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杏之吃了幾藥,養了四五日,雖還有些咳嗽,但已經痊癒了一大半,除夕夜用完晚宴,隨著眾人一起聽戲守歲。
暖閣雖撤下了飯菜換上了新鮮瓜果,但殘羹剩菜的味道依舊久久未能消散,又加之親友繁多,氣味混雜,閣味道實在難聞。
薑杏之原想和往年一樣,挑個靠門的位置坐著,因為那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冷氣時常竄進來,可以散散味,但馬上就要好了,凍不得,香淨便不許坐那兒。
還幫尋了個靠著暖盆的位置,腳爐手爐一應備好,上披的是箱底的本黑貂皮鬥篷,在一眾打扮得鮮亮麗的小姑娘中,黑撲撲的格外突兀。
薑杏之低頭看了眼鬥篷裡麵的新,是鮮的湘妃冬襖,不過終究不敢反駁香淨的意思,畢竟這次生病最愧疚難過的就是香淨了。
但小聲嘀咕兩句還是可以的,偏頭和初一十五說:“我這樣像不像外祖父畫兒裡的禿鷲?”
初一正剝著手裡的桔,掰了一半塞進了薑杏之裡:“姑娘,禿鷲是什麼?”
十五在一旁幫剝著花生,也抬頭好奇地看著。
薑杏之掩著,麵頰鼓鼓,嚼個不停,嚥下甜滋滋地桔:“就是座山雕呀!”
香淨站在後,聽到的話,咬忍住笑意。
初一和十五肩膀聳,笑出聲,十五說:“姑娘你怎麼會是那又黑又大的座山雕呢!”
薑杏之上的鬥篷忽然鼓出一個包,那是在揮的細胳膊:“不是嗎?”
忽而左後方傳來一聲輕笑,薑杏之抿,睜大眼睛,疑地看過去。
那位置上正是邵介。
大年節文武百修沐七日,但邵家遠在大名府路途遙遠,因此邵介並未回去,而是來西寧侯府過年。
薑杏之將撲騰的小手乖乖擺在手爐上,頷首:“小舅舅。”
邵介眼睜睜瞧著眼睛裡活潑的笑意變生疏禮貌,待他乖巧文靜與閣的那些一年見一次的親戚一般無二,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劍眉微蹙,薄抿,點點頭。
薑杏之角彎起一個秀氣的笑容:“小舅舅,我繼續看戲了。”
邵介覺得手心有些汗,沉聲:“好。”
看著薑杏之的背影,邵介腦中閃過方纔的俏皮話,其實白淨,穿黑也好看。
聽說前幾日病了,難怪剛剛聽到咳嗽了幾下。
邵介起,走到門口,招了他的侍從,吩咐了幾句。
薑杏之轉頭吃下初一喂得另一半桔,跟著臺上的戲子輕輕哼唱。
“姑娘你吃些上火的東西。”香淨彎腰低聲說。
薑杏之點點頭:“不吃啦!”
戲臺上咿咿呀呀唱著戲,喜氣的日子能唱得曲目也就那幾個,薑杏之其實都已經聽膩了,臺上唱著,能接上下一句詞兒,這閣的人想必都和一樣吧!
瞧這閣有談笑的,也有聚在一起玩葉子牌的,還有在二樓投壺的,當然也有犯困打瞌睡的。
薑杏之眼看著被母抱在懷裡睡得香甜的孩,也好想睡覺了,見那母帶孩子退下後,更羨慕了。
大家都留在這兒守歲,尚在病中,若是開口,老太太不會不讓回去,隻是會掃興。
薑杏之支著手肘,撐著下,瞇眼睡覺。
薑桃桃握著一支投壺用的箭矢,從二樓下來,目穿過人群找到黑撲撲的薑杏之,提著襬跑過去,卻在路過邵介的時候被他拉住。
邵介揚了下顎,讓仔細看薑杏之。
薑桃桃心慣了,這才發覺薑杏之正在打瞌睡,下意識地放輕腳步:“那算了,我還想教小六玩投壺呢!”
邵介扯,上下看了一眼,帶著濃濃的不信任。
“我現在可厲害了。”薑桃桃辯解道,手裡的這支箭矢可是傅岸專門替打造的,知道邵介眼睛尖,反手將箭矢背到後,不讓他看。
“我繼續去玩了。”薑桃桃落下一句,又往回跑走了。
三更前半刻鐘,香淨醒薑杏之,和閣的眾人一起來到暖閣的大臺,冷風一吹,方纔還迷迷糊糊的薑杏之瞬間清醒了。
星辰佈夜空,三更鐘一敲響,煙花綻放,天空乍明,絢麗多彩的芒籠罩汴京城。
薑杏之慢慢地放下捂著耳朵的手,恍然若夢,去年對而言是最特彆的一年,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小姑娘。
薑杏之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許下的新年願。
希道長順遂平安!希可以安穩地度過這一生!希可以和在乎的人永遠都不分開!
四周都是賀新年的吉祥話。
“六妹妹,新年好!”薑桃桃站在大夫人旁,雙手豎在旁,衝喊道。
薑杏之睜眼,吸吸鼻子,笑容燦爛地回:“五姐姐,新年好!”
又在心裡默默添了一句:道長新年好!
·
正月初一,大年節,薑杏之睜眼就看到自己枕邊的大紅封,紅封上寫著:新年伊始,吉祥止止。
薑杏之握著厚厚的紅封,眼睛冒星星,這是道長給的歲錢!
道長好大方,好喜歡!
道長一輩子!!
頂著糟糟的頭髮,興地在被子裡打滾。
香淨帶著初一和十五進屋討口彩:“姑娘,新年吉祥!”
薑杏之忙從枕頭下拿出早已備好的紅封,一一發給們,連一旁冇有睡醒的月都有紅封。
一時間屋裡熱鬨極了。
今天早上要去老太太院裡用早膳,薑杏之先在自己屋裡吃了點墊墊肚子,又喝了一杯前幾日陸修元送來的秋梨膏兌的溫水。
十五看薑杏之又輕咳了一下,有些擔心。
香淨拍拍的肩膀:“邵介小舅爺邊的王榜送了我一盒枇杷葉,等姑娘你拜年回來,我熬湯給你喝。”
“嗯?”薑杏之吃了一口麪條,疑地看,香淨什麼時候認識邵小舅舅的侍從了?
香淨笑著說:“昨晚上守歲時犯困,去外頭吹風時無意間和他閒聊了幾句,他最近也有些咳嗽,說是喝了枇杷水才轉好,我就問他要了一點,冇想到他這麼早就送來了。”
薑杏之點點頭,冇有放在心上:“那你替我謝謝他。”
香淨應聲。
到底是新年第一天,香淨冇有強求薑杏之像昨晚一樣裹座山雕,薑杏之便滋滋地穿著的新裳出門拜年收歲錢了。
自然是收穫頗,小賺了一筆。
因此心大好,一直持續到新年過後。
初七過後,年味漸散,這天難得出了太,薑杏之被薑桃桃和薑槿也去一起做針線。
薑杏之坐下的那一瞬間,薑桃桃瞥見的襬:“瞧你上沾的墨兒。”
薑杏之低頭,不好意思地掩飾地了:“我來得匆忙,冇有注意到。”
平日裡作畫穿得都是舊裳,就是防止漸了墨,都是家裡的姐妹,過來前就冇有更。
裳是舊的,但也是好看的。
極淡的水紅刺繡短襖配了一條素的百迭,挽著玲瓏小巧的髮髻,白白淨淨的,格外娟秀。
薑杏之剛在書房裡正煩躁著,正好出來放鬆心神!
第一次畫那樣的畫,怎麼都不滿意,深深地覺得是因為隔了太久,忘記道長的材是什麼模樣的緣故。
已經盤算著,要再看一次道長的……
再畫。
薑杏之臉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我瞧你整日都要埋進書堆裡了。”薑桃桃心大,冇有注意到,隻顧著湊過去聞上的味道,果然全是不喜歡的墨香味。
薑槿葉輕聲說:“六姐姐這樣很好,說不定六姐姐以後能為書畫大家呢!”
也喜歡讀書寫字,隻是冇有這個天賦,學得平平無奇,因此很羨慕薑杏之。
薑杏之抿抿,之有愧,辜負了薑槿葉的期盼。
輕咳一聲,著絹帕額角並不存在的虛汗。
今日太好,們便坐在花園的小敞廳裡,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說著話。
忽然遠傳來一陣喧囂,薑桃桃好奇地探頭去,竟然是薑老太太邊的趙嬤嬤親自送人。
“今日哪家來做客了?”薑桃桃隨口問。
“聽我娘說,是定遠將軍夫人。”薑槿也想了想,回道。
薑桃桃搖搖頭,冇有聽過:“與我們府冇有什麼來往吧!”
這個薑杏之和薑槿葉就不知道了。
們倆,一個去年纔過來,一個一年纔回京兩三次,對府裡的事瞭解的不多。
薑桃桃想不起來這個人,也隻當是個不重要的客人,冇有過多關注。
“巧了,我們府裡的幾個姑娘都在呢!”趙嬤嬤瞧見敞廳裡的三個姑娘笑著喊住馬伕人。
馬伕人自然也看到了,一眼就瞧見了正在做繡活的薑杏之,原地看了一會兒。
“夫人可要過去轉轉?”趙嬤嬤試探地問。
“不必了,以後有的是機會。”馬伕人滿意地收回視線。
趙嬤嬤明白老太太的態度,連連點頭:“夫人說的是。”
接連兩日,薑杏之都在府裡上了定遠將軍夫人,每每到,那位夫人都會用審視的目上下打量。
薑杏之覺得有些奇怪。
直到早上請安後,被薑老太太單獨留下。
屋一同留下的還有三夫人和五夫人。
薑杏之睫輕,心中莫名有了不妙的預,忍不住提高了戒心。
薑老太太拍拍塌,讓坐過去。
薑杏之坐在邊,被老太太拉著手,對上渾濁明的雙眼,心中不適。
“杏姐兒是二月初十的生辰?”
從來冇有這麼過自己,薑杏之更覺得怪異,彷彿前麵有個大坑等著,帶著警惕點頭稱是。
“這是六丫頭第一次在自己家裡,有親人陪著過生辰吧!”五夫人說。
薑杏之黛眉忽然蹙了一下,不喜歡這樣的話法,抬頭直視五夫人,素來和的目格外嚴肅,眉眼間帶著一倔強,很認真地說:“以前都是我外祖父母陪我在揚州家裡過生辰的。”
五夫人冇預料到會回,不屑地撇撇,靠在圈椅上不說話了。
薑老太太臉上的笑意微僵,垂眸看著薑杏之手腕中的玉鐲,聽說這是賀老太太留給的舊,眼裡閃過厭惡,鬆開的手,話中帶著深意:“我們杏兒長大了!”
“是啊!一眨眼都這麼大了,我還記得出生時的模樣,那小模樣真是漂亮。”三夫人察覺到屋氣氛不對,打著圓場。
薑老太太笑著應和了幾句,斜倚著靠枕和薑杏之隔開了距離:“六丫頭,我這兒有件喜事要告訴你,你聽了一準兒高興!”
雖然笑著,但笑意未達眼底。
喜事?薑杏之略一思索,約猜到要說什麼,難怪方纔要提及的生辰。
及笄了,就能嫁人了啊!
一瞬間想是想通了許多事。
薑杏之麵微白,手指蜷,藏在寬袖中猛地攥。
薑老太太張剛要開口,就在這時,傳話的婆子跑進正廳:“老太太,瑰公主府來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杏杏:我不陪你玩啦~——
這章也有紅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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