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房出來前，走在最后的祁夏璟抬手勾住黎冬小拇指。

　男人上前半步停在后，俯薄著耳垂，耳鬢屑磨地姿態低語："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

　“黎醫生說話要作數。”

　黎冬愣神腳步微頓，半秒后反應過來，當初提出送回家的條件，是“如果下班時還在下雨。"

　現在哪怕祁夏璟加班時雨停，也不能違背諾言。

　最近不止一次發現，祁夏璟會在某些細節上稚的較真。

　不習慣在他人面前表意，黎冬耳紅垂眸，小拇指又勾了下男人手指，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回答：“…那我等你下班。”

　“徐欖，你這件是Y家的吧，這麼小眾的牌子，沒想到你也喜歡。”

　走廊里傳來雙佳瑩的說話聲，徐欖低頭看了眼上，朝祁夏璟拋了個眼： “老祁以前送的，他在A國時總買這個牌子的服。”

　“好巧啊，我也很喜歡這個牌子，”鄧佳瑩驚喜看向祁夏璟，語氣雀躍，“我大四去換的時候也總買他家，家里現在還有好幾件呢。"

　“你還去換過？”徐欖聽完樂了，“那你這不就是我和老祁半個校友麼。”

　黎冬在一旁默默聽著。

　原來祁夏璟大學去的是藤校。

　“婚禮的事你考慮好了麼。”

　頭頂傳來祁夏璟置事外的懶散詢問，男人對旁邊兩人的對話置若罔聞，只垂眸進雙眼：“沒問題的話，這周我們找個時間去試服。”

　祁夏璟的曖昧用詞太有欺騙，前面閑聊的兩人齊齊回頭，男人調侃挑笑，人則是滿臉震驚。

　雙β佳瑩臉上的盈盈笑意終于撕開一裂，迅速意識到事態，扯出僵笑臉："你們倆要結婚了？"

　祁夏璟雙手兜，懶懶掀起眼皮反問：“你很興趣？”

　"…當然，畢竟是轟全校的，"鄧佳瑩整理好表，臉上又是無懈可擊的笑容，"都過去十年，你們也該修正果了。”

　手不自覺握住包帶，鄧佳瑩回頭向黎冬，微微一笑：“當初阿姨來找黎冬時，我們都嚇壞了，還好堅持下來，你們才能堅持這麼久啊。”

　說完人看向幾米外的電梯，率先朝在場三人告別：“我就不打擾各位工作，先回去了。”

　黎冬也要先回辦公室，在拐角口離開后，只剩下兩位要去加班開會的男士。

　祁夏璟停下腳步，拿出手機將最新拉黑的號碼放出來，面無表地打字，唐老鴨的掛墜懸空轉悠著。

　“怎麼回事，”徐欖敏銳到男人突如其來的低氣，“你這眼神像是要殺//人一樣。”

　點擊發送，祁夏璟將手機丟進口袋，垂眸遮住眼底表，聲音卻低啞的嚇人：

　“鄧佳瑩說，茹去找過黎冬。”

　“我知道啊，你們倆的老媽都去了，”徐欖還記得那次家長會，黎冬在全班注視下被教導主任走，“那天你晚自習才趕回來——”

　后半句猛然頓住，徐欖猛然反應過來，忍不住吞咽一下，艱難道： "祁夏璟，你到底什麼意思。"

　男人深不見底的黑眸彌漫著厚重濃霧，周寒意讓徐欖輕微打了個寒噤。

　“字面意思。”

　是茹，去找過黎冬。

　回辦公室整理妥當后，黎冬又看了會資料，發現半個字都塞不進大腦，放棄地起離開。

　母親發短信問幾點回家吃飯，黎冬含糊其辭地回復不必等。

　聽祁夏璟的口吻，這次前會議耗時不久，于是黎冬百般無聊地走向一樓通往停車場的后門，低頭給祁夏璟發短信告知位置。

　寒涼冬雨已落了整日，毫沒有減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炸開水花。

　黎冬出神地著細細斜雨落進來，思緒不控制地神游飄遠。

　重逢時不覺得，今天聽雙佳瑩再度提起全然陌生的信息時，黎冬才意識到，一直刻意回避的問題。

　祁夏璟從高中畢業后的一切人生，于而言只剩茫然空白。

　錯過的十年像是無形的巨大鴻橫生在兩人中間，關于祁夏璟的過去，都只能從旁人的只言片語中了解。

　每每雙佳瑩講起祁夏璟在外面的趣事，總有一瞬會難以自抑地想，祁夏璟在經歷彩的外面世界時，會不會偶爾也想起呢。

　念及此，黎冬靠著墻垂眸笑笑。

　其實不想也沒關系。

　至從時間上看，應該更習慣祁夏綠世界里不存在黎冬的日子。

　他們在一起僅僅一年時間。

　在此之前，沉默而遙遠的畫了祁夏璟兩年時間，分手后的十年也找不到人來替代。

　黎冬心里很清楚，分手后的不想念以及初次見面后的忘卻，才是大多數正常況。

　祁夏璟沒有錯。

　也不該到委屈。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頭頂影被高大影遮擋，黎冬下意識抬眸撞進男人漆黑雙眼，看換下白大褂的祁夏璟站在面前。

　刺眼冷照耀在祁夏璟的黑發和寬闊肩膀，往日總漫不經心的神態似乎消失不見，深不可測的桃花眼讓黎冬恍然覺出些陌生。

　不過半小時不見，黎冬卻覺得，祁夏璟今晚有些不大一樣了。

　“久等，”為了方便，男人說話時總會習慣地微微俯，“我們回家吧。”

　黎冬出門才發現，后門幾步臺階下的平地地勢較低，早已淹沒在大片泥水中，哪怕個子再高再長，走過也必定要弄鞋。

　停車場四周有圍欄阻隔，也沒辦法從前門直接繞過去。

　猶豫片刻，打算彎腰挽起腳從泥水中過去，頂多也就是踩兩腳淤泥而已，只是擔心上車會不會弄臟腳墊。

　而祁夏璟這時已經在面前蹲下，寬闊肩背正對著黎冬。

　男人臂彎里是呢大，里只穿了件黑長衫，著脊背的料勾勒出他肩寬腰窄的完倒三角材，僅僅是背影都讓人心生安全。

　“做了一天手手上沒力氣，背你過去吧。”

　浙瀝雨聲中，祁夏璟聲線更顯沉啞，黎冬聽見他低低笑了一聲，似乎是陷某種回憶："仔細算起來，我好像從沒背過你。”

　傍晚、暴雨、蹲下的男生——短短一瞬之間，太多悉的場景和畫面在黎冬腦海中瘋狂閃過，有些話幾口而出。

　其實是背過的。

　在初三畢業的那場仲夏夜雨中、在為了尋找上山貪玩的弟弟卻不慎歪腳時、在無助蹲在半山腰打算等雨停再回家時。

　曾有過穿黑沖鋒的年蹲在面前，半張臉沒在雨幕中看不清神。

　環住祁夏璟脖子的那一刻，聞著男人上悉的烏木沉香時，黎冬只恍惚覺得時間同十二年前的那晚重合相撞。

　祁夏璟的外套遮在兩人頭頂擋雨，黎冬趴在他上被背的很穩，在大雨傾盆中，時不時能聽見對方沉穩的呼吸聲。

　落在耳邊的每一聲，都仿佛在耳炸開。

　到后來和的心跳聲混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哪個更響。

　黎冬那時問了什麼呢？

　————“能不能問問……你什麼名字？”

　————“祁夏璟，你呢。”

　————“我黎冬。”

　————“黎明的黎，冬天的冬，因為我出生在冬至，所以父母取了這個名字。”

　————“黎冬？好聽的名字。”

　鄧佳瑩說羨慕黎冬運氣好，因為祁夏璟能記住，是因為覺得的名字好聽。

　可他分明把忘記的徹底。

　酸沖上口的那一剎，黎冬在大雨傾盆中到涌上來的淚意，久久并未落下，只是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知道不應該，清楚這是無理取鬧，可當祁夏璟十二年后再次蹲下、背著走進雨幕中時，黎冬想，其實這些年是有些委屈的。

　著男人堅溫暖的后背，手一點點環住他脖子將頭埋進男人頸間，第一次以依偎的姿勢，擁抱著祁夏璟。

　黎冬極力抑著尾音的哽咽，低聲呼喚他姓名：“祁夏璟，你可不可以走慢一點。”

　“…我害怕。”

　害怕他放下之后，又會像以前那樣，再也記不起黎冬是誰了。

　“阿黎。”

　男人緩慢從雨水坑洼中走出來，鞋早被污染，卻沒有將黎冬從背上放下來。

　祁夏璟在雨中走得很慢，周邊幾乎靜止不的景，讓黎冬清晰到他的如履薄冰.

　“阿黎，”男人再次低低呼喊姓名，沙啞嗓音蓋不住他在面對黎冬突如其來的緒低落時，無能為力的疼惜和無措，

　“你是不是在哭。”

　“沒有，”黎冬搖頭否認，還沒忘記再也不為祁夏璟哭的誓約，深吸口氣平復緒，輕聲問道，

　“祁夏璟，你為什麼總以為我在哭。”

　短短十字的提問過后，又是一陣漫長而煎熬的沉默。

　黎冬分不清祁夏璟是不想回答，還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唯一能到的，只有男人逐漸僵的背脊。

　幾米外就是悉的保時捷，不得不將黎冬放下來的境，讓祁夏璟終終于艱難開口。

　“……每次夢到你，你總是在哭。”

　話音微頓， 黎冬聽見祁夏璟自嘲地低笑出聲， 聲線沙啞到不像話， 輕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風中："夢醒我都會想，在一起的時候我是不是真的對你很不好。"

　“讓你甚至在夢里，都從來不肯轉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