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玨怔了一秒。
那時候,除了他爺爺,所有知道他那段荒唐歲月的人,都說他沒救了。
就連周文源也只對他說過,玨哥,你別和顧行野來往了,容易影響你。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
陸玨,你很好,你不是無藥可救。
曾經他一直有人對他這麼說。
這句話遲到了十年,陸玨深深地看著陷在黑暗里的孩,口涌翻滾,漉漉的、又溫地包裹著他的心。
那一刻,他有無數話想說,最后只匯集了一句:“兔子老師,謝謝你。”
他在替十四歲的陸玨謝謝宋折意。
月亮短暫從漆黑的云層里頭,散發出皎皎輝。
宋折意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的心沉甸甸的。
無法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年,到底因為什麼事會和自己的父親大吵一架,然后半年不歸家,好好的矜貴大爺,流落在市井中的。
不敢問,也有些害怕知道。
怕自己會心疼,以后更舍不得離開陸玨了。
更怕揭開了陸玨的傷疤,又無法幫他合療愈,只會讓他更痛。
夜深越來越沉。
兩人都沒再出聲,連呼吸都靜悄悄的。
陸玨以為宋折意睡著了,無聲地對說了句“晚安”,然后閉上了眼。
陸玨一直沒睡意,閉著眼,貪婪又靜默地聽著宋折意的呼吸聲,只覺得很安心。
他好久沒有這種安心的覺了。
陸衍和他媽媽離婚后,他就覺得自己好像無的浮萍,這些年,一直在四流浪。
宋折意只是躺在他數米之外,就給了他家的安寧。
所以不論追到宋折意多困難,他都絕不會放棄。
*
四月轉眼就過了。
五月上旬北城正式夏,天燥熱得連蟬都不了,晝夜不歇地得人心煩意。
五一假期,宋折意去H市,見宮蘊去了。
而陸玨因為“有事”不能去,只能守在家里等宋折意回來,日子一下變得枯燥且無趣。
還好二號時,周文源回國了。
陸玨開車去機場接了他。
一上車周文源就吵著嚷著要見見宋折意,被陸玨無地一口回絕了,現在時機還沒到,他怕周文源把不住門,對宋折意胡說八道。
在度假村那晚后。
他清晰地覺到他和宋折意的關系有了明顯的變化。
同住一屋檐下,宋折意沒有再躲過他,兩人相得好的,就好像真的是同居室友。
他偶爾會試探地約宋折意吃飯,或者看電影,都沒拒絕。
陸玨還記得上次看的那部文藝片,看到主步結婚殿堂那天,男主在病床上給主寫信,宋折意哭崩潰了。
瘦弱的肩膀一一的。
陸玨試探地將肩膀遞給宋折意,“要不要靠靠。”
他本來沒抱希,沒想到宋折意真的將頭輕輕靠了上來。眼淚侵了他的服,淡淡的口紅,也蹭到了他服上。
回家后,那件服就被他就掛了起來,一直沒舍得洗。
還有一次,北城下了一場暴雨。
宋折意外出拍照,被困住了。
他接到了宋折意的電話,問他能不能來接。
那時候,他其實已經看到了站在建筑下躲雨的宋折意。
雖然之前已經拒絕了一次他來接的提議,雖然向他求救得那麼晚,但聽到聲音那一刻,原本還有些生氣的陸玨整顆心都了。
只恨自己怎麼不能再快一點,來到邊。
“玨哥,又在想你那小玫瑰啊,笑得春心漾的。”
周文源坐在副駕上,饒有興致地盯著陸玨看。
自從上次陸玨在朋友圈里發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朵在晨下的玫瑰花。
旁敲側擊好久,終于撬開了點陸玨的,知道是他那個喜歡的孩買的,周文源就一直戲稱宋折意為小玫瑰。
陸玨回神,斂去幾分笑容,看了眼周文源,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淡淡地問:“你怎麼回國了。”
“不是想你了嗎。”
陸玨嗤笑了聲,猛踩油門,車飆了出去。
周文源差點一頭撞在座位上,立刻就老實了。
他綁好了安全帶后,慢悠悠地說:“不是看上個孩子嗎,回國了,所以我也追了回來。”
陸玨毒:“那孩可是真的倒大霉了。”
“嘖,玨哥你怎麼說我可就不樂意了,我這次是真心的。”
陸玨懶得理他,周文源又閑不住地問:“玨哥,等下我們去哪兒找樂子啊。”
“一回來就找樂子,還說是真心。”陸玨看著前面的紅綠燈,淡淡地說:“周公子怕是有一肚子的真心吧。”
周文源被揭穿,訕訕地了下鼻子。
“誒,玨哥,不說我了,你到底和那小玫瑰怎麼回事,要說沒點什麼,看你這表,還有給你買玫瑰,我可不信。”
“要說有點什麼,這麼好的假期,你們不在一起,你還有時間出來接我,又怪怪的。”
一路上,周文源都不消停,但陸玨很,他什麼都沒問出,沒勁兒極了。
他嘖了聲,干脆打開手機,刷起了朋友圈,挨個給們點贊,看到特別合他心意的照片時,還會點評幾句話。
正和打得火熱時,陸玨忽然靠邊停下了。
他打開車門下車。
周文源趕和說再見,收起手機跟著下車,里還念叨著“是火辣辣的酒吧到了嗎”,看清楚面前的門臉時,他頓時萎了。
眼前竟然是個看起來很高端的造型沙龍店。
而且陸玨已經推門進去了。
看來是沒走錯。
周文源趕跟了上去,“玨哥,你要做啥造型嗎。”
話音剛落,有穿著工作制服的,已經走了過來,微笑著看著他們,“請問是陸先生嗎。”
周文源眼睛亮了亮,立刻回答:“是。”
陸玨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這貨的急樣,怎麼勾搭上那麼多姑娘的。
陸玨在椅上坐下,一個口掛著“設計總監”牌子、打扮很前衛的男人走了過來,笑著詢問他:“陸先生,你想怎麼弄頭發。”
“修短一點。”
前幾天宋折意說他頭發有些長了。
“請問還有其他需求嗎。”
陸玨看著鏡中的自己,想了一秒:“再染一下。”
“請問什麼呢。”
“淺金。”
來之前陸玨本沒想過染發的事,但是回答起來毫不含糊,好像醞釀已久似的。
順得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坐在他旁邊和聊得火熱的周文源,聽陸玨這麼說,立刻扭頭看他。
表像是見了鬼。
“玨哥,你要染發!?”
“嗯。”
陸玨淡淡地應了聲,周文源從皮沙發上跳起來,“玨哥,你難道忘了啊,你染發過敏!!!”
幾年前,在倫敦時,他有一次和陸玨打賭,賭那屆超級聯賽的冠軍隊是誰,陸玨輸了,周文源就慫恿他去染了個淺金的頭發。
沒幾天陸玨頭皮就開始發,起紅疹子,最后把頭發剪了短寸,涂了幾天過敏藥,才好。
“記得。”
陸玨輕描淡寫地說。
周文源:“???”
周文源:“你知道還染,瘋了嗎!”
陸玨也覺得自己有點瘋。
就因為宋折意心上人是金發小哥哥,他就想著也去染金發惹注意,博歡心。
他突然就明白為什麼夏城要做那麼蠢兮兮的造型的心了。
造型總監適時出來說:“陸先生,我們這里的染發膏都是天然植萃取的,安全溫和,從沒出現過過敏的狀況,你大可以放心。”
周文源:“那如果我玨哥剛好就過敏了呢!!”
造型總監:“……”
陸玨又從鏡子里看了眼皺著眉,氣勢洶洶瞪著造型師的周文源。
“周文源,你覺得我染金發帥嗎?”
被陸玨這麼一問,周文源懵了下,“帥啊,超級帥。”
他還記得雖然陸玨那頭金發沒保留幾天,但論壇上關于陸玨新造型的帖子都快了。
陸玨笑:“那就夠了。”
*
陸玨染完頭發從發廊出來,天已經黑了。
陸玨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
他問周文源:“還去酒吧嗎。”
周文源:“去!”
說完,周文源瞥了眼陸玨的頭發。
雖然陸玨一直都帥得人神共憤,即便是一般人駕馭起來特別憨傻的寸頭,在他頭上,就有種別樣野。
但不得不說陸玨金發的造型,真的無敵了。
就超帥超有型超吸睛。
剛剛那個助理盯著陸玨都看傻眼了。
周文源頓時有些不爽:“我要好好放縱,玨哥你等著破產吧。”
“行。”
陸玨勾著角笑,“你有那個本事的話。”
周文源一進酒吧,就如魚得水,很快就混舞池中不見人影了。
陸玨一向對泡吧沒什麼興趣,坐在卡座里翻看和宋折意的聊天記錄,看完聊天記錄,又開始刷新的朋友圈。
“帥哥,可以坐嗎。”
聽到耳邊的的聲音,陸玨頭也沒抬,舉起左手,無名指上一枚銀戒指閃耀,“不方便。”
這已經是他進酒吧,遇到的第五個來搭訕的了,陸玨理得游刃有余。
周文源滿頭大汗回來,看到的正是這一幕,目送那離開后,他不可思議地說:“玨哥,這個好正啊,你都看不上啊,我倒是好奇你那小玫瑰長什麼樣了。”
“你真不帶出來給我看看啊。”
“這不是還沒追到嗎。”陸玨說:“以后再說。”
周文源大喇喇坐下:“你越這樣,我越對那小玫瑰興趣了。”
聞言,陸玨瞇著眼,看過去,揚著音調,沉沉地重復他的話:“你!興趣!”
周文源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
只覺得絕了。
“玨哥不是吧不是吧,你現在怎麼醋勁兒這麼大。”
“小玫瑰怕不是人,是天仙吧,才能把你制服這樣。”
陸玨沒理他的調笑,又返回了和宋折意的對話框,看起了聊天記錄。
一條消息猝不及防就彈了出來。
Z.Y:【陸玨,藥箱放在哪里啊,我怎麼沒找到】
陸玨立刻坐直了,回復:
【你回家了嗎】
【找藥箱干什麼,哪里不舒服】
隔了會兒,宋折意回他:【回了,剛從機場回來,有點暈車】
陸玨徑直站了起來,邊往酒吧外走,邊撥通了宋折意電話:“你回來怎麼不告訴我呢,我好去接你。”
“藥箱在電視柜下面的屜里,你吃了藥先躺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周文源都愣了,陸玨不打一聲招呼就走。
他趕追了上去,終于在陸玨車邊,截住了速度快得像要飛起來的人。
“玨哥,你怎麼回事啊,這就走了?”
陸玨本沒理他,打開車,坐上駕駛位,將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來,扔進了儲柜里,才轉頭對周文源說:“自己去玩兒,賬都記我頭上。”
陸玨對著后視鏡看了一眼自己的金發,繃了一晚的臉上,終于出點笑意。
他對周文源揮了下手,發了車。
目送陸玨的車絕塵而去,目瞪口呆的周文源腦中反反復復響起陸玨那句裹挾在車鳴聲里的、溫得不可思議的低語。
“我要去見小玫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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