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綠荷小聲提醒,“仔細腳下。”
綠荷扶著安修媛避開路上的一石子,方才是主子自己進殿的,為近隨侍,亦不知殿究竟發生了什麼。主子出殿便一直魂不守舍,仿似了神一般,不知皇上可否因昨日的事降罪了主子。
心里擔心,又不敢詢問出口。流云宮服侍的人都知主子不得圣寵,若不是家世依靠,怕難在宮中立足。服侍主子多年,是一步步看著主子走到今日,嘆之余不免心酸,若不是宮,主子何以變如今這樣。
安修媛神恍惚地踉蹌一步,恍然明白過來殿里皇上的意思,手放在眼前遮擋日頭的,那眼中出幾許凄苦的意味。
聽母親說前朝淮遠侯辦事屢屢出錯,史臺幾乎日日都要上奏彈劾的折子。何來的賞賜,皇上不過是讓對付淑妃罷了。
在宮里,有誰能算計過這位帝王,如今是徹底得罪了淑妃,終究要為所做的付出代價。
……
正殿
安修媛離開,李玄翊隨意撿起案的一本折子翻看。半刻,他掃了眼屏風,甩手撂了折子,“還不出來?”
躲在屏風后的伶玉子一僵,兀自咬了咬,低著腦袋走了出來,“皇上。”
“聽得如何?”李玄翊不不慢地叩著案板,眸子低沉,瞧不出眼。
伶玉乖乖地跪下來,“奴婢知錯。”
上認錯,卻一副委屈的模樣。
李玄翊冷冷嗤了聲,“錯哪了?”
伶玉仰起小臉,卷翹的長睫上不知何時掛了淚珠子,弱得像風雨吹打的海棠花。李玄翊對上這雙眼,就記起那夜也是這樣,雪白的手將被褥抓得死,哭得梨花帶雨,還沒哪個嬪妃敢像似的這麼沒規矩。
看見哭就頭疼,李玄翊著太沒好氣看了一眼,“朕問你話,哭什麼?”
伶玉眼睫一,那淚珠子便滾了下來,“奴婢知錯,以后再不敢跟別的主子爭寵了。”
李玄翊涼涼看,在這后宮就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凈給朕惹是生非!”
話里三分怒氣,三分縱容,還有一分聽不出的無奈,伶玉知這下這事是徹底接過,暗自松下心弦,臉頰生出一抹紅,慢騰騰地挪到李玄翊邊,小臉像只貓似的蹭著男人的袖,“皇上,奴婢以后不敢了。”
人,故意討好人時三分意,七分蠻,縱使再的心腸都了水。
偏李玄翊素來是個寡薄的,他扯扯角,毫不憐惜地著伶玉的臉蛋,“再有下回,朕讓你看看冷宮什麼模樣。”
伶玉剛放下的心又提上來,纖細的脖頸輕輕著,掀開眼睫,眸子如水含波,即便心里畏懼,也有故作輕松討好,憨憨地蹭著男人手心,“奴婢不會了。”
男人審視地看著,黑眸緒不明,這般狡黠的子,他自然不相信不會再犯,不過只要不及他的底線,他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現在這樣逗弄著玩可讓他甚是愉悅。
后午,伶玉在偏廂接了圣旨。
福如海手拉開綾棉金軸,恭敬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侍伶玉,靜容婉,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嘉維則,深朕心。著即冊封為寶林,賜封號宸,欽此!
寶林位分倒不出乎伶玉意料,獨獨讓驚訝的是皇上竟還給了封號,要知有這封號談何容易,縱然是惠修容,也是因喪子再不能生育,皇上為安人心才給了一個惠字,而不過是小小的妻便有了封號,招人之眼不可謂不大。
“奴才恭喜寶林主子。”福如海微微一笑,將圣旨遞了過去。
其實皇上當初并沒有定這個封號的意思,誰這位主子有本事,生生讓皇上記到心里。他還記得皇上決定這個位分的時候還問過他往日尋常宮晉升的位分。
若說尋常宮都是從妻最底下的采做起,他斟酌著皇上意思,想這伶玉姑娘怕是有大福氣的人,故意抖著膽子說了先帝后宮宮從寶林晉升的事,皇上才有此決定,后又不知為何添了一個封號。
宸字可了不得,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宸字本就有帝王之意,這后宮可沒有哪個子讓皇上如此上心過。
伶玉接了圣旨,含笑道:“多謝福公公。”
頓了下,又問,“不知皇上可說了我住哪宮所?”
福如海笑意一止,“皇上吩咐要主子親自去殿里問此事。”
親自去問?
伶玉眼眸斂下來,收了心緒輕道過聲謝。
然,當夜并沒去正殿,因知皇上夜間召了安修媛侍寢,自然是沒得空見。
如所料,李玄翊政務忙到夜里,得了空記起白日吩咐了流云宮掌燈。
轎輦備下,他離殿時似是無意地看了眼偏殿,尚亮著燈。他記得白日吩咐過去一趟正殿,因著忙見朝臣就將忘了,這時倒是乖巧。
也只是那一眼,李玄翊便登了鑾輿。
……
得知流云宮掌燈,綠荷又哭又笑地默念了幾遍老天保佑,真的是老天保佑,皇上不僅未怪罪,還升了主子的位分,吩咐流云宮掌燈,當真是天大的福氣。
宮人忙忙碌碌,端水上晚膳,像一年到頭的除夕一樣,這流云宮也許久未熱鬧過了。宮里的奴才不乏有見風使舵的,看出主子不寵,不得尋別的主吃香喝辣的,如今自家主子了寵幸,趕著到邊伺候。
圣駕到了流云宮,宮里主子奴才一腦到殿前迎駕。
安修媛明了了皇上的意思,縱使寒心也要偽裝出一副聽話的神來。姿容并不是不得眼,畢竟宮的秀相貌自然都是上層。只是在如花般的后宮里,容貌算不上拔尖就落了下乘。
“臣嬪給皇上請安。”低斂著眉眼,三分的姿容變了七分。
李玄翊看了眼,虛扶起,“妃不必多禮。”
安修媛一笑,借勢站起了,落下一步隨著男人同了殿。
流云宮侍寢的消息不是辛,很快傳遍了整個后宮。
彼時皇后正倚靠著人榻翻閱宮宴用度,聽了這事淡淡笑了笑,“這可是奇了,皇上竟會得空去流云宮,本宮以前在皇上面前提過一,皇上可連流云宮住著人都不記得。”
“咱們這皇上啊看似守著老祖宗雨均沾的話,實則慣胡來,要不然也不會憑空冒出個宸寶林。”
溪柳立侍一側沉默不語,主子的事不是一個奴才能夠置喙的。
皇后合了冊子,掀起眼,問道:“皇上可是說了讓新封的宸寶林去哪宮殿?”
溪柳仔細回憶一番,搖搖頭,“皇上下了旨,還未吩咐過。”稍停,繼續道:“或許皇上是想讓娘娘定奪。”
讓定奪嗎?
皇后角笑意很淺,“你錯了,這般人皇上怎麼舍得到別人手里。”
提及此,溪柳閉了,服侍娘娘許久,知娘娘最厭惡的就是人姿容,因為當年府邸時,娘娘的第一次孩子就是被縱寵的淑妃無意中害了去。心疼娘娘,可即便如此,皇上也只責怪了淑妃兩句,關了閉再無其他。
當年之事皇后自然不會心怨皇上,因為那是的丈夫,是榮華的依靠,將所有的怨都推倒了淑妃上,只可惜有家世庇護,又是太后侄,至今扳不倒。不過現在安修媛侍了寢,料想皇上當年的那些分,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皎月堂熄了燈,安修媛躺在外側,月下,眼眸不覺地看向枕畔的男子。
這是第三回侍寢,與榮寵加的淑妃相比不足一提。
看著男人合起的眼,月下,兩人分明同榻,卻覺相隔得那般遠。
眼眸里漸漸蓄了淚水,忽然不明白這幾年留在宮里究竟是為何,嫁給一個本不的丈夫,日復一日地面對冰冷的床榻,即便是一刻的溫存都要算計而來。
這樣過一輩子,真的甘心嗎?
夜漸濃,宮外忽起了一陣慌。
安修媛并未睡下,先坐起,就聽外面通報,“皇上,淑妃娘娘子不適,請皇上過去。”
李玄翊睡意淺,不耐地擰了下眉。
“皇上,料想淑妃娘娘是昨日宮宴著了涼氣才病了。”安修媛低聲道。
昨日宮宴淑妃分明好好的,這句話不過是提醒淑妃有意折騰。
李玄翊掠了一眼。
安修媛噤下聲,不敢再多言。
“罷了,朕過去看看。”
安修媛心有不愿也不敢顯出來,下了地,蹲下服侍男人趿鞋,李玄翊垂眸看,下人干的活是頭一回有嬪妃這般做,他不耐的神緩和下,“朕改日再來看你。”
直至圣駕遠去,安修媛強撐著,手心攥出了跡,像是不知道疼一般,“綠荷,男子都這般寡嗎?”
自嘲地呢喃低語,“分明方才還在本宮枕側。”
綠荷心下一跳,環視了眼四周,過去著急道:“主子,這話說不得。”
天下都是皇上的,更何況們這些命如浮萍的子,皇上去何宮哪到他們說話,若是有心人聽見,又是一樁大罪。
綠荷疑此前主子是極有分寸,不知怎的變了現在的失魂落魄。
好似,自宮宴一事后,主子變得連也覺陌生了。
……
淑妃確實子不適,倒不是別的,只是后宮近日的事氣得心緒郁結。
臥在榻里神厭厭,臉頰蒼白,腹中惡心難,狀極為不好。
李玄翊原本是不耐煩蠻的子,了殿看見人躺在榻里,郁郁的神,不聲地撥了下拇指的扳指。
“可傳了太醫?”
宮人跪在地上巍巍道:“娘娘吩咐,不必傳太醫。”
“胡鬧!”李玄翊冷著臉,嚇得地上的宮人子都了篩子,大氣也不敢。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拿著朕的牌子速去太醫院傳何太醫。”
福如海趕忙應聲,“奴才遵旨。”
淑妃聽見外間的靜,咳嗽兩聲,氣息虛弱,“皇上,可是皇上來了?”
李玄翊兩步了殿,目沉沉地看向榻里的子,病痛給添上一份憐弱的,一雙眸也沒了往日的縱任。
“是朕。”他負手立在榻邊,并未再上前一步。
淑妃捂住拼命忍住腔的咳嗽,淚花子堆了眼眶,哭著聲道:“皇上還是心疼臣妾的,臣妾好難,臣妾不看太醫,只想皇上陪著臣妾。”
著肩膀,雪白的面皮咳得通紅,碎發散在臉側,即使一狼狽,滿心滿眼也都是面前的男人。
李玄翊面無波瀾地站在榻前,擱在過去,他或許有心,但此時,他一分旁的心思都沒有,前朝舅舅幾次三番地私下做手腳讓他忍不住遷怒,加之在后宮的所作所為,他亦是仔細看在眼里,樁樁件件,已及到了他的底線。
他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眼中無一分往日床笫中的。
但是太后的侄,是太后想要放在后宮里的秦氏一族,他可以足,降位分,獨獨不能讓徹底失了寵。
世人諸多無奈,君王亦然。
頃,李玄翊坐到榻邊,任由人撲到懷里,他輕輕安著,聲音帶上不同以往的和低哄,像是夢境一般,“朕陪著你。”
……
伶玉雖升了寶林位分,但無宮殿可住,便又宿在了乾坤宮偏殿。
這一日李玄翊又沒召見,伶玉跟送飯的小宮打探兩句,原是淑妃忽生了重病,皇上下了早朝又去了淑妃住。
伶玉不免察覺幾分怪異,淑妃這病生得過于怪異,前幾日宮宴不還是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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