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來的急切,因著他份貴重,府兵不敢直接攔他,只勸道將軍不在府中,可二皇子不愿離開,堅持要在府里等人。
府兵只能引他進前院的花廳等候,
誰知,一進前院,就見一景。
大雪之下,目,便是一人倚窗,一雙杏眸含笑,顧盼生輝。
發間的紅梅發飾,是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艷麗絕倫,直人心,迷人眼。
舉手投足間的風綽約,是他在宮中、宮外的子上,從未見過的……
二皇子才過十五,但早有宮引導教授他男之事。
他也有兩三個通房丫鬟。
亦是容貌不錯的。
此時,一比眼前的人,全然沒了滋味。
竟是看愣了。
府兵見狀,暗不好,提點了聲:“殿下,那位是我家將軍的外室……”
二皇子看癡迷了,眼神不錯,口上竟答出幾分荒唐來:“即使表哥的外室,亦是長輩,理當去拜見——”
說著,竟真的往正室的方向走去。
夏寧耳聰目明,早已聽見門口靜。
原以為這二皇子多有些分寸,卻不想他如此荒唐,還要來拜見?二皇子拜見一賤籍外室?
笑話。
夏寧的眼梢吊著一抹嘲諷。
竹立看見有外男進來,且還是尊貴的皇子,恨不得手就把敞開的窗子給關上,但到底不敢做夏寧的主。
只是焦急的催促。
夏寧在耶律琮快步走來時,喚了聲:“小貓,回屋來。”
的嗓音婉轉傳來,夾著風雪,撲耶律琮的耳中。
他三五步就要至窗下,拱手見禮,端得還算是恭敬的晚輩姿態:“小——”
“砰——”
夏寧揚手,直接把窗子甩上。
一聲悶響。
砸在耶律琮的面前。
活像是當他的面,狠狠扇了他一掌。
小院里一片死寂。
所有府兵都震驚了。
正室之,竹立趕捂住,生怕自己的笑聲傳出去。
夏寧角揚起,睨一眼,無聲問道:“喏,外頭那皇子,你倒是不怕我惹惱了人家?”
竹立啐了聲,極小聲罵道:“小姐您已為婦,且還是將軍的外室,什麼皇室風度不檢點的幌子,竟敢連人婦都惦記上!還拜見呢,奴婢聽了面替他臊紅了!”說道后面,聲音大了些,連忙低了繼續道:“這便是讓將軍知道,也論不上是小姐的錯。”
夏寧莞爾一笑。
“自然不是我的錯。”
竹立連連頷首。
又聽見家小姐說道:“畢竟,貌無罪。”
竹立:………………
很好,家那慣會渾說的小姐又回來了。
心里五味雜陳的竹立抿笑了笑。
而在窗外。
被吃了一扇閉門羹的耶律琮還來不及黑臉,就聽見后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他整理好表,朝后走來的耶律肅作了一揖,“琮見過表哥。”
耶律肅面目肅冷,眼神凌厲的掃了眼他站的位置。
薄掀起,“你怎麼來了。”
耶律琮早已習慣他這冷面冷言的態度,連父皇都在這位表哥面前討不著什麼好面,更不用說他這一庶出的皇子。
他想起自己今日之事,言語懇切道:“我此次來表哥府上打攪,是想請表哥出面,請工部再造幾間難民營的屋舍,現有的難民營已住不下了。”
“重修過后的難民營可容納千人,現已住不下了?”
耶律肅略顯詫異。
他這兩日一直奔波在京城各個角落,雖有聽聞京郊流民不,卻沒想到一千人的難民營都已住不下了。
先前京郊外的難民,大多是前來京城投靠親戚,暫時落腳的。
部分難民由住在京城的親人接后,去戶部核對戶籍后,可落足京城。
況且近日風雪不停,不應該會涌這麼多的難民。
耶律琮應了聲是啊,仔細周全的答道:“昨日忽然來了兩百來號人,都是從魏遠縣逃來的,那兒本就是個窮山坳,今年秋收年景不好,下了雪斷了糧,只得拖家帶口投奔難民營。”
耶律肅并未立刻給他答復。
皺著眉,心中有些不安。
京郊難民營只是陛下為了定天下子民安心才設立的,如今那一塊聚集了一千多人,怕是不妥。
且魏遠縣窮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
這忽然來這麼多人,若難民營都收了,后來再來一批,他們難道也照收不誤?QQ閲讀蛧
難民營,收的是那麼無家可歸的難民。
魏遠縣前來的,有家有地,卻來吃著皇糧,等到大雪一過,再一抹拖家帶口回去?天下豈來這等好事。
“京城腳下收支那麼多難民已是不妥,難民營的屋舍若還要增減,須得遞折子請陛下裁定,由戶部撥款。”
耶律琮面詫異,“那些投奔來難民怎麼辦?沒地方可住,豈不是要活活凍死?”
說完后,耶律琮敏銳察覺到耶律肅的面有異,連忙改了口,道:“是我莽撞失言了,若有冒犯之還請表哥見諒。昨日見到那些難民,個個面黃瘦、不蔽,著實可憐,我這才求到了表哥門上。”
耶律肅卻不用。
只聽見他冷笑一聲,“我說的話你是聽不懂麼?”
耶律琮愣怔:“表哥……”
一副誠惶誠恐,不知何得罪了人的表。
耶律肅心生不耐煩。
說出口的話無比犀利:
“千人聚眾,便是京城能養得起,但能管得住?不說先前收下的那些難民,單論從魏遠縣的來的兩百余人,來難民營是為了什麼?你腦子長在頭上是做什麼用的?那麼多人從一個地方來,你不先去查問當地的縣,反倒善心大發求到我門上來,一張口就是讓我替你去求戶部,耶律琮,你可真是好大的臉啊!差遣我與戶部,給你在外頭攢好名聲?!”
這番話,說的毫不留面。
最后一句,已是了怒氣,冷嘲熱諷的呵斥。
罵的耶律琮臉瞬紅又至瞬黑。
卻又礙著耶律肅的份,他強著自己,回了句:“是琮疏忽,將軍說的是,琮教了。”
說著,就此拜別耶律肅。
憤加。
若非他強著,早已失了風度。
耶律肅竟是連一分面子都不給他留!甚至都未帶他進書房里詳談,就這麼站在前院的風雪之中,當著下人的面如此呵斥他!
一想到僅隔著一扇窗戶,里面就是那位夏姑娘。
定是將那些話都聽了去!
耶律琮幾乎將扳指都要碎。
明明是個與戲子生下,令皇室蒙雜種,不過是仗著有幾分本事,竟然如此辱于他!
千人的難民營又有何懼?!
父皇建造難民營不就是為了令天下人安心。
不過多了百人,再擴充兩間屋舍,豈不是更能向天下證明,南延國庫充盈,惜子民,足能抵抗天災及人禍。
既然耶律肅不愿意出手,他便自己來!
大哥于皇宮不得外出,他總算盼到了出頭之日、
這一次機會,他怎會白白錯過。
定下念頭后,耶律琮的表才略有好轉。
-
在耶律琮離開后,耶律肅并未立刻進正室去看夏氏,而是詢問何青,關于謝安的消息。
何青仔細回想了下近日從各暗衛傳遞來的消息。
并未有與謝安相關的。
有時候,沒有消息也是最安全的。
“謝先生原定明日啟程回京,暫無消息傳來,許是行程并無變。”
耶律肅略一頷首,冷聲道:“盯著些二皇子的靜,任何舉,皆要一一報上來。”說完后,正要命何青退下。
這兩日,他也跟著自己4奔波勞累。
今日有半日空閑回府歇息一晚。
才走了兩步,耶律肅忽又住何青,“還是命暗衛去一趟魏遠縣查個究竟。”
何青應下,“屬下這就安排下去。”
“下去罷。”
“是。”
何青下去后,耶律肅又找來一府兵,問清二皇子來將軍府后,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又見了什麼人。
被問到話的府兵自然知道,將軍這是想問,二皇子在窗下與夏姑娘說了些什麼話。
府兵一想到夏姑娘所為,險些破功笑出來。
繃著臉,一本正經的答道:“二皇子進前院時,夏姑娘在窗子里看貓兒雪地里耍趣。二皇子見后,問了屬下姑娘的份,還說他為晚輩理當拜見,徑直就朝窗子口走去。在走到窗子前時,夏姑娘都沒瞧他一眼,當著二皇子的面就把窗子甩上了。”
耶律肅眼底劃過一抹厲。
這混賬東西,連他的外室都敢肖想了。
皇室無用,養出來的一個兩個都是只會做面子的窩囊廢!
府兵察覺將軍的面沉下,弓著退了兩步,消無聲息的回自己的崗上。
又在外面站了會兒后,肩上,豎起的發髻之上,都積了一層白雪,這才進了正室。
正室里溫暖如春。
熱浪拂面。
他上的積雪轉瞬就化了,暈。
竹立見他進屋,立刻屈膝見禮。
又見將軍盯著小姐,退著出了正室。
夏寧穿著一鵝黃的襖,襟鑲著邊,頭發挽起,發間里簪著那朵紅梅。
未施黛。
也仍顯得明眸皓齒。
端坐在桌前,正在抄書。
提筆起落,頗有幾分章法,看著賞心悅目。
耶律肅自是曉得這夏氏雖在勾欄瓦舍里養大的,但那天青閣實在特殊,琴棋書畫,不說樣樣通,但也略知一二,比尋常門戶里的姑娘學識還多些。
只是夏氏慣會胡言,上到底擺不了那風塵的狐。
也難怪……
耶律肅又一次想起耶律琮之言。
才暖起來的臉復又冷下。
夏寧被盯了許久,抄完一段后,才擱下筆,緩緩起,向他淺淺福了福,“將軍。”
耶律肅繞過桌子,走到邊。
問道:“在抄什麼。”
說著,掃了眼桌上攤開的紙張。
抄寫的竟然是佛經。
接著,聽見夏氏故作淡漠的聲音響起,“金剛經。”
耶律肅偏過頭,眼神打量幾眼,有些詫異。
夏寧正好也揚起了視線,與耶律肅的視線對上,挑了眉,一雙杏眸,眸熠熠的看著他,“將軍這是什麼反應,我就抄寫不得佛經了?”
細微的眼神改變,卻沒逃過耶律肅的眼。
今日的夏氏,上那子冷意幾乎散盡了。
耶律肅深看了一眼。
冷沉的眸子里,暗浮。
夏寧到底跟了他三年有余,雖有打算逐漸緩和,但卻不曾料到他心思竟這麼快往那事上去了。
下意識的偏開視線,擋住眼底的鄙夷。
男人心中無非都是那檔子事。
便是耶律肅,也不例外。
生的偏過頭,手歸置著桌上的件,低著聲說道:“天青閣里的規矩,若世間遭逢大難,閣里的姑娘們都會抄上一份金剛經,再送去寺廟里供奉,一是祈福,二也是自消除些孽障。如今這些雖不能送去廟里,但也算圖一個安心。”
緩緩說來。
語氣中帶了些悲憫。
而這樣的夏氏,也讓耶律肅覺得陌生。
還有方才那刻意閃避的眼神。
耶律肅抬起手,冷不防的住的下顎,手腕用力,將的面孔轉了過來,用力量直視自己。
他的眼睛微微瞇起。
仔細審視夏氏。
夏氏生的不算是傾國傾城,但的眉目、,那滲骨子里的嫵妖嬈,讓能驚艷旁人。
蕭齊風、耶律琮……
連尋常的商賈,都能被這張人皮迷住。
都說麗的東西總伴隨著危險,他就是將囚在自己邊,也看不夏氏這張人皮底下,究竟藏著一顆什麼樣的心。
著下顎的手松開,糲的指腹拂過的眉梢、眼尾。
他的作算不得溫。
但隨著他的,夏寧的眼睫忍不住輕。
那雙印著自己面容的眸子,從凌厲深沉的審視,逐漸被淡淡的溫覆蓋,他著自己的眸,也在變化。
仿佛……
仿佛……
有什麼致命的念想,試圖在侵占的心。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呼吸纏綿混雜在一起。
而他上仍未散盡的寒氣,被夏寧吸,冷灌肺腑,才清醒了過來。
止住那些藤蔓纏繞上。
這段時日以來,耶律肅待自己的溫、耐心,也足以讓自己能夠‘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