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卻直接上前一步,干脆利落開口:“是我,我想和掌柜的做生意。”
掌柜的笑了——被逗笑了。他下意識覺得這就是孩之言。
但楊元璋卻聽出來,這話里并無怯懦,也無玩鬧,反而很是正經。
這份落落大方,是有別于其他的。尤其是普通。
在東京,或許有家世好的能與之媲,但這里不是東京,只是蜀地一個饒一些的縣城而已。
楊元璋有些驚訝,面上卻沒顯,只是忍不住又多看一眼張司九。
掌柜的看在楊元璋面子上,笑呵呵問張司九:“哦?你這麼大的口氣?卻不知要和我做什麼生意?你家要定筵席?還是你要賣給我東西?”
“賣東西。”張司九也不廢話,對于對方逗小孩的態度也不去辯解什麼:“我家是普通農人,我采了些竹菌,掌柜的可以看看收不收。不收也行。”
賣得出去就賣,賣不出去就算了。
掌柜的笑出了聲:“你這娃娃倒有意思。你可知,我這酒樓,每日都有專門的人送菜蔬?”
“知道。”張司九不意外,畢竟他們這麼大酒樓,肯定早就有人想過這個賺錢方法。
微笑和對方對視:“但肯定只是尋常菜蔬。像是蘑菇菌類,肯定不送的。”
掌柜發現自己被一個娃給噎住了:還真是這樣。
“這個菌子十分味。”張司九將干草拉開,出里頭還很新鮮的竹菌來:“雖然不多,但做湯又鮮,又。”
楊元鼎這個時候十分配合開口:“真的好吃,昨天我吃了一回,特別好吃!”
他故意看一眼自家長兄:“二哥也說好吃!可惜大哥沒吃上!真是太可惜了!”
楊元璋:……行,我買還不行?
掌柜的看到竹菌,倒是點頭:“好新鮮。一點也沒磕。”
“嗯,一大早摘的,中午吃正新鮮。”張司九微笑臉:“掌柜的要嗎?不要也沒關系。”
掌柜很好奇的問了個問題:“你就這一點,拿到集上賣不是更好?而且這個也就下雨有,更談不上生意——”
張司九實話實說:“集上討價還價,還不一定有人識貨。不如到您這里。這個雖然,但我如果還能找到別的,有了這一次,下一次掌柜肯定不會不要。”
掌柜的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個小娃給徹底驚住了:這腦子,怕是菩薩跟前開過吧!
楊元璋又看一眼張司九。
張司九很坦然。
小松小柏已經一臉茫然加崇拜——來到這種一看就很高檔的地方,他們多有點怯場,可自家大姐卻一點也不怯!一點也不!
楊元鼎則是很驕傲的催促掌柜:“掌柜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可買走了。拿回家孝敬我爹娘去!”
掌柜的看一眼楊元璋和楊元鼎兄弟兩,毫不猶豫:“自然是要的。這種時令野味,上難得。”
農人就算采了,大多數也是自己吃了,或是曬干攢多了再賣。新鮮的,很賣。
但新鮮的,也是味道最鮮的。
他笑問張司九:“你賣價幾何?”
張司九毫不猶豫:“您說多就多。”
掌柜又是被這一份豪爽驚訝住。
張司九怕他真給高價,還特地提了句:“您不必多給,該多便多,但有一點,希您下次還要我們的東西。”
掌柜笑了,也認真了幾分:“我們這里,不缺尋常菜蔬。”
張司九點點頭:“我知道。尋常菜我也不送來。”
本來這也不是主要經濟來源,就不要指什麼長期合作了。再多,也搞不出來。
楊元璋此時也相信張司九是真的不是打算借楊家的勢了——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竟然真的是要賣東西?而且有這麼大主見,而不是被家里人教導慫恿?
最后,掌柜的給了三十個錢。
錢的確不多。但三十個錢,能買一斤了。
張司九覺得,這個價錢是不虧的。欣然應允,并且許諾道:“下次來,我免費送您一點自家種的菜。”
頓了頓,又問:“您收蛋嗎?蛋鴨蛋,吃蟲子長大的,特別香!”
原本,張司九是不太擅長搞推銷的,更不喜歡搜腸刮肚的說這種夸獎的話。
但為了賺錢……所有的不喜歡和不擅長,都是浮云。
結果沒想到,楊元鼎卻十分識貨,驚喜問:“真的吃蟲子的土蛋?”
張司九點點頭:“吃螺螄,吃蚯蚓,吃小河蝦的。”
楊元鼎一把抓住自家大哥:“哥,買它!”
掌柜的:……
楊元璋:……
見大哥沒反應,楊元鼎準備怒掏腰包:“你不買,我買!給阿娘吃!我自己吃!反正都是要去別人那買的,買司九家的,還放心些!肯定不會騙我!”
張司九按住他:“不著急,村子里多。”
家不產,但還可以搞收購。
中間商賺差價,想想也不錯。
張司九期待的看著掌柜的。
掌柜的失笑:“那下次來,你帶幾個來,先嘗嘗。不新鮮不要。”
張司九微笑:“保證新鮮。”
可以每天去收購,然后送貨上門!
愉快達約定后,張司九揣著三十枚銅錢,滿面笑容的走了出來。
同時,心頭也安定許多:在沒有賺到錢的時候,是真的很不安,雖然知道大概率不會窮得吃不上飯,但包里沒有錢的窘迫和不安,還是如影隨形。
錢,永遠是人最大的安全和底氣。
有了賺錢的能力和方法,才意味著有改變生活的機會。
楊元鼎看上去比張司九還要興一點。
他笑容就沒落下來過,不停地嘆:“賣出去了!居然真的賣出去了!司九你可真厲害!以后我跟你混了!”
楊元璋聽著,角瘋狂搐:自家三郎腦子搞不好真的是被水灌壞了。
他糾正楊元鼎:“三郎,不可胡言語。你還是應當將心思放在讀書科舉上。”
楊元鼎頓時一臉驚恐:“大哥,不是說好了今日不提這個事嗎!”
科舉?詩?論?賦?鯊了他吧!
張司九尋了個機會,悄悄問楊元鼎:“科舉比高考如何?”
楊元鼎沉痛道:“高考的話,我搏一搏,還能有機會。科舉的話……我連卷面分都混不上。”
筆字,真的很難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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