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鹿瓊的人生經驗, 既然說是要去躲躲,那麼,恐怕是要去鬧市等, 但謝子介帶著,一路居然是往別的民坊過去了。
且這一片,應當是府城的達貴人所居之地,相對于書生們所在的民坊, 顯得更加清幽怡人,院子也更大, 每個都有花園, 錯落有致的別開來。
“這里是……?”
謝子介帶著, 把騾車停在門口里面,自有人出來接應謝子介,另一個門房則似乎與謝子介很悉的樣子, 彎腰請謝子介進去。
院子的主人明顯還未歸家,但自有另一個小廝上來,將二人引至前方小廳略候,沒過多久就聽見一個爽朗的中年人聲音:“是謝老弟。”
謝子介起,行禮:“于大人。”
于大人沒有問謝子介為什麼這個時候來之類的,反而和謝子介談起來今年鄉貢的不事宜, 兩個人說了一些比如可能的考之類的,后來于大人似乎想說什麼,眼睛瞥道鹿瓊,一拍腦袋,忙道:“是我疏忽了。”
又吩咐了個婆子,讓帶鹿瓊去后院,說是自己的小兒和鹿瓊可能更有共同話題。
鹿瓊估計, 這位于大人是要和謝子介說些不方便聽的話,于是跟著婆子去了。這位于大人頗有些家財,屋苑巧婉轉,花園里遍是名貴佳木。
“這院子,是我家老爺,從江南找的好匠人,”那婆子順著鹿瓊的目看過去,自己也很得意,”這是難得的好院子。”
于大人的兒被婆子們做于大娘,已經再等鹿瓊了,看起來已經有二十多歲,個子很高。于大人無疑是有錢的,他的兒卻有種市井里滾打爬出來察言觀,鹿瓊很悉這種人,但是這種人,在的見識里,是不會是這樣漂亮院子主人的千金的。
只是各家都有各家的活法,再說鹿瓊自己一個從小長在寶縣的農,自知自己的見識還是不夠的,鹿家也是殷實人家,鹿瓊和鹿慧也是兩樣人,因此,鹿瓊也沒多想。
于大娘是個很會玩也很懂得玩的人,或者說,很擅長作陪,能讓各種人都在這里到舒服,鹿瓊與相也覺得很親切,兩個人聊了一會兒,聽到鹿瓊也是寶縣的人,于大娘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勉強地笑了笑,只是鹿瓊能看出來,對寶縣是沒什麼好的,鹿瓊雖然子承諾,便不聲繞過了這個話題,又待了小半晌,那婆子過來說謝秀才在前廳候著了。
于大娘便拉著鹿瓊的手,請下次來玩,又說自己平日里也很是無聊,那婆子干咳一聲,也不在乎鹿瓊還在場,便很嚴厲的道:“大娘平日若是無事,不妨多學些詩詞禮儀。”
鹿瓊只默默應下,跟著謝子介重新上了騾車。
等回去路上已經幾乎沒有行人了,鹿瓊便問謝子介那于大人的事,謝子介只是說,他曾經幫過于大人一個不小的忙,所以哪怕于大人知道他背后可能還有其他人,也會對他略施援手。
鹿瓊已心知肚明,謝子介所說的其他人,恐怕就是那位江南赫赫有名的匪首白九了。
回了家,陸媽媽招呼他們坐下,又興致地計劃起來這個年要怎麼過。
謝子介便拉著鹿瓊和陸媽媽一起商討:年貨自然是要備的,除了年貨還要備些其他好吃好玩的。
吃喝上還是陸媽媽能準備得最周全,于是他干脆拉拉鹿瓊的手,要鹿瓊明日陪他先去給程生看病,然后一同上街去采買些東西。
別說是鹿瓊了,就算是鹿秀鹿慧他們,對于年貨的準備也從來沒聽說過還要有玩樂的,吃飽穿好,這已經是一年最幸福的事了,再殷實的人家也是這樣,可謝子介就這麼理所當然。
不過第二日一大早,先來他家的是幾個鋪子的掌柜,是江家那邊送來了不東西,這下子好,連陸媽媽要準備的都滿足了不,陸媽媽這幾日已經在門口和幾個大娘悉起來,便讓他倆去逛,要和其余大娘去說別的。
鹿瓊和謝子介則先一同去了慶平坊。
這些日子不要說是郎中,就連藥鋪也管得很嚴,一些能做金瘡藥的藥材都沒有賣,謝子介先給程生捉了脈,寫好了藥方,又替換了幾味藥,然后給程生施針,施完針之后,程生臉便多了幾紅潤,這樣立竿見影的效果,讓程三丁大喜。
人是回返照,還是真的有所好轉,只消等一會兒便能看出來了,程三丁喜完就開始忐忑,直到等了一個時辰,程生依然沒有虛弱下去,程三丁心里終于安了心,便對謝子介千恩萬謝,又準備去和謝子介簽房契。
這時候,鹿瓊也才知道,昨日謝子介去找那位于大人,居然也不僅僅在避風頭,還順手把這縣衙要出的房契也弄了出來,鹿瓊和程三丁只管各自寫了名字,然后拿了程三丁的舊房契就好。
這房子是直接放在鹿瓊手下的,鹿瓊看著那四十兩銀子,愈發覺得責任重大了。
幸好對自己要做什麼,也有了一點想法。
程三丁聽謝子介說過幾天還會來施針,只要吃著藥,程生的病并不是什麼大事,也是高興得想要嚎啕大哭,他家里是開一個書鋪的,只是賣的都是些話本,說些書生佳人的風花雪月,生意只能算得上還行,這幾年一直沒有很好的本子,之前的普遍也都被看得差不多了,生意變的慘淡了不。
“話本子還是江南那群才子講得最好,”程三丁嘆,“這兩年那邊沒本子了,我這鋪子就不行了。”
程三丁此時想了想,干脆從屋子里抱出一摞話本,全部塞給了鹿瓊。
“你慢慢看,”他笑呵呵的,“若是看不進去了,拿去墊桌腳糊窗戶鋪地,都是很好用的。”
程生本來好一點的病,又快要被氣出來了:“那是書,”程生教訓道,“你這樣做是會惹了文昌帝君的。”
“啊呀,”程三丁道,“這書一直待在屋子里,都要被鼠蟲吃掉了,那才是對文昌帝君的不敬呢,我們用了怎麼能算不敬呢?”
鹿瓊還沒聽過對這樣說起書的人,此時也是目瞪口呆,也沒有辦法,自己帶走總比被鼠蟲吃了強,只好抱著那一摞書跟著謝子介回去了。
瓦舍還沒開門,幸好商市還算熱鬧,賣各種東西的都有,鹿瓊現在比之前長了不見識,于是覺得也還好,謝子介買了幾樣東西,覺鹿瓊興趣不大,反而一直牽掛著自己鋪子的方向,知道鹿瓊現在是無心閑逛的,便道:“不如回去吧。”
鹿瓊的確興趣不大,除了更關心自己的鋪子,還有就是商市之外,各府吏還都在巡邏呢,現在看著這群人心里便有些發怵。
等回去了鹿瓊才發現,謝子介居然買了很多的紅紙,此時對鹿瓊一招手:“我教你糊燈籠,剪窗花。”
這時候剪窗花其實是有些太早了,但謝子介的意思是,鹿瓊既然打算趁年前賺一筆,那自家院子就得早點打理,鹿瓊想了想自己的計劃,承認謝子介說得對,等忙起來鋪子,恐怕就沒空折騰家里這些了。
窗花鹿瓊是會剪的,但和旁人和樂融融的一起坐在桌子前剪窗花,這是從來沒有的事。而燈籠,鹿瓊的確不會,鹿家的燈籠,朱氏是不會讓鹿瓊沾手的,怕沾走了福氣。
此時鹿瓊坐在謝子介旁邊,看他用那雙布滿了繭的手,很輕巧地扎起來了兩個大紅燈籠掛在了院子里,又拿起那紅紙要去剪窗花。
“這個我也會,”鹿瓊湊過去看。
謝子介一笑,他手下的剪子沒有停,幾下居然剪出來了兩個人,約能看出來是一對青年男,坐在一旁一起溫書的樣子。
“這是你和我,”謝子介道,手又不停,又給這窗花上剪了一個提著籃子的陸媽媽。
“這是陸媽媽,我知道!”鹿瓊很高興。
“是呀,這是陸媽媽,”謝子介又拿了張紙,依鹿瓊依然是沒看出來怎麼做的,沒一會兒,居然做出來一個在山間正拿著一枝梅花的鹿瓊的窗花。
鹿瓊沒有折過那山間的臘梅,它生的位置太難折到了,后來去了寶縣城里,也就更沒有機會了,但是這幅畫里描述的樣子比鹿瓊在夢中所見的更加真實。
謝秀才真的是無所不能。
謝秀才把剪刀和紅紙遞給,是讓鹿瓊也來試試。
可是,“謝秀才,我還沒有學會呀,”有些茫然,謝子介剪的速度也太快了。
謝子介依然笑瞇瞇的:“試試吧。”
這人現在脾氣可真是……,鹿瓊甚至到有些好笑,拿起剪子笨拙地嘗試著,本來想的是剪一個謝子介,可是這難度也忒大了,要知道鹿瓊之前頂多剪過兩個大紅魚而已,于是手下便變了幾個方向,勉強剪出來一只胖胖的小鳥。
“這是……?”謝子介也不確定了。
“這是白鶴呀,”鹿瓊很認真。
“我覺得這鶴很像謝秀才呢,都是一樣的清高漂亮,”謝秀才看著那笨得都飛不起來的鳥,猶豫半晌,覺得還能不能打擊如此活潑的鹿瓊,昧著良心說道:“是很像我。”
鹿瓊這才出了氣,笑得瞇起來眼睛:“這鶴掛在咱倆屋子里吧。”
謝子介拿起來了另一張紙,剪出來了一對在水面上飛著的白鶴,雙翅舒展俊逸:“那這就是你和我了。”
終于讓鹿瓊放棄了把那只笨笨的白鶴到屋子的念頭,這張雙鶴同飛的窗花被在了他們臥室的窗上,三個人的那張窗花用漿糊抹了,在了正屋里,兩個人還剪了貓兒、兔兒各,也都在了院子里。
一片喜氣洋洋的,什麼憂愁煩惱仿佛都能在這片紅里消失了。
“等到了十五,”謝子介道,“我帶你去看花燈。除了花燈,到時候還有放長燈的,仿佛天上萬千月亮,很是好看。”
鹿瓊沒見過花燈,也沒見過放燈,可謝子介說得如此生,讓不心馳神往。
“好啊,”鹿瓊想著那個場面,眼睛彎了下來,“那我等著去放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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