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

　徐朝宗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輸大廳, 王遠博來的時候，他正在低頭看手機郵件。

　因為生病的關系，臉有些慘白, 但神看上去還不錯。

　王遠博走到他旁，手夠了一下在輸瓶上的藥單，嘖了一聲，“你怎麼回事, 把自己折騰到要掛水？”

　“淋了點雨沒注意。”徐朝宗言簡意賅地回答。

　他覺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嚨還是有些干不舒服。

　醫生給他開了藥, 也建議他最好輸兩天, 免得到時候染發展肺炎那就得不償失了。

　王遠博環顧周圍一圈, 只好在徐朝宗旁邊的座位坐下, “你這還要掛多久？”

　徐朝宗抬眸瞥了一眼，咳嗽一聲，“估計半個小時。”

　“行吧。”王遠博說，“正好下午沒課，你昨天沒回宿舍，該不會是去找孟聽雨了吧？”

　他頓了頓，不等徐朝宗回答, 便道：“是不是白費功夫？人沒找到，自己倒是發燒掛水, 這可是無效苦計。”

　徐朝宗緩緩側過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沒找到？”

　王遠博心里咯噔一聲, 面上卻不顯半分慌, 嗤笑道：“你要是找到了, 現在陪你掛水的人就是了。我這是合理推測。”

　“我去的時候已經走了。”徐朝宗舒展了下無安放的長, 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仿佛這不是醫院的輸大廳，“昨天雨太大了，我也就懶得回宿舍，在附近住了一個晚上，酒店空調有點問題我沒注意，這才發燒的。”

　“行吧，反正你也跟老師請了假。”

　兩人這一年來了很多，也能稱得上是好友，但越是，有的話反而不好說得太直接。

　王遠博很糾結。這件事徐朝宗肯定會知道，但他現在要不要說呢？

　再側過頭向徐朝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生病中的徐朝宗看起來還脆弱的。

　如果這時候就告訴他……好像有點兒慘？

　沉默了近十分鐘后，王遠博才假裝不經意地開口道：“老徐，我看你的三年計劃可滿滿當當的，都沒給自己休息的時間，反正你也沒空談，不如就算了吧，別天天想著孟聽雨，”怕自己說的話太過生，他又玩笑般補充，“我這是以合伙人的份勸你啊，不要沉迷無的，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我跟殷明還指跟著你發大財呢。”

　徐朝宗眉頭微蹙。

　將手機鎖屏后才看向王遠博，“你知道什麼。”

　對于他們來說這三年計劃滿滿當當沒有時間談，但他能跟他們一樣嗎？

　王遠博：“……”

　還是算了。

　不要跟病人一般計較，真要說什麼，也得等徐朝宗燒退了再說。

　不然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等兩人從醫院出來后，正好到了飯點，王遠博主提出要請徐朝宗這個病號吃飯。

　徐朝宗一臉狐疑地看他。

　實在不是他小人之心，他總覺得王遠博今天怪怪的？

　再看看王遠博那陪著小心的態度，他琢磨了幾個想法，難道王遠博是想跟他借錢？

　徐朝宗不是小氣的人，對自己人一向大方。王遠博如果真的缺錢，他可以提前從自己的賬戶里給他一部分分紅。

　心里有數后，他同意了王遠博的邀約。

　王遠博松了一口氣：沒辦法，朋友失他不能視而不見。陪吃陪喝一條龍走起！

　醫院附近有很多餐廳，王遠博咬咬牙，決定奢侈一回，帶著徐朝宗來了家裝修高檔的西餐廳。

　徐朝宗被迎賓領進門時還有些不自在：他們兩個男人有必要來這樣的西餐廳吃飯嗎？

　找了個靠窗的卡座坐下，王遠博給自己點了份最便宜的牛排后，又對徐朝宗關懷又大方地說：“想吃什麼就點，不用考慮價格！”

　徐朝宗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只給自己點了份皮蛋瘦粥。

　等待上菜的時候，王遠博見徐朝宗擺弄著手機，關切道：“你這手機昨天有沒有泡水？按鍵失靈了嗎？要是不好用等下咱們再去買新的，反正你也賺了不錢。”

　徐朝宗的確很有錢。

　至對王遠博跟殷明這樣的學生來說，徐朝宗目前都算得上是大款了。

　當然徐朝宗這個人比較低調，有錢跟沒錢時都一樣，一年下來吃得最多的還是學校食堂，也不會去買名牌服，更別提更換最新的電子產品，以致于有的同學也會發出這樣的疑：這人每天都在忙個什麼勁兒啊？好像也沒賺到什麼錢耶。

　徐朝宗沒聽，認真地看著手機里的郵件。

　直到他開始喝粥時，才發現王遠博今天過分奇怪了，甚至還約他去逛街買服？？

　徐朝宗放下湯匙，皺眉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有什麼話直接說，有什麼要求直接提。”他說，“不要這樣拐彎抹角。”

　王遠博盯著徐朝宗，片刻后，無奈地扶額，嘆息，好像有什麼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般，聲如蚊吶地回：“孟聽雨談了。”

　聲音再怎麼小，徐朝宗也聽清楚了，他眉頭皺，語氣生地說：“開什麼玩笑。”

　怎麼可能？

　本就不會跟方以恒在一起。

　要是跟方以恒在一起，他名字倒著寫。

　“是真的。”王遠博惆悵不已，“我兩只眼睛看到的，他們兩個人手牽著手，孟聽雨還靠著他的肩膀，這不是談是什麼？”

　徐朝宗第一反應就是反駁：“那個前任初現在還在學校軍訓！”

　“我沒說是誰，我也不認識那個人，但應該不是你說的前任初。”王遠博語氣認真，“看著是的一個男人，穿著休閑西裝，看起來應該也有二十多歲了。”

　徐朝宗還是不相信。

　思來想去，在腦子里過一遍，能對得上號的就只有那個早已經出局的袁曜。

　怎麼可能跟袁曜在一起？

　“我騙你我有什麼好？其實正常的，之前就討論過一次了，像孟聽雨這樣的孩子，不缺人追，更不缺條件好的人追。也許正好想談，而那個人合適呢？”王遠博語重心長地勸說，“所以，老徐，你還是算了吧，以前孟聽雨單的時候我就不太看好你們，現在都了，你也沒什麼希，不如就放棄算了。這樣對你對都好。”

　徐朝宗薄抿，仍然固執地說，“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跟也不，遇到的每個人你都認識嗎？”

　徐朝宗下意識地想辯駁。

　他跟很，他很了解，可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他真的了解嗎？如果真的了解，為什麼他連后來對他已經失頂都沒及時察覺到？為什麼他們會走到離婚這一步？

　徐朝宗只能沉默。

　*

　秦渡是個很的人，他沒有強勢到要自己帶領節奏，確定關系后第一頓飯，他也聽的意見跟喜好，兩人來了校外附近一家日式拉面館。這家拉面館比起別的面館價格要貴一些，但就秦渡的經濟條件來評價，這已經算得上極其便宜了。

　兩人一人一碗拉面，再額外點了小吃。

　孟聽雨見他如此慢條斯理，調侃他，“秦總是不是吃不慣這一份二十多塊的拉面？覺你很勉強呢。”

　“錯了。”秦渡挑起一筷子面條，斯文地說，“我在國外留學的時候還會自己泡泡面吃，請不要對我有這樣的誤解。也允許我現在還有一點包袱，說不定一個月以后我會不吝嗇向你展示我的絕技。”

　他指了指這碗面，低笑出聲，“——我會五分鐘將這碗面吃完，湯底都不剩。”

　孟聽雨被他逗得不行，接過他遞來的紙巾了角，眉眼彎彎地說，“那我就拭目以待。”

　剛談對彼此都新鮮，即便只是吃一碗面，竟然也用了快一個小時。

　秦渡完全是空過來陪吃飯，從拉面館出來后，孟聽雨見他看了眼腕表，頓時地對他說，“好了，今天是工作日，你應該還有事要忙，就去忙你的吧，正好我下午還要在宿舍改稿子整理資料。”

　既然已經決定了跟他在一起，當然也接他不會像別人的男朋友那樣有大把時間陪這個現實。

　而也要忙于學業跟工作，這樣正合適。

　秦渡下午的確有會，雖然舍不得，但也知道工作同樣重要，點了下頭，又眷念地了下的長發，手往下挪，到的脖子，輕輕地往自己這邊帶了帶，一個吻便落在的額頭上。

　“好。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孟聽雨眼睫微，能到他溫熱的氣息，夾雜著一淡淡的薄荷味道。

　明明只是簡單地親吻額頭，但莫名地，令心跳加速。

　跟秦渡在學校門口分別。

　他往停車方向走去，往校園。

　走出幾步后，沒忍住回了頭。或許人之間是真的存在心靈應，回頭時，他也回頭。

　兩人都笑了起來。

　從學校大門到宿舍樓下這段路，孟聽雨還會回想著跟秦渡相的細節。不知道為什麼，心就是好到自己都覺得離譜的程度。

　直到看到等在宿舍不遠的徐朝宗。

　到奇怪。

　快步走過去，還沒走近，看著他的臉都被嚇了一跳，詫異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臉這麼難看，是生病了嗎？”

　徐朝宗才輸完。

　那碗粥只吃了幾口，他現在的確給人一種很虛弱的覺。

　他一臉怔忡地看著。

　到了這一刻，他竟然有幾分懷念一年前的他，那時候他是怒火中燒地找質問。

　而現在，他連開口都變得這樣艱難。

　他終于為了一個膽小懦弱的人。

　想問，又怕聽到肯定的答案。

　他開口，卻是勉強一笑，聲音有幾分沙啞，“吃飯了嗎？”

　問什麼呢？好像也沒什麼好問的。堵在嚨里的話，最后變了這稀松尋常的一句詢問。

　孟聽雨愣住。

　他不是一個會特意跑來問有沒有吃飯的人。

　其實他這個模樣，也曾經見過一次。那時候電視臺缺人，某地突發洪災，也被領導派著過去，當時太忙，一天都睡不了幾個小時，在奔波路上手機也丟了，第二天才發現，還沒來得及跟別人借手機打電話報平安。

　他竟然從千里之外的燕市連夜趕來。

　那時候他看到就是這樣的神，明明想責備，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問，吃飯了嗎。

　孟聽雨垂下眼眸。

　再次抬起頭來，沖他笑了笑，“吃了。”

　“跟我男朋友一起吃的。”聲音極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