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考試結束,孟聽雨都是在公寓復習的。

　像朱思雯這樣的學霸，幾乎每天都是最早一批到圖書館的,于佳琪跟新男友還在熱中,每次都是跟男友去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膩歪，其名曰補課。

　只有孟聽雨跟錢靜這兩個起床困難戶才要憂心在哪復習。

　現在這件事秦渡解決好了，在征求過他的意見后,孟聽雨這段時間跟錢靜就窩在公寓的自習室里。

　錢靜稱這里為天堂。

　有開得很足的暖氣，房間里有兩個加。

　更別提那一整面零食柜。

　孟聽雨不怎麼吃零食，基本上都是錢靜解決的。錢靜很有眼力見,每天差不多到了下午五點左右，就背上書包離開,因為五點半左右秦渡會過來一趟。

　秦渡最近多了很多時間，孟聽雨有幾次見他過來時都蹙著眉頭。

　大約是工作上的一些事令他心煩了。

　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加快復習進度,確保等他過來時能有時間陪他。

　現在這個季節,氣候嚴寒不說,空氣質量也堪憂,兩人也不會特意出去約會,而是窩在舒服的雙人沙發上找一部電影看。

　除此以外,孟聽雨還買了很多小玩意。

　有大富翁游戲，還有魔方九連環這類的益智玩。

　秦渡一開始還會語氣驕矜地說：“這都是我小時候玩的。”

　到后來玩得比還投還認真。

　逐漸地,秦渡將這個公寓當了他的港灣。在外人看來，他是天之驕子，從出生到現在幾乎沒遇到過什麼挫折,順利畢業后不需要勾心斗角就能進企業部核心，可一個人再怎麼順利，也總會遇到一些煩心事。

　在他看來,秦氏早就需要走上創新的道路，二十年前十年前紅火的項目，會一點一點被時代淘汰。

　如果不去自我變革，秦氏也許都不用十年就要逐漸走下坡路。

　然而他也太急于求，以致于他負責的兩個項目目前都沒達到他想要的進度。董事會那邊頗有微詞，甚至有元老批判他是西方思想，太急功近利。

　“嘗嘗，這是我在網上學的。”孟聽雨從廚房出來，將馬克杯遞給他，神兮兮地眨了眨眼。

　他們兩個人用的也都是杯。

　用的是秦渡送的，是他年時跟父母一起做的，杯壁上是趣的拼音——QINDU。

　后來趁著有空，在學校附近的手工店里親手做了外形差不多的杯子，杯壁上也是親手寫下的名字拼音——TINGYU。

　秦渡接過杯子，低頭朝里一看，杯中飄著一片檸檬。

　“檸檬紅茶，我自己做的，靜靜說味道非常不錯。”

　秦渡嘗了幾口，他覺得有些甜，卻還是贊揚道：“真的不錯。”

　孟聽雨不放過他：“你剛才挑了下眉，你的微表告訴我，要麼是嫌它酸了，要麼是嫌它甜了，你現在騙不過我。”

　秦渡：“？”

　孟聽雨不搭理他，輕哼一聲，轉又進了廚房，再出來時端著一個小盤子，里面放著幾塊曲奇餅干。

　秦渡頭皮發麻。

　“再嘗嘗，我改良了配方！”

　最近孟聽雨也是忙里閑。上了烘焙，天天拉著秦渡當小白鼠。秦渡現在看到餅干蛋糕之類的就牙疼。

　兩人鬧著笑著。

　孟聽雨暫時忘記了即將到來的考試。

　秦渡也忘記了公司里元老們的挑剔以及刁難。

　窗外如何的嚴寒如何的冷冽，至這一刻跟他們都沒有關系。

　*

　孟聽雨再見到徐朝宗時，已經是放寒假了。

　臘月，姑媽跟姑父終于在燕市開了第三家分店，門面不大，加上廚房跟洗手間也有四十多個平方，新店做活顧客多生意也好，孟聽雨正好最近也沒什麼事，每天一清早就過來幫忙，連最貪玩的一鳴也沒到撒野，每天也乖乖地跟在姐姐后打雜。

　徐朝宗過來是幫章父安裝系統。

　他去年給章父設計的系統作簡單功能也齊全，章父很喜歡，但這次說什麼也不肯再占徐朝宗便宜，兩口子都問過了市場價，又往上加了點打給了他。

　徐朝宗過來的時候還沒到飯點，店里也沒什麼客人。

　孟聽雨正戴著塑膠手套在桌子。

　徐朝宗很見這模樣，盯著看了好幾眼。

　孟聽雨隨意將頭發綁好，但還有幾縷頭發散落，有些，想捋在耳后，但戴著手套又不太方便，瞥見徐朝宗看，以及手上這雙豬肝紅的手套，有些不自在，回瞪了他一眼。

　徐朝宗趁著姑媽跟章父去門口卸貨，章一鳴在后廚洗洗刷刷。

　他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也顧不得抹布臟不臟，拿過手中的抹布，低聲道：“你哪是干這事的人。”

　孟聽雨想反駁。

　徐朝宗卻用實際行證明了：桌子他果然比厲害。

　他力氣又大，手腳麻利，三下兩下就將桌子干凈，邊邊角角都沒放過，作練地去洗抹布，再去另一張桌子。

　其實在做家務這方面，徐朝宗確實要比孟聽雨要厲害得多。

　前世兩人在一起、還沒發達到要請保姆阿姨時，基本上都是他做飯，他拖地。

　他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雖然他家也不算窮，但因為父母常年在外，后來回了老家也都是窩在雜貨店里，也不出時間來照顧他，他從小學開始，放學回來自己煮飯炒菜，服也都是自己洗。

　跟孟聽雨同居時，他倒是也想懶，但一看，拖地還沒他拖得干凈，只好包攬了這個任務。

　又抱怨油煙傷害皮，那他就炒菜，讓油煙來摧殘他。

　他們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

　洗菜備菜，他炒菜。

　他洗碗，就在旁邊準備飯后水果。

　他在拖地時，正撐著晾架在曬服。

　徐朝宗將桌子干凈后，問，“廚房在哪？”

　孟聽雨只好帶著他過去，章一鳴正蹲在廚房里在洗盤子，見徐朝宗進來，咧開笑了，“徐老師！”

　徐朝宗手上都臟了，想洗手，卻發現袖子沒卷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個機會，便一臉犯難地看向，言又止。

　孟聽雨懂了他的意思。

　在他的注視下，點了下頭，還沒等他暗自得意，只聽到踢了一下洗盤子的大盆，對章一鳴吩咐道：“你手，幫他把袖子卷起來，他要洗手，記得點洗手。”

　徐朝宗：“……”

　章一鳴得令，立馬洗了手又好，跟猴子似地竄到徐朝宗旁來，使出吃的力氣，恨不得將徐朝宗的袖子卷到肩膀。

　孟聽雨哈哈大笑起來。

　徐朝宗無奈地看向章一鳴，語氣特別溫和地提醒，“謝謝，不過我是要洗手，不是要去打疫苗。”

　章一鳴撓頭。

　徐朝宗打開水龍頭，慢條斯理地洗手，偶爾偏頭跟孟聽雨閑聊，“考試考得怎麼樣？”

　章一鳴一聽這話題就知道馬上就要扯到他上來。

　這太危險了。

　他腳底抹油，找了個拙劣的借口溜出廚房。

　真是奇怪，他覺得徐老師可怕得很！比教導主任比班主任還可怕。

　徐老師問一句“考得怎麼樣，不會掛科吧？這麼簡單的考試你居然連第一名都拿不到嗎？”帶來的殺傷力，大于家里所有的親戚包括他爸媽圍追堵截問他考試考多分！

　頓時，窄小的廚房里只剩徐朝宗跟孟聽雨。

　孟聽雨倚靠著門框，隨口回道：“還好吧，畢竟那什麼，也考過一次了。”

　徐朝宗語氣詫異地問，“你還記得題目呢？”

　他誠實地回道：“我連我那年高考語文作文題目是什麼都忘記了。”

　孟聽雨很想說“我也”……

　“肯定不記得啊。但學過的東西還是有點印象，而且這次考試也不算很難。”回。

　“你兼職還順利嗎？”徐朝宗一邊著洗手洗手一邊問。

　“還行，領導對我也關照的，同事們也都不是那種難纏的人。你呢？”孟聽雨才想起來秦渡之前提到過的事，問他，“我聽秦渡說你們倆還在飯局上到過。”

　徐朝宗面帶微笑點頭，“嗯，說來還謝秦總的，如果不是他，我簽合同不會那樣順利。”

　“哎？”

　“投資商跟他認識，他幫了忙，投資商爽快給我簽了合同。”徐朝宗頓了頓，“如果不是這層關系，我都想請他吃頓飯好好謝他。”

　孟聽雨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吃飯就算了，別人能跟你簽合同肯定是你值得，不然誰幫忙都白搭。”

　徐朝宗輕笑一聲，“也對。”

　正在這時，孟聽雨的手機響了起來，取下塑膠手套，從口袋里出手機，是秦渡的來電。

　背過去，接起電話。

　秦渡也知道這幾天在店里幫忙，聽說這是姑媽開的第三家分店，非要來送開業花籃。

　孟聽雨也攔不住他，他前兩天來街對面接過，知道地址。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去年這時候，跟盛韜去冰被姑媽逮著去家里吃飯，結果到了徐朝宗。

　徐朝宗關好水龍頭后，走出廚房，經過邊時，低了聲音，語氣和緩低沉地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孟聽雨愣住。

　孟麗珍過來，喜氣洋洋地跟徐朝宗說，“小徐，你可別急著走，我訂了位置，等下一起吃飯！”

　徐朝宗垂下眼眸，真誠地婉拒，“孟姨，我還有事，得趕走了，下次有機會我帶朋友過來給您捧場。”

　“剛才問你你不是說下午沒事嗎？”孟麗珍詫異地說，“這都快到飯點了，就吃個飯再走唄。”

　“剛才沒事。”徐朝宗坦然道，“剛朋友打電話來說有急事要我回去理。實在沒空，孟姨，不好意思啊。”

　孟麗珍見他都這樣說了，也不好再勉強，失地說，“那好吧，下次一定要來！”

　徐朝宗離開前，目緩緩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孟聽雨。

　兩人視線相撞。

　他沖輕輕點頭，好像是在安說，沒關系。

　……

　有些回憶有些東西，他可以忍失去。

　比如那個有特殊意義的鑰匙扣。

　比如那一場他失約的演唱會。

　又比如那一場暴雨。

　即便從盛韜的手里贏回鑰匙扣，那也不是當初送給他的那一個。

　即便那場演唱會他在場也撥通了的號碼，但沒有接通。

　這些明明白白的失去，讓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地知道，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是放下。

　二是等待。

　他永遠只會選擇第二條路，哪怕這條路上前有狼后有虎。

　甚至哪怕他踏過所有的陷阱，也許到最后，他看到的仍然只有一堵南墻、前方無路。

　他也不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