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沈小茶一起床就直奔火塘旁邊放著的豆芽而去, 一夜之間豆子已鼓起了一個白的小芽苞，有點豆芽的模樣，年夜飯應該勉強可以吃吧？

　冬日天冷且干, 昨日揭的圓形豆油皮晾了一晚上已皺的，這樣剛好, 免得做豆油皮卷的時候還要泡上許久。

　昨晚睡前著的豆腐已經型了, 瓷瓷實實的，這種石磨豆腐口沒有機打的豆腐細膩，但熏豆腐干、做腐、做下火鍋用的凍豆腐或者煎著吃都十分味。

　“阿準，豆腐渣留兩大盤子左右, 剩下的放太底下曬著，開春煮喂兔跟羊，或者喂豬都極好。”

　一邊說一遍取了三塊豆腐，將其切拇指厚的塊，然后放加了鹽、醬油、花椒等調料的水中煮味, 撈起來瀝干后在火塘上方掛上大竹筐，將豆腐平鋪著放在大竹筐上煙熏著，開春青黃不接時, 用豆干炒臘, 很是下飯。

　剩下的豆腐一部分被切小方塊打算做炸豆腐泡。

　“鹵昨天做好了，今天還要包餃子包春卷，做豆油皮卷, 炸紅薯圓子、山、排骨、油條, 蒸梅菜扣......”吃早飯的時候盤點了下今日要做的事兒，瞬間有種滿頭是包的凌。

　“別急啊, 一件件來, 什麼是我跟阿俊能做的。”阿準神自然地將一只剝好的水煮蛋放到碗里, 安道。

　“你們可以幫忙掏核桃仁兒，我包餃子要用；還要剁餃子餡兒，咱這次做三樣的，一種豆腐蘿卜核桃仁兒餡兒，一種酸菜豬餡兒，一種韭菜蛋餡兒；紅薯得幫我洗好，山、排骨斬小塊兒......”說著說著突然止了聲，怎麼覺像開飯店的？

　阿準跟阿俊欣然領命，但第一件事就讓他們抓狂不已。

　山核桃不同于紙皮核桃，皮厚且堅實，饒是用小鐵錘敲打也要費很大力氣，兩個人直掏得急火攻心，沈小茶看著他們火急火燎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一滿碗也差不多了，先放著吧，我等會兒來炒。”

　等所有材料都備好，已經日落西山，灶臺上的兩口鍋都點燃了，一口油鍋里正翻滾著金黃、圓滾滾的紅薯圓子，另外一口鍋里豆腐泡兒正在熱油中漂浮......菜籽油的香氣讓整個小荒村的空氣都變得油香撲鼻。

　“趁熱嘗嘗。”沈小茶撈起兩個澤金黃的紅薯圓子遞給對面眼的兩個人，外面的糯米皮脆彈牙，里的紅薯餡兒綿、香甜，即便被燙得吱哇，兩個人也吃了一個又一個。

　“你倆太貪了，留點肚子吃別的呀。”豆腐泡也極味，兩個人食指大，沈小茶驚呆了，這種油炸的東西他們怎麼毫不覺得膩？

　炸山、炸排骨比較簡單，沈小茶放心地給阿準、阿俊去作“火不能太大了，中火就行，炸到后再復炸一次就能起鍋了。”

　得去包豆油皮卷、韭菜豆芽沫餡兒春卷了。

　天徹底黑下來時，所有要油炸、有蒸的東西都完了，只剩下餃子還沒有包，三個人聞著空氣里漂浮著的菜籽油味兒都有些懨懨的，這是吃多了油炸食的后癥。

　沈小茶將包餃子的搟好后，用夏天做的大蒜辣椒醬為每個人涼拌了一碗懶豆腐，辣椒醬里帶點微微的酸，再混合著懶豆腐里白菜的微甜，吃起來清爽解膩，冰箱已斷電了，打開拿出一瓶胭脂梅果醬，沖泡了三杯果醬水。

　阿俊灌下一大口果醬水，舒服地長嘆一口 “阿姐，你還知道多好吃的花樣啊？能不能讓我走之前吃個遍？以后我可就靠這點念想過活了......”

　“你走的時候，我給你帶幾瓶耐擱的泡菜跟干。”沈小茶安他，阿俊有些沮喪地搖搖頭，為著十幾天后就再也吃不上這樣味的飯菜。

　吃飽喝足，三個人圍坐在火塘邊烤火、包餃子，了一撮豆腐蘿卜核桃仁兒餡兒喂進里，山核桃炒過后香極了，比香油還香，蘿卜的清甜剛好平衡了那點油膩，所以這個餡兒吃起來香而不膩，很對胃口。

　韭菜蛋餡兒也很驚艷，割掉了大棚里所有的韭菜芽兒才勉強湊夠了一把，韭菜黃，土蛋金燦燦的，看著就賞心悅目。

　“多包一點凍著，能吃半個月，等你們出發的時候我再包一些，你們路上煮來吃，方便又味。”離別好像了這個月的關鍵詞，總讓人在不經意間提起。

　“你們包，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沒做。”沈小茶捶捶因久坐而酸疼的腰背，每天晚上溫度都極低，第二日晨起總會結冰，得趕把豆腐切厚塊凍著，明天興許就能得到滿布“蜂窩”的凍豆腐，這可是每年冬天的心頭好啊。

　最后還剩下三塊豆腐，就著今天沒用完的辣椒等調料，做了三罐豆腐，到時候倒上香油給阿俊帶上，吃個一年半載都不會壞。

　令人期待的日子總是在等待中變得“難熬“，他們激的一夜未眠，再醒來，沈小茶已經深氣爽地正在張春聯，大門、臥室門口，就連籬笆門上都被上了大紅的春聯，小們似乎也被節日的喜慶氛圍染，格外興。

　小小黑跟小小白尤其調皮，把春聯當玩，嘶咬拉扯，沈小茶大著在它們屁/后追趕，在春聯葬送狗之前終于解救功。

　“好像一下子就有了過年的覺。”鍋里煮著勉強拼湊功的臘八粥——今天就把臘八跟春節一起過了吧。

　阿俊好奇地用勺子撈起粥來看了看——花生、紅豆、栗子、紅薯、棗子、核桃仁兒、柿子干、雪耳，新米被煮至糯，甚至有些半剔，聞著十分清香。

　“早上吃簡單點，八寶粥配油條。”火鉗被橫放在火塘上，上面是烤得半焦的油條，將油條分給兩人，自己則近乎于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飯。

　中午這頓是忙碌了一年的農民最奢侈的盛宴，必須全力以赴。

　蒸籠上放著扣、豆油皮卷、炸山、炸豬排、炸紅薯圓子，還有百合蒸老南瓜。

　扣做的尤其用心——有香椿干打底的、有土豆打底的、有紅薯打底的，蒸了十幾碗——反正天兒冷，放個十天八個月壞不了，吃的時候熱一熱就行了，出鍋在咸口的蒸菜上淋上調料就行了。

　百合蒸南瓜直接撒上白糖就很味。

　沈小茶還打算再做一個小火鍋，清炒一個荷蘭豆，裝一盤流心柿餅，外加一些涼拌菜——咸鮮蘿卜、皮蛋拌豆腐、酸辣藕丁、青椒拌黃豆芽，最后再復炸一盤春卷，這樣一算就有14道菜了。

　當鞭炮聲響起，沈小茶的最后一道菜也上了桌，菜太多桌子太小，有些盤子不得不重疊著放，此刻真想掏出手機定格這奢侈的瞬間啊。

　這桌上的大部分菜肴都是三個人在四季流轉中一點點積攢下來的，忙碌了一年，終于可以奢侈一把，用這種方式向過去的春夏秋冬告別，也向即將來臨的四季揮手。

　“過年快樂，前途似錦。”阿準笨，沉默者跟沈小茶一起向阿俊舉杯祝福。

　阿俊今日破例喝了不酒，此刻已有些微熏，他笑著放低了酒杯道“也祝阿姐、阿準哥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說完還頗有儀式地幫對面的兩人一人舀了一勺子百合蒸南瓜，沈小茶假裝沒聽見他的話，低頭猛吃。

　“借你吉言。”阿準心是悸的，憋了半天終于憋了一句對他而言勉強算得上文質彬彬的謝詞，沈小茶突然有些后悔做這道百合蒸南瓜了。

　三個微醺的人，慢慢都喝醉了，沈小茶是為了掩飾心里的那點慌，一杯接一杯，阿準則似乎為了喝酒壯膽。

　一頓年夜飯直吃到午后兩三點，三個人都徹底醉了，阿俊早已不勝酒力回屋躺著了。

　沈小茶被酒跟火塘里的那點暖弄得昏昏睡，迷朦著一雙眼，只覺得世界搖搖晃晃不甚真實“歇歇再收拾吧，反正晚飯簡單......的很。”說完還掩打了個小小的酒嗝，紅暈一下子竄到耳朵，不自手了。

　阿準的一雙眼卻格外清明、澄澈“小茶，你覺得阿俊的祝福.....怎麼樣？”他窺著的臉，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簡單。

　“言無忌。”沈小茶喃喃自語。

　他們相識不到一年，學識有差距，但他卻總能第一時間懂所需，那種默契屬于并肩作戰的伙伴卻不屬于心有靈犀的，友人以上人未滿，說的不正是他們嗎？

　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知道彼此所有的，心過嗎？有過，但卻總是轉瞬即逝，也不知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

　“我喝醉了，不，我沒醉，我覺得他的祝福很好。”阿準拍了拍的肩膀，有些踉蹌地往自己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