“二壯臉皮薄,是不是不好意思?我去他吧。”
杜春分忍不住說:“他都多大了?不他,不吃不!”
服務員聞言,趕二壯出來。
認親的事定下來,張連芳忍不住護干兒子,“二壯又不是你,打小潑潑辣辣慣了。”
杜春分:“可他是男人。沒點男子漢氣概,以后結了婚還不得被丈母娘一家欺負死。”
二壯跑過來正好聽到這句,笑著說:“不會的,我又不傻。”
杜春分挑眉:“不傻你娘讓你娶你表妹,你還娶?”
二壯頓時不敢吭聲。
邵耀宗遞給他一雙筷子,道:“以后遇到事多跟張大姐和李大哥商議。你娘私心重。你爹指你大哥養老,偏疼他。張大姐和李大哥不一樣,就你一個干兒子。”
二壯不由地看兩人。
李慶德道:“不是小邵故意挑撥你和你爹娘的關系。以后你在城里安家,你爹娘整天跟你大哥在一塊,肯定更偏向他。人心都是偏的。”
二壯不問:“我在城里安家?春分姐,真要給我在城里找?”
杜春分沒打算管二壯的婚事。他有爹有娘也不到手。可一想他那個娘眼里只有娘家人,二壯現在又多一層份,也不是不可以找個城里姑娘。
城里也有普通人。比如邵耀宗家以前的日子還不如很多農村人。
杜春分:“找城里的不等于住城里。回頭讓你爹在最東邊弄個宅基地,給你蓋幾間房,離城二三里,跟住城里差不多。咱們村的宅基地大,住村里還能擱院里院外種些菜。一年到頭菜錢就省不。”
二壯擔心:“人家愿意跟我去農村嗎?”
張連芳笑著說:“我們家偏房常年空著,平時你們就住我們那兒,休息的時候再回去。”
二壯很不好意思,因為認親禮還沒過。
邵耀宗看出來了:“這事以后再說。我們下午還得去春分師傅那兒看看。”
二壯不說:“我看過,墳好好的。”
杜春分很意外,“你知道在哪兒?”
師傅去世那些天,杜春分沒上班,二壯是徒弟,不在飯店就讓二壯回家去了。
村長從二壯口中得知師傅去世了,倒是帶二壯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不過后來安葬的事,是他們師兄妹幾個忙活的。
二壯:“師伯來給師公上墳那年我也去了。”
杜春分算算混的時間:“三年前?”
二壯點頭:“去年跟前年我沒敢去,太了。”
“你做得對。不過以后也去。師傅在天有靈的話也不會怪咱們。”
二壯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
邵耀宗見他對杜春分言聽計從,不替開心,收個好徒弟。
二壯下午還得在飯店當班,飯后,杜春分一行離去就沒他。在李家歇會兒,外面不曬了,杜春分和邵耀宗就帶著幾個孩子去城郊公墓。
本來沒打算帶甜兒們。
平平和安安腳跟腳跟著杜春分,只能帶們去。
公墓離城區很遠,等走到家,娘幾個累得一不。
晚上在李家隨便吃點,一家人就去招待所養蓄銳。
翌日天蒙蒙亮,杜春分睜開眼,一陣恍惚。
好一會兒,想起今天的事,一個鯉魚打,起來就推邵耀宗,“別睡了。”
邵耀宗拿起床頭的手表,沒到六點:“再睡會兒。”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干啥?”
邵耀宗仔細想想,頓時睡不著。
昨晚他們就明天去邵耀宗前妻家還是去邵家展開好一番討論。基于邵耀宗的爹娘比他前妻橫,以免他們傷著孩子,迫使他們趕走人,最終決定先去邵耀宗前妻家。
所有事辦好再去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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