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了,唐局長是個特別有原則的人。但凡他做下什麼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

　梁慧想要再過一個學期定下園長，去找江書說了好多次,可依舊更改不了唐局長的決定。

　放假的前一天,唐局長就讓江書去通知了這件事。

　梁慧雖已做好心理準備，可心中依舊心中喪氣。

　相反的是宋禾,心里也有了底,但當聽到江書的話后，還是有些激興。

　不論是誰工作能力在被肯定后，都是會很開心的。

　兒園放假了，不過縣里還有許多工廠春節時都不放假。

　前些年突然來了一個革春節的命，這就把春節的假期都給取消了。有的工廠食堂還組織吃年夜飯,但是這個年夜飯可不是傳統意義上大魚大的年夜飯。

　宋禾頭次聽說這種飯時都直接驚呆，年夜飯桌上只有一道食,那就是用樹,野菜,地瓜,玉米糊糊等等食熬的粥。

　說是這樣能夠憶苦思甜。

　宋禾就很慶幸自己工作單位是兒園。因為無論如何,兒園中的孩子們總是要放假的。

　孩子們一放假,們這些老師也跟著放假。

　回到家里,宋禾便開始急匆匆趕去收拾東西。

　小妹在給自己服,瞧見宋禾進房間，就抬頭道：“姐姐你的服我都幫你收拾好了,除了服外還要帶啥你自己收拾。”

　三個小孩自從得知今年得回去給爹娘爺遷墳后，好似都有些沉默。

　宋禾能看得出來他們不是不想去,而是有些不敢去。

　因為當初那段經歷帶給他們的印象實在深刻,看著一個個親人倒在自己的眼前,從原先的撕心裂肺，到最后心好似都有點麻木了。

　大娃和米寶沒有小妹這種優越的記憶力，他們把小時候很多事兒都給忘了，甚至把當初在李家村生活的一些事兒都給忘了，可卻怎麼也無法忘懷這段逃荒經歷。

　這麼多年來，宋禾沒去問過他們想不想爹娘，甚至很在他們面前提到以前的親人。

　一是因為宋禾本人沒有繼承到荷花的，這就導致了想起原生家人的次數不多。

　二是怕引起三個小孩的傷心，而三個小孩傷心時又無法共。

　他們姐弟四人，仿佛刻意回避了這段記憶一般。若是有人問起爹媽的事兒，三個小孩也能很客氣的說聲爹媽不在了，是姐姐拉扯他們長大的。

　可如今要重新回到河省，到往那噩夢一般的地方，心里頭淋淋的傷疤便被重新掀開。

　宋禾連續兩個晚上都聽到小妹在半夜喊著“姐姐”，喊著喊著還能哭出聲來。

　等第二天早上，宋禾問夢到啥事兒了，小妹就說夢到姐姐在那條路上去世了。

　宋禾：“……”

　說實話，這個夢做得還真沒錯。

　總之呢，宋禾總覺得大娃幾個如今心中就是充滿著“近鄉更怯”的復雜。

　隨著時間一天天臨近，到了要走的那天，他們整個人仿佛都是繃著的。

　清晨，宋禾自然醒來。

　小妹昨晚很晚才睡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底像是藏著什麼大事兒。

　宋禾倒是因為前幾天兒園的事兒累得慌，力被支個干凈，所以昨晚倒是睡得早。比小妹還晚半個小時躺上床，在小妹的影響之下，卻不到十分鐘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小妹熬到幾點，不過看小妹這會兒還在睡，恐怕這姑娘得到凌晨一兩點才睡過去。

　今天又下雪了，一從被窩里出來，背上便涼嗖嗖的，那冰冷的空氣能瞬間把背部溫度冷卻下來。

　宋禾趕哆嗦著子把床尾的服給自己套上，又拿出一雙嶄新的棉鞋穿上。

　這個棉鞋是姑姑給做的，大娃三個孩子也有一雙。

　鞋子就像后世的雪地靴一樣，直接把腳踝上一分米的地方都給牢牢包住，暖和極了。

　宋禾穿戴整齊后就把小妹給搖醒，然后推開門，一冰冷的空氣就撲面而來。

　廚房里傳來鍋碗瓢盆撞的聲音，原來是大娃和米寶都起床了。

　宋禾早晨半睡半醒時就聽到了外頭有靜，像是有人在廚房里頭忙活，如今一看果然是這哥倆兒。

　這哥倆兒估計也睡不著，宋禾總覺得5點多時就聽到了他們開門的聲音。

　“你們這是在做啥呢？”宋禾探個頭好奇問，鼻子嗅了嗅，聞著真的香得很。

　大娃上系著一個圍，那手凍得紅通通的，還在著面團。

　“做蔥餅呢。”米寶說道。

　大娃在面團，米寶就在調餡料。

　幾個孩子前段時間不知道從哪里搞了一個爐子，這個爐子既可以烤火，又可以烤餅，

　蔥餅是宋禾吃的一種餅，外皮脆，里頭是蔥和小粒的，甜香甜香的，極為好吃。除了制作過程比較麻煩外沒啥缺點。

　宋禾叮囑：“多做一些，咱們坐班車去得大半天的時間。”

　大娃和米寶除了做餅外，又蒸了一籠的包子，砂鍋中還熬著白米粥。

　等宋寧玉和強子姑父來了后，六人就把白米粥與包子分了吃，吃完后便提著行李往汽車站走去。

　強子姑父手上還拿著最后一個大包子，他剛剛對大娃的手藝連聲稱贊，甚至覺得大娃的廚藝已經比得上國營飯店的廚師了。

　他長長嘆聲氣：“哎，也就是現在這個世道不能做買賣，要不像大娃這種手藝，支個攤子都能養活一家老小。”

　大娃被姑父夸得心都好了許多，只是強子姑父念念叨叨的，一旁有些心煩意的宋寧玉恨不得給他一個大子。

　要說大娃幾人近鄉更切，其實宋寧玉更是這樣。

　都多年沒回去了，如今還真有點不敢踏上回家的班車。

　回到宋家莊，總共得轉三次班車。

　一次是從平和縣到達安省與河省的匯，也就是當初宋禾他們四人逃荒時路過的石門縣。

　宋禾坐在班車上，過窗戶往外看去，不想起石門縣那個小小的后山村。

　十幾年過去了，后山村的人在最困難的時期給了他們隊伍里的人幾塊紅薯一條活路，又盡最大力去招待他們，這事兒宋禾記得很。

　班車十分擁，宋禾們幾個人多，又有強子姑父在前頭開路，們這才能搶到位置，雖然這個位置在最后一排。

　然而最后一排五個位置足足坐了九個人！

　小妹基本上都是坐在宋禾上，還有一個小男孩是坐在強子姑父上。小男孩的爹就坐在一旁，他爹上坐著他媽。

　那對夫妻十分不好意思，連忙跟強子道歉。

　強子笑著掂量了這男孩子兩下，擺擺手道：“不礙事，都沒我兒子重。我們鄉下人，干慣了農活這點重量真不算啥。”

　旁邊有幾個同樣來自鄉下的人就和強子姑父聊了起來。

　有人就問：“大兄弟你這是一大家子人？”

　強子姑父也大聲道：“可不是嗎，這些都是我侄子侄，帶我媳婦和幾個侄子侄回娘家一趟。”

　他這麼一說，周圍人就曉得了，這是侄子和侄呢。

　也是奇了怪了，侄兒咋會在姑姑家待著？而且這還三四個呢！

　這種事兒一聽就有，不過也是人家的家事，一般人都不會去問，萬一到人家的傷心事咋辦？

　于是旁邊人話題一拐，又開始問強子姑父一行人來自哪個公社，公社里況咋樣，地里頭莊稼產量咋樣。

　一聽說是河西公社的，車子上不人便開始向強子姑父打聽河西公社的竹蓀。

　不人唉聲嘆氣地發出慨與羨慕：“河西公社好啊。別說平和縣，就是咱們整個源市境能比得上河西公社的公社都沒幾個。”

　他們這些人或多或也聽說過河西公社的名頭。聽聞一年下來，是隊里分到的錢就能比得上城里的工人。

　城里還有許多工人得一家四五口住在一個單間里呢，可鄉下院子大，住起來又寬敞又舒服。而且還能養養鴨自個兒種菜，又比城里省錢。

　所以說綜合比較一下，河西公社社員們的生活水平，竟然還高于城里的工人！

　半車子的人就這麼聊了起來。

　有說自家公社今年年都過不好，不人在地里莊稼都收上來之后，還得去地里翻翻那些沒人要的紅薯。

　有說自己鄰居好幾年都沒買服了的。說他鄰居家里頭四五個孩子只有一條冬，那子的易磨，都磨得快剩一層布料了都！

　當下不僅缺糧食，這些布匹之類的生活必需品也匱乏得很。

　小妹從上車后就皺著一個眉頭，似乎難以忍車里的環境。可這會兒聽著這些人的話，眉頭漸漸松開來。

　難以想象，兄弟姐妹四五個就一條冬棉是個什麼樣的場景。

　同鄉人哀嘆道：“今天老大穿著子出門，明天就老二出門了唄。只有一條子那能咋辦？有些人家連一條子都沒有，一整個冬天都得躲在被窩里。”

　車上這會兒人人，正搖搖晃晃的往石門縣上行駛而去。

　不乘客聽到這番話都沉默了。

　小妹悄悄伏在宋禾耳邊，輕聲問：“姐姐，真的有人家是這樣的嗎？”

　宋禾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咱們宋家莊以前也是這樣的。”

　記憶里，宋家莊真有這種現象。

　這話沒有刻意低聲音，旁邊的大娃和米寶都聽到了。

　三個孩子不看向宋寧玉。

　宋寧玉過窗戶，遙遠青山，似乎在回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輕輕點頭：“我記得是好久之前了，有戶人家里生個八個娃。過年的幾天，今天給這個孩子碗里舀了米湯，明天就給他舀一些米粒。吃得最多的還是地瓜，那地瓜和咱們現在的地瓜可不一樣，再你們幾個吃，應該都吃不下去。”

　在河西公社的待久了，猛地回想起從前的事兒，都像是恍如隔世一般。

　大娃三人有些，原來河西公社之外的世界原來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