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伶玉興致上來,吩咐膳房備些飯食,準備送去乾坤宮。
描好妝容,換了件靛青的百褶流蘇宮,襯得整個人俏麗如畫,對著妝鏡自己在眉心描了梨花鈿,金的花瓣層層開放在眉宇,眼眸多了分明風。
半個時辰后到了乾坤宮,此時皇上并不在殿里,守門的小太監見是宸嬪主子,忙推開門請人進去。
伶玉殿時抬眼看見了侍奉在案旁的蟬。
瞇了瞇眼眸,直覺這子并非宮人那麼簡單。皇上不喜旁人案上的公文,殿往日都是由專人打理,這是頭一回伶玉在乾坤殿看見了生面孔。
蟬以前在尚局做事,給各宮送宮裝曾見過宸嬪,那時宸嬪尚是小小的常在,吃穿用度卻都是極好,尚局的姑姑再三囑托給宸嬪的要用上等的料子,免得得罪了主子。
放眼整個尚局,能讓姑姑這般小心的除去皇后淑妃,就是宸嬪了。而今皇后淑妃已倒,宮人們捧在手心里不敢得罪的只有宸嬪。
蟬走下臺階屈膝做禮,“奴婢見過宸主子。”
伶玉沒立即讓起來,提著食盒也沒皇上允許就坐到了龍榻上。
“皇上去前朝見了大臣,怕是要過幾個時辰回殿,主子在這等得無趣,不如回金華殿歇息。”蟬屈著膝,大有趕人的意思。
伶玉將食盒的羹湯端出來,看見案上磨好的墨,聞言后稍頓,語氣冷下來,“你是說本宮待不得乾坤宮?”
“奴婢不敢。”蟬立即道。
伶玉這才仔細地看向,這宮生得不錯,柳葉眉,杏仁眼,段也頗好,只是太沒有眼。
“什麼名字?”
蟬一怔,下意識抬了下眼,早聽說宸嬪貌,而今真真正正地見到心底還是忍不住一驚。自詡要比別的宮上許多,但在宸嬪面前依舊自行慚愧。宸嬪的像一朵溫俏的海棠,又似凌霜傲雪的梅花,明艷鋒利又不失該有的婉。分明是矛盾的氣質,可在宸嬪上一舉一都恰到好。
仙姿玉貌,儀態萬千,大抵如此。
“奴婢名喚蟬。”蟬喏喏地回道。
“蟬……”伶玉咀嚼著這兩字,忽而一笑,“倒是個好名字。”
“伺候皇上多久了?”伶玉又問。
聞此,蟬多了些底氣,同樣是宮,既然宸嬪可以坐到如今的位置,又有什麼不可。
“奴婢伺候皇上近一月了。”說這話時,蟬眼中有些得意傲然。
伶玉滿不在乎地“哦”了聲,“侍君一月,皇上沒提過要給你名分?”
蟬面一白,掙扎著道:“皇上說是要等奴婢誕下皇嗣,再名正言順地安排其他的事。”
伶玉沒再多語,與想的一樣,皇上大約是想借腹生子,將蟬的孩子給。當初尚不明朗時自己倒沒甚介懷,可如今真見到這個蟬,伶玉難言的幾分不適。
說不清是為什麼,要是子沒這麼差,能生下一個皇嗣就好了。
伶玉眼眸現出幾分可惜黯然,蟬瞧見,以為是宸嬪聽說皇上要讓自己誕下皇嗣,心中介懷,得意地彎了下,假模假樣道:“主子福澤深厚,侍寢已久,想必有朝一日也能有一個皇嗣。”
樣貌生的好,只可惜人太蠢笨。
伶玉冷冷一笑,“本宮的事也是你一個下人能夠置喙的?”
“燕霜,給本宮掌五下,以示懲戒!”
蟬一愣,沒料想宸嬪脾氣這般不好,說打就打,“主子不能打奴婢,奴婢是皇上邊的人!”
聽了這話伶玉更覺好笑了,“本宮想打誰就打誰,管你是誰邊的人!”
好巧不巧,李玄翊甫一推門,就將這話聽了個正著,他擰了擰眉,抬眼看見殿中形眼皮子倏然挑了下。
蟬聽見開門的靜,慌地爬到李玄翊腳邊,連連哭求,“皇上救救奴婢,奴婢不知說錯了什麼惹到了宸主子,宸主子就要對奴婢趕盡殺絕啊!”
聽了這番說辭伶玉眼中劃過一抹譏諷,搶先哭訴的手段最為下乘,這都是玩剩下的。
李玄翊并未理會跪在地上的蟬,冷著臉拂袖上了臺階,坐到伶玉側,單手環住了子的腰,“出了何事?這麼大陣仗。”
“嬪妾罰一個奴才罷了。不過這奴才說是乾坤宮的人,還說嬪妾多管閑事,嬪妾想罰又怕皇上心疼。”
伶玉癟著,小臉皺的,看起來極不高興。
李玄翊冷冷掃了眼殿里站著的福如海,當初他分明吩咐過,宸嬪若是來了,就蟬到別殿伺候。福如海明白這意思,心虛地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敢說。這些日子宸嬪哪里來過乾坤殿,他早將這茬忘了,結果今日打得他猝不及防。
“胡說什麼,朕宮里的人隨便你置。”李玄翊不聲地掃了眼案上的羹湯,斥責的語氣下來。
伶玉眸子一眨,“皇上可是當真?”
李玄翊啟,“朕金口玉言,何時騙過你。”
不知為何,蟬忽然脖頸一涼,知皇上甚寵宸嬪,可沒想到是這麼個寵法,明明這些日子皇上是一直召侍寢,連后宮都沒去過幾回。
“蟬出言不遜,嬪妾想掌二十,以示小懲。”伶玉眼中閃過一抹涼意。
帝王甚至沒多看蟬一眼,抬了抬手示意福如海。
蟬心尖一涼,“皇上,您不能這麼待奴婢,您說過要奴婢誕下皇嗣的……皇上……!”
“拖出去!”帝王語氣霎時轉冷。
福如海心頭發,忙捂住了蟬的,將人拖去了殿外。
門掩上,殿里清凈下來。
李玄翊單手鉗住伶玉的下頜,輕輕落下一吻,“你若是不喜,朕再換一個。”
男人語氣低著聲,幽幽的黑眸格外專注地盯向懷中子。
伶玉搖了下頭,“嬪妾不想皇上這麼做,嬪妾只想要自己和皇上生的孩子。”
帝王沉默許久,“太醫說過你子太弱,十之有九再難孕。”
而且,他也不能保證,將有新人宮,他還能寵多久。
伶玉眼眸稍有暗淡,極輕地牽了下角,“沒關系啊,只要有皇上陪著嬪妾就好了。”
笑得天真,眼眸晶亮如雪,李玄翊低頭去看,眼里多了分晦暗不明。
男人沒有回這一句,伶玉知帝王薄,今日寵幸,明日就會是別人。淑妃當年從驕橫一時,到徹底被皇上忘,焉知不是下一個淑妃。
伶玉故作不知地彎著眼,仰面上男人的下頜,的瓣過凸起的骨,兩只小手借著薄薄的春衫探了進去。
李玄翊呼吸略重,將要將那送進去時,伶玉忽覺一陣惡心,本不想打破此時的氣氛,可了兩下實在不住,最后伏低下頭,盡數嘔到了男人前。
如同潑了一盆冷水將方才的曖.昧旖.旎澆散。
伶玉紅著臉,覺得愧疚,“嬪妾或許是吃壞東西了。”
李玄翊隨手了把上的水漬,給伶玉穿了小,“朕傳個太醫給你看看。”
伶玉乖乖地點了下頭,任由男人抱著進了寢殿。
腹中依舊有些作嘔,伶玉擰著眉小臉皺一團,頗為難。
拉了拉李玄翊的袖,仰著小臉道:“皇上,嬪妾想漱口。”
方才吐了一些,口中干,但帝王沒伺候過人,自是注意不到這些。
李玄翊也是被使喚慣了,此時自覺去倒水甚至沒覺出什麼不對。
倒完溫水遞到人邊,伶玉靠著引枕坐起,小口小口地喝了一半,男人又給拿來痰盂,伶玉將口中的水吐到了里面,里味道散盡,才覺得有些舒坦。
李玄翊把杯盞拿到手里,問,“還要?”
伶玉搖搖頭。
這時何太醫進來,福過,到榻邊為伶玉診脈。
他擰著眉,眼中覺得不可思議,倏忽面一變,慌慌張張地跪到地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宸主子這是有喜了!”
有喜?
經過上回一事,伶玉不對自己起疑,“可是真的?這次沒錯?”
“錯不了錯不了!”何太醫老臉笑出了褶子,“老臣以命擔保,宸主子這回確實有喜了。”
伶玉滿眼的難以置信,就在片刻前還因皇嗣的事神傷,這麼快就被告知有孕了,連番的波折打得有些錯愕。
“皇上,嬪妾有孩子了。”伶玉咬,分明是極高興的,不知為何眼尾一紅,淚珠子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好好的哭什麼。”李玄翊指腹過臉頰上的水漬,聲音刻意放低,像極了輕哄。
伶玉窩到男人懷中哭得靜更大,“嬪妾是高興。”
哭累了,伶玉蓋著被子睡了過去。李玄翊掖號被角,出了寢室。
外殿,何太醫思量躊躇,遲遲未走。
“皇上,臣還有一事方才并未說明。”
李玄翊坐到龍椅上,“但說無妨。”
何太醫這才道:“宸主子之前遲遲懷不上皇嗣,除去子太弱,服用過紅花,還有一點就是宸主子之前好似有過小產,流過一個孩子。”
“何時的事!”帝王眼中陡然一寒,渾的戾氣迫得人抬不起頭。
何太醫戰戰兢兢,頭低到地里,“上回臣診出主子服用過紅花便發覺了此事,只不過那時脈象太過微弱,臣不敢斷定,此次診脈才察覺出主子確實有過小產。”
除去他不敢斷定之外,還有一點,宸主子小產已久,可當時寵分明不過幾月,唯有一種可能就是宸主子在皇上之前就與男子行過房事。這種殺頭的大事陳太醫本應爛在肚子里,只是這回事關皇嗣,他再瞞不報,假以時日出了大子,這條命依舊保不住。
帝王許久不語,何太醫無法,繼續往下說,“主子有過小產,這第二胎不僅艱難,怕到最后兩者都難以保全,臣與太醫院會竭盡全力,護好宸主子腹中的皇嗣。”
只盼他這番說話,他日宸主子出了事,皇上莫要再遷怒他們。
李玄翊握住龍椅的手掌收,指骨咯吱作響,他掀起眼,黑眸幽沉如墨,“他日兩者若難保全,務必先保住宸嬪。”
何太醫立即應聲,“臣遵旨。”
……
伶玉不知殿外發生的事,睡意正濃就被一道大力帶了過去。男人懷寬敞,掌心溫熱,著小腹舒適至極。
帷幔落下,伶玉稔地在男人懷中拱了拱,迷迷糊糊道:“皇上方才做什麼去了?”
李玄翊輕拍了拍的肩背,“何太醫與朕說了些要注意的事。”
倏的,伶玉像是記起什麼,眼眸挑開,小手使壞地握住男人,手中那漸漸變得滾燙。
李玄翊眸子里現出一分危險,住那子覺,斥道:“朕是太縱著你了。”
伶玉不悅地鼓了鼓兩腮,“嬪妾有孕不能侍寢,過不久新人進宮,皇上可不要忘了嬪妾。”
指尖了尖端,李玄翊倏的翻將人在下面,他盯住下的子,指骨扣住伶玉的下頜,似是仔細端詳,稍許,語氣頗為嫌棄,“這慣的脾氣,朕要不管你了,豈不是得把朕的乾坤宮掀開。”
伶玉臉一紅,“嬪妾哪有那個膽子。”
李玄翊手向下,引導著,嗤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這話頗有深意。
殿呼吸灼灼,伶玉有所,皇上似乎心不好,臉格外冷。
男人倏忽抱住坐起,眼眸沉著,薄吐出了一個字,“舌忝”
伶玉漱過口,累得渾都沒了力氣,靠到男人懷中,可憐兮兮道:“嬪妾是又哪惹得皇上不悅了嗎?”
李玄翊著散下的發,心底在想何太醫的話,有過一個孩子,是高洹的。念此,手掌又加重了幾分力道。
男人抿不語,伶玉問不出來,子乏累,便不再管了。
“皇上……”殿外福如海已進來幾回,聽著里面的靜,半點是不敢進去打擾,如今聲音消下去,他終于得了機會,忙進去稟話。
“何事?”李玄翊披了外衫出來,谷欠之后,整個人無半分該有的興致,反而氣更低。
福如海見皇上神,不準是宸嬪主子又哪里得罪了皇上,主子是沒半點麻煩,遭殃的只有他們這些下人。此刻他只想說完逃開,低聲通稟,“方才蟬姑娘在殿外跪著暈了過去,奴才怕出事請了太醫來看,太醫說……”他下意識咽了咽唾,“太醫說蟬姑娘有孕了。”
倏的,他只覺頭頂千萬個眼刀子朝他飛來,脖頸涼涼。
好一會兒,帝王開口,聲音平淡無波,“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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