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周過去,陸陸續續又有幾個同學申請轉系,最終留下的幾十位,都是鐵了心要追求電影和電視夢想的。
或許也有家里本來就是電視臺,制片廠背景,不怕畢業后找不到工作的。羅納德從幾位同學時尚的穿著打扮里,似乎看到一二。
今天的課在晚上,在放映廳上。除了本科生,還有不碩士生來聽課。原因無他,授課老師是炙手可熱的好萊塢導演,馬丁·斯科塞斯。
斯科塞斯很有意思,他沒有開和導演相關的課程,而是開了一門經典老電影賞析課。據同學八卦,那位勸退老頭,本來也想上這門課,但是沒有爭過斯科塞斯,只能去上電影理論。
進來了一個小個子,他留著一部絡腮大胡子,走到放映廳前方的臺子上,拿起麥克風開始講話。
“我是馬丁·斯科塞斯,今年給你們上經典電影賞析。因為我的新電影前期在杉磯拍攝,所以這門課推遲了兩個星期,我很抱歉。之后我還要在紐約拍攝完那部電影,如果有時間沖突,我的助教會來放電影,你們在看完以后,把回顧作業給就可以。”
“我一直認為,拍電影的捷徑,就是多看一些經典老電影。不要只看英格麗·褒曼,和格蕾·凱利,當然們也很值得看。”
同學們發出了應景的笑聲。
斯科塞斯自己也笑了,“我的意思是,得從默片時代開始看,電影的常用技法,都是在默片時代奠定的,所以我們必須回到那個時代。從頭開始走一遍歷代導演走過的歷程,這樣你們對現在的電影技法才有更深的理解。”
“今天是第一天,我就不折磨你們了,我挑了一部有聲的黑白片,是西部片大導演約翰·福特,在1940年拍攝的‘憤怒的葡萄’。
挑選這部電影的原因,是想讓你們看看,所有所謂的導演規則,都可以因為想要表達的目的而被打破。當然,前提是你有掌握了規則,才能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打破他。
我特別提醒大家注意的是開頭的一分鐘,主演亨利·方達(簡·方達,和彼得·方達的爸爸),是怎麼在這一分鐘里一言不發,卻又吸引住觀眾的注意力的。”
然后斯科塞斯示意助教,讓后面的放映室開始放電影。
斯科塞斯沒有說什麼理論,而是上來就讓大家看電影,課后寫影評。真正的大導演授課,永遠是簡簡單單,沒有勸退老頭那麼多名詞和理論。
同學趁著放映前的短暫時間,開始頭接耳的討論起斯科塞斯的目的。還有些引用了“作者電影”理論,認為斯科塞斯是要訓練他們的作者意識。
一個黑人學生不屑的看了他們一眼,戴上眼鏡,巡視四周,好像想要聽聽其他人有什麼高論。他的眼神掠過羅納德,停了一下,羅納德對他友好的點點頭。黑人學生也對他點點頭,開始看向銀幕。
羅納德覺得沒這麼復雜,這是一位實踐家,對理論家的蔑視,斯科塞斯拍的也是商業電影,當然知道開頭的重要。羅杰·科爾曼是在開頭塞一些,暴力,科幻,懸疑。
斯科塞斯更高級一些,他欣賞的“憤怒的葡萄”,想必有些不一樣的技法來吸引注意力,所以讓同學學習借鑒。
電影開始放映,一束白打上了銀幕。
老電影拷貝已經被播放了數百次,膠片的齒孔有些磨損,造,膠片在放映機上卡的不牢,會前后抖。所以電影畫面也有些抖。還有歷次放映的時候造的劃傷,點,還有些保存不善的發霉的斑點。
開場的構圖就比較平淡,一個靜止的攝影機,對著電線桿和空無一人的街道。一個男人遠遠的走來,他走過攝影機,看向自己的左方,攝影機隨著他轉,男人繼續向前,畫面里出現了一輛卡車,和一棟老房子。
確實打破了不規則。羅納德還記得,羅杰·科爾曼告訴他,必須讓攝影機盡量起來,不要靜止的鏡頭,盡量刺激觀眾。
但是憤怒的葡萄,開頭一分鐘都沒有什麼刺激觀眾的鏡頭,到現在羅納德還是牢牢地被抓住注意力,這也許就是因為他被這個男人吸引,他是誰?他來干什麼?想要到哪里去?
影片長兩個小時,羅納德看完覺得非常過癮。它講述了一個殺人嫌疑犯,從監獄假釋出來以后,回到家鄉俄克拉何馬,正好遇上大蕭條。帶著家人前往加利福尼亞找工作的一路艱辛。
各種資本主義經濟危機下的悲慘和無奈,在故事里表現的十分充分。這幾年經濟糟糕,和大蕭條時期倒有幾分相似,羅納德看著電影也有點共鳴。
影片放完了,斯科塞斯早已經離開,助教開始發課程的概要,和作業的要求等等資料。羅納德又上了那個戴眼鏡的黑人學生。
“嗨,你好。”羅納德上前打了個招呼,“我沒有在本科生課程里見過你,你是碩士生嗎?”
“是的,我是謝爾頓·杰克遜·李,我認識你,你在‘搖滾高中’里出鏡了,我看過西斯科和艾伯特的影評。”
羅納德不由莞爾,這個也姓李的本家,沒有說出自己“瞌睡羅”的外號。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你在劇組呆過,我最近在準備我的畢業影片,你能來我的劇組幫忙嗎?”
帝勢藝學院的學生,畢業必須拍一部短片作為畢業論文提。羅納德早就知道這事。為了節省本,很多同學都是互相幫助,你當我的助理導演,我當你的攝影師,等等。
不過這個黑人要求還高,自己在劇組呆過,有過拍攝經驗,他才肯出口邀請。
“當然,到時候你通知我,我很愿意幫忙。”學院很了解學生的需求,因此很多課程被放在晚上上,讓白天他們有空去拍攝影片。
“那太棒了,我們換一下電話號碼。”謝爾頓拿出紙筆,換了電話,“你最近在干什麼呢?還有去什麼劇組嗎?”
“我最近參與了米高梅的‘名揚四海’,現在拍攝完了,正好來上學。”
謝爾頓有點羨慕他的履歷,“我也希能夠進劇組學習,不過我的最終目的是當導演,拍攝黑人的故事。所以我希把自己的短片拍好,去參加電影節,這樣也許會有制片人愿意投資我。”
“你一定會功的。”羅納德和他告別。
回到家中,羅納德一個人吃了點夜宵,倒了杯紅茶。學習還是比較張的,各種作業,閱讀,寫作,忙到晚上是經常的事。
安東尼婭還在做新人集訓,聽說蘭欽對比較滿意,明年會給一個正式的小角。所以現在全部心都投在練習中,兩人都很忙碌,只有在晚上才會打電話說說話。
錄像機啪的一聲響起,開始自錄像。羅納德設定了定時錄制,把CBS,NBC等電視臺放的深夜老電影錄下來,有時間自己反復觀看學習。
這是沃爾特·默齊在回信里教他的。沃爾特非常坦誠,表示自己只是一個匠人(Craftsman),懂得一些畫面和聲音剪輯的技巧和藝。羅納德問他的是電影的制片和營銷的大問題,他也沒有答案。
不過在信里,沃爾特反復的提醒了羅納德老電影的重要。現在除了電視臺偶爾放些老片以外,普通人唯一的觀看渠道,就是在電影學院的課堂上。這是所有大師都經歷過的階段,需要用心學習。
沃爾特·默齊還告訴他,電影經歷過兩次大的技革命,第一次是無聲變有聲,第二次是黑白變彩。兩次革命的后果,都造了原來的技人員因為不能適應新技,大規模失業。
但是他們的技法并沒有過時,所以技革命后的新一代電影人,往往做著重復發明上一代人的老技巧的過程。很多在無聲電影,黑白電影時代,達到過很高的藝水準的技巧,后來都失傳了。
用拍攝者的眼,看大量的老電影,是有助于撿起這些珠,富自己拍電影的武庫的。
羅納德今天聽馬丁·斯科塞斯也這麼說,不由對看經典老電影這件事,更加重視起來,有機會,也要建立自己的錄像帶片庫,反復學習才好。
“鈴鈴鈴鈴……”電話鈴聲想起。
是安東尼婭,羅納德開心的拿起電話,“嗨,親的。”
“羅尼,國芭蕾舞團的一號突然傷了,B角頂上后,他們沒有B角,他們讓我去試一試跳B角,我被選上了!”
“是嗎?恭喜你!這真是太好了。”羅納德從心里為冬尼婭到高興,這是再好沒有的職業開場了。
“不過,我會和他們一起去巡演半年,有半年時間我們不能見面了。”安東尼婭說著聲音有些低沉。
“不要難過,冬尼婭,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努力的在芭蕾事業上發展,我努力賺錢,爭取把你的舞團買下。”
“噗哧”,那邊的安東尼婭被逗笑了,“你總是能讓我開心,羅尼。”
“我今晚去你那,明天你要送我去機場,我得跟團去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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