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雨對自己這件事從來沒想過要瞞著。

　今天即便徐朝宗不來, 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他知曉。徐朝宗的心思不是不知道，無論他偽裝得多麼平和，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并沒有如一樣放下早就消逝了的那段。

　現在已經無法辨別, 他遲遲不肯放棄究竟是出于所謂的意, 還是卑劣的自尊心。

　或許兩者都有吧。

　畢竟在他的人生中，如果非要以功或者失敗來定義每一個節點的話, 那應該算得上“失敗”的一筆, 因為離婚是提的，不了的人是，后來跟別人的人也是。

　他放不下的究竟是那十八年, 還是。

　這個答案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徐朝宗其實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件事。王遠博不可能拿這麼大的事跟他開這種玩笑。

　更何況, 他也沒忽略臉上眼里的笑意。

　真正聽到親口說，他以為自己會怒火中燒, 以為自己會怒不可遏, 就像當初知道跟盛韜時一樣。

　但真的到了這個時刻，他沒想到, 自己連一氣都提不上來, 居然還笑得出來。

　徐朝宗慘笑道：“怎麼認識的？”

　孟聽雨想了想, 回道：“之前在書店到過一次，后來……是在工作中認識的, 覺得很投緣就一直在試著接, 昨天晚上確定了關系。”

　“嗯。”徐朝宗點了下頭，“對你好嗎？”

　他如此平靜。

　平靜到幾乎詭異。

　孟聽雨看向他，撇過頭道：“你別問這些了。我看你臉也不是很好, 還是早點回宿舍休息吧。”

　人應該是有一段完整的心理歷程。

　第一次時, 是跟盛韜, 盛韜又是他的室友。

　他們那時候都于剛重生的階段，現在都過去快一年了。

　時間的確能改變很多東西，就像現在，他不會用質問的口吻分手，他看起來似乎很平靜，無論是真是假，他都已經接了這件事。而他們也會跟所有和平離婚的夫妻一樣，一年兩年時還會有隔閡，等時間長了，自然也都會放下然后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徐朝宗笑了一下。

　其實很多問題都不用問，他甚至痛恨自己這樣了解。

　如果他沒那麼了解，他會欺騙自己，只是覺到無聊了、恰好有這麼個合適的人出現來找找樂子。

　可不是的。

　喜歡的男朋友。

　在回憶起是在怎麼認識的，眼里、眉梢都是不做偽裝的幸福。

　“好。”徐朝宗深深地看了一眼，聲音有些低緩，“那我先回宿舍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以來找我。不用跟我客氣。”

　孟聽雨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面上卻不顯，無奈地說道：“我人生順利的，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不過，謝了。”

　兩人同時轉。

　孟聽雨往宿舍樓走去。

　徐朝宗往反方向離開。

　有一度，孟聽雨也想回頭看看，但忍住了。停頓了幾秒后，這一次步伐比之前更快也更穩邁進了宿舍樓里。

　就好像是一往無前地邁了新生活，一個主角跟配角都不是徐朝宗的生活。

　徐朝宗回過頭來，凝視著越來越遠的背影。

　有人說，跟咳嗽是忍不住的。

　看來錯了。他強忍住了，終于在走后，他才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太用力，連帶著嚨似乎都有淡淡的腥味。

　在跟盛韜在一起時，他沒覺得失去。

　在跟方以恒反復拉扯時，他也沒覺得失去。

　可當提到另一個男人時眼里綻開的幸福笑意，終于讓他明白。

　原來真正的失去是這樣的滋味。

　原來看著真正的喜歡上另一個人時，才是失去的開始。

　男生宿舍里。

　王遠博拉著殷明到臺上，鄭重其事地囑咐道：“等下老徐要是回來，你老實點，別惹他生氣，真要出什麼事你可別說我沒提醒你，還有，最重要的是，關于孟聽雨你一個字也別提，更不要用來譏諷他！”

　殷明了手臂，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我沒事我干嘛要去嘲諷他？不對，怎麼回事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王遠博沉痛地點頭，宣布了這個壞消息，“孟聽雨談了，當然，不是跟老徐談。”

　“？？”殷明錯愕不已，等回過神來后，嗤笑一聲，“得，我被你影響了，還以為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這不是很正常嘛，人家院花又不是咱們這無人問津的野草，多得是人在追，只要愿意，可以天天換男朋友，一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王遠博：“……”

　“是這麼個理，但你諒一下老徐，別他傷口。”王遠博說，“再怎麼說，咱們現在這關系也不一般，他失了咱們就多諒些。”

　殷明嘖了一聲，“要不是看在他現在是給我發錢的人的份上，我能在他面前狂笑三天三夜。”

　宿舍三個人都整理好了心，做好了心理準備要格外關失人士。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徐朝宗回來后，一切都跟之前一樣。

　他沒有掛上冷臉，沒有怪氣，更沒有如殷明想的那樣故意找茬跟誰打架。

　他看起來就跟沒事人似的。

　每天還是風雨無阻的上課、工作，除了比起以前沉默了些，他好像還是那個無堅不摧的徐朝宗。

　殷明跟王遠博私底下吐槽：“虧我這積攢了好多善心，結果他本就不需要，你說他哪里看起來像失的人？他每天比我神多了！”

　王遠博卻幽幽地搖頭，“你知道什麼。他越是這樣，就代表他現在越是危險。”

　如果徐朝宗發一次瘋，那一切都在掌握中。

　現在是不怕他發瘋，就怕他不瘋。

　“不在沉默中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王遠博意味深長地做了總結，“他現在既沒有發，也沒有滅亡。”

　殷明附和，“那他就會變一個變態。”

　王遠博頷首，“言之有理。”

　*

　孟聽雨當然不知道徐朝宗的境。

　雖然這樣比較非常不對，但還是覺得，如果跟盛韜的，投了六十分的熱，那麼跟秦渡則是九十多分都快到達滿分。兩人都忙，但每個星期都會約兩次，有時候秦渡也會忙里閑，明明離會議只有兩個小時，他也會空來見一面，給送上一株綠植。

　他是個很浪漫的人。

　大概也是顧慮著的心，他送的禮在質價值上來說都不貴，但很心。

　有時候他會突然送來一個杯子。

　上面是歪歪扭扭很有稚氣息的拼音——QIN DU。

　他說這是他兒時跟父母一起去做的杯子，很有紀念意義。

　當然，他的正裝袖扣都是專人設計定制的，有一天他會讓注意看他的袖扣。

　才發現，原本袖扣上刻上的字母D，居然更換了字母Y。

　應該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小驚喜吧？至很喜歡。

　投桃報李，現在正在琢磨著要送他最獨一無二的禮。知道他有寫信的習慣，想為他設計并且做出一套火漆印章送給他。

　陷中的人，是不太一樣的。

　更何況孟聽雨從來沒想過要瞞，半個月不到，的朋友們都知道了秦渡的存在。

　這天，秦渡征求過孟聽雨的意見后，在他常臨的一家私房餐廳定了包廂，跟孟聽雨好的朋友都來了，氣氛很熱鬧。即便是對男最為挑剔的李虹君也不得不為秦渡的進退皆宜而折服，但與此同時，也油然而生對好友的擔憂。

　李虹君的言辭就不如錢靜們那樣晦，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擔心，“聽雨，秦先生不是一般人，看他的穿著打扮還有待人接就能到，聽錢靜說，他是非富即貴。”

　“聽雨，在我心里你特別特別好，可你跟秦先生的家庭是有些差距的，我會擔心你吃虧。”李虹君為難地說，“尤其最近我們老師分了好幾個社會案例……”

　孟聽雨很能理解李虹君包括錢靜們的心。

　所有人一開始知道他們，以及0340;細節時，都會直呼浪漫。

　可只要往深了想，應該沒有一個人看好他們，所以這件事也沒跟父母說，想象得到，如果坦白了秦渡的家庭況，父母不僅不會高興，反而天天都要因為愁容滿面。

　孟聽雨笑盈盈地拉著李虹君的手，聲音雖然小但卻很淡定，“有時候我不想想那麼遠，事不是還沒發生嗎，沒必要自擾。虹君，你想想看，我今年才十九歲……”

　說這句話時有點心虛。

　因為并不是真正的十九歲。

　“十九歲哎！我才剛念大二，即便，即便一切都很順利，結婚這件事起碼也是二十六七歲后才會被我搬到計劃中來，那算起來還要七八年呢！”孟聽雨說，“作為當事人，我不想唱衰我自己的，但你們考慮的這些問題至現在不是問題，我跟他能在一起七八年再考慮也不遲吧？”

　李虹君仔細一琢磨，還真是這麼個理！

　才十九歲，琢磨什麼婚姻家庭啊！！

　能不能走到結婚還兩說呢！

　“是我想得太遠了。”李虹君又重新為高興起來，“如果你一直是這樣的想法，那就算對方是首富，我也不為你擔心了！”

　孟聽雨就是這個意思。

　緣分這個詞很玄妙。

　因為在遇到的時候，誰也不確定這個時長究竟是幾天、幾個月、幾年還是一輩子。

　當它來時，愉悅接。

　當它走時，也要坦然地不去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