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凝因為謝貞的事，想對謝家手。

沈雁書因為推行新政，想拿世家開刀。

在這方面，他們也算是不謀而合了。

像謝家這種歷經百年的大族，手裏頭霸佔著太多的資產和土地，便如紮一方的大樹。長此以往，只會被餵養得更加深固。

這些氏族雖然平時都互相看不上眼，可一旦面臨利益關係，他們就會互相抱團，以此來維繫階級。

牽一髮而全。

沒有人確定是否能功，可就算功了，也得有人來承擔後果。

所以歷朝歷代，推行新政的人很多，但無一善終。

比如秦朝的商鞅，北宋的王安石……他們都想改變當下的格局，可後果是什麼呢？

商鞅被車裂而死，王安石被罷相流放。

許清凝不曾想到，如沈雁書這般溫和個的人，他在面對政事，倒是採取大刀闊斧的方式。

但答應過他，同意他去做這件事，自然也就不會反悔。

穿服的男人站在臺下，始終謙卑得。

許清凝問他：「決定好了嗎？」

沈雁書每一個字都是在鄭重考慮后說出來的。

「是。」

許清凝：「那你去吧。」

接手的這個國家實在太窮了。

先帝那些年的荒政，幾乎榨乾了這片土地。

其實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

先帝初即位幾年，算得上是勤政民，想要干出一番事業。

直到鄭貴妃去世了。

他開始沒日沒夜想念他的妃，搜刮民脂民膏來修建明月樓。

在天言道人的讒言下，每逢鄭貴妃忌辰，他還要抓來為祈福。

自然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這麼多年積累下的弊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得了的。

而且改變，勢必要流犧牲。

許清凝只想混日子，反正如今不缺錢，除了蕭老爺子給的家產，去年和孟夫人做的棉花生意，賺的錢已經轉到了的私庫。

就算不當這個皇帝，也能瀟灑度日。

沈雁書不一樣，他畢生志向就是想救萬民於水火中。

很多次，許清凝都覺得沈雁書是神仙，他好像沒有為人的私心。

畢竟，人怎麼可能沒有私心呢？

如此想想，不知不覺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這個人上像是永遠籠罩一層水霧煙雨，讓人看不徹。

沈雁書察覺到了許清凝的目，手心微微汗意。

他沒有抬頭，只是靜靜地站著。

半晌，沈雁書脖頸有些發酸，終於問了句。

「陛下在想什麼？」

許清凝收回了目，有些尷尬地看向一旁。

隨口說了句。

「你母親恢復了嗎？」

明顯是前言不搭后語，沈雁書倒是沒有拆穿。

「好多了。」

許清凝：「噢。那你退下吧。」

沈雁書正要告退，忽然想起來什麼，他斟酌著語句問：「上次酒醉，臣可有說過什麼不合禮節的話？」

說過嗎？

許清凝也不太記得了。

認真回想了會兒。

「沒有。」

沈雁書鬆了口氣。

沒有就好。

他就怕自己喝醉了，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

日後還是得滴酒不沾。

於是，許清凝看著沈雁書步步遠去了。

沈雁書出來的時候，遇到了迎面走來的紫蘭。

他對是有兩三分印象的，但也只是兩三分而已。

紫蘭也很客氣地保持距離行禮：「沈大人安。」

沈雁書點了點頭。

同他對所有人一樣，沒有區別。

只是等他走遠了，紫蘭才會回過頭看幾眼。

今天真是個艷天啊。

……

許清凝問紫蘭：「你見到他了？」

紫蘭：「見到了。」

許清凝：「可有說上話？」

紫蘭：「沒有。」

許清凝猜到了，他們倆就算見面也就只是點點頭而已。

因為紫蘭是自己人，也就直接問了，「你沒有更多的想法嗎？」

啊？

紫蘭很是茫然。

許清凝：「如果是聖旨賜婚，他就無法拒絕。」

紫蘭瞬間就慌了，「陛下昨天不是還答應過，不會為難他嗎？」

許清凝用手指推了下紫蘭的額頭，「沒出息，我幫你爭還不要。」

紫蘭的臉紅了。

「他會厭惡我的。」

「他不會。」許清凝算計過沈雁書好幾次了，他都沒有厭惡，再多一次，應該也沒什麼區別。

「你如果想，我就幫你一次，讓沈雁書娶了你。」

好歹是個有抱負的男人，總不至於為了樁賜婚尋死覓活吧，他怎麼樣都會答應的。

許清凝心裏這樣猜測著。

紫蘭搖頭，「不，不可以。」

許清凝：「好吧，那你就看著他。」

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還談什麼呢？

沒出息。

恰好這時候，吉祥有事進來了，轉移了紫蘭的注意力，趁機退下了。

吉祥瞧著紫蘭臉不太對勁，「怎麼了？」

許清凝：「瞻前顧後想太多。」

上輩子就是顧慮太多，才會一事無，什麼都沒得到。

這輩子，想做什麼就做了唄。

人生短短幾十年，如果要用那麼多時間去考慮周全，那還剩下幾天？

吉祥笑了笑：「紫蘭姑娘該不會是有心上人了吧。」

許清凝：「早有了，還瞞著朕不肯說，被朕猜出來的。」

吉祥：「陛下和紫蘭姑娘關係這麼好，何不幫一把？」

許清凝：「不肯。」

當事人都不肯，許清凝總不能強迫他們兩個上床睡覺吧。

「欸，咱們和陛下都是自臨華宮過來的老人，拼到今天不就是為了個隨心所嗎？紫蘭姑娘也真是的，不知道在顧慮什麼？」

吉祥認為自己和許清凝的分不一般，在還是公主的時候，他就陪在邊了，算是陪打過天下的。

這般過命的分，他如果是個正常男人，朝堂也該有自己的位置。

那紫蘭就更不一樣了，想要什麼，完全可以憑藉分得到。

偏還不要。

吉祥只能覺著有些愚蠢了。

愚蠢的人，註定什麼也得不到。

他說：「紫蘭姑娘該不會是看中哪個大臣，才窩囊了吧。奴才覺著，莫說大臣了，即便是王爺，只要想，也未必不行。」

許清凝因為吉祥的話有些深思。

是啊，拼到今天不就是為了隨心所嗎？

這般克制，可不就是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