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這次中元節還是不回老家”

翁遙詢問了一聲正躺在沙發上看書的堂姐。

“嗯。”翁楠希一筆帶過地應了一聲，注意力全在書上。

中元節，俗稱鬼節，民間按例要祀祖。步現代之后，也開始有了扮演妖魔鬼怪的活，節日當晚百鬼夜行，十分好玩。

翁楠希對扮鬼沒什麼興趣，對祭祀先祖更沒興致。自從出來之后，再沒回過一次老家，從此這類有習俗的節日更是統統與無關。節日對來說只意味著商演時能賺取比平時更多的酬勞。而如今主業副業全都發展勢頭良好，也不必再跟以前那樣趁著節日多接幾個商演了。

“我今年回去。”翁遙輕聲說。

翁楠希抬起眼瞥了一眼堂妹，“隨你。”

“姐，都這麼多年了，你”

“管好你自己。”

翁遙深吸一口氣，不再說話，低頭默默收拾著在這個家的最后一點行李。

這點行李收好之后，就算徹底搬離了這里。

前年秋天來到魔都，惴惴不安地住進了這里，一住就是近兩年。在這里渡過了出道前的練習生涯，學習怎麼當一名偶像藝人，出道后在這里聆聽堂姐的各種指導，學習怎麼當好一個明星。

翁遙曾以為會一直和堂姐住在一起，一直追隨著堂姐的步伐。

但自韓覺的事之后，一切發生了改變。起先為了躲避堂姐，跑去到宿舍住上幾天，四月之后，開始有意增加住在宿舍的日子。從隔一星期回來一趟，變了隔一個月回來一趟，每次來都帶走一些行李，從服到臺燈，從子到玩偶。

今天是最后一趟。

翁遙真有一種從學校畢業的覺。

“姐，這幾本書我能不能帶幾本走”翁遙舉著幾本書問堂姐。

翁楠希點點頭：“帶吧。”

“那這些我也帶走咯放你這里它們遲早要枯死。”翁遙指了指客廳僅有的一抹綠盆栽。

翁楠希沉默片刻，才說：“本來就是你買來的。想拿走就拿走吧。”

翁遙立馬把那盆蘭花抱了起來。

這時候，翁楠希問了個問題：

“我們家門口的盆栽是什麼時候沒有的”

“這是去年的事了吧，我有點不記得了，”翁遙不明白從來不關心花花草草的堂姐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但還是仔細想了想，“我記得是909結束了之后，有次回來看到已經都枯死，就拿走丟掉了。”

“沒發現什麼”翁楠希已經把書放下了。

翁遙對上了堂姐的視線，發覺堂姐的眼睛是那麼的深邃，嚇人，有迫。

翁遙屏住氣仔細確認了一遍，搖搖頭：“沒有。”

“你以前給門口盆栽澆水的時候呢”

“也沒有。”

“發現什麼”翁遙回憶片刻，搖搖頭，“發現什麼”

前一句是疑問，后一句是反問。

翁楠希沒有回答，端起書繼續看。

對于堂姐有關私事總是不做回答的態度，翁遙已經習慣了。但這次走了之后，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堂姐是什麼時候了，有些事想要問。

“姐，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了，”翁遙好奇道：“你又不養花草植的，怎麼會有那個盆栽”

翁楠希依然沒有回答，端詳著書里的字，然而那些字卻罕見地進不到腦袋里去。

那個盆栽啊

那個盆栽是他買的。

他知道不植，常年不著家的更不喜打理，于是他擺來一盆盆栽，每次借口說要照顧盆栽結果跑來家看。所謂照顧也不過是進門后給門外的盆栽澆一杯水，然后自己在屋里泡個一整天，走時再澆一杯水，并自說自話地跟植約好下次再來看它。

分手之后，想把盆栽和那一紙箱信件全還給他，但事一拖再拖，最后只抱了紙箱過去，忘了盆栽。當拍完戲從國外回來后，盆栽幾近枯死，也就沒想過再跑一趟還給他。過了幾天，還沒等扔掉盆栽，堂妹就住了進來，并把快死的盆栽奇跡般救活了，也就隨堂妹高興，沒有再管。

翁楠希恍惚問自己，為什麼就沒有管過它哪怕一次呢

如果曾把盆栽搬去臺曬過太，那就會看到底下的東西。如果把盆栽扔到樓下，那也能看到底下的東西。

可偏偏忽略了一次又一次。

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時機。

“姐，那我走了。”

堂妹的聲音打算了翁楠希的沉思。翁楠希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抬高了音量，問了一句：“午飯不在這里吃”

“午飯說好跟隊友一起吃了。”翁遙說。

“行。”翁楠希最后叮囑道：“和們相，多留一點心眼。能截圖的截圖，能錄音的錄音。以后撕起來，誰先搞輿論戰不算關鍵，關鍵是誰先拿出細節把事掰碎給大家看，誰就能一錘定音。另外你們隊的姜綺你要多注意一點，人氣不低，以后資源不會，路也走得更遠，這樣的人會最先引起隊里的抱怨，你可以”

“你不用再教我這些了。”翁遙突然開口。

翁楠希停下說話，揚了揚眉，看著翁遙。

“你不用教我這些了，怎麼朋友，怎麼跟人相，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翁遙盯著堂姐的眼睛回道。

翁楠希玩味道：“讓我猜猜看，你最近跟姜綺走近不，是不是又跟你說什麼做自己之類的話了嘖，做自己這麼老套卻還是那麼有市場，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以為自己是自由的人在。”

翁楠希低笑一聲，低頭繼續看書。

翁遙瞪著眼睛臉迅速漲紅，心跳也猛然跳，嘭嘭聲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以往翁遙聽到這樣的話，只會先愧，再深以為然銘記在心。隨后以為自己從一個巨大的夢里清醒過來看了現實，帶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看著其他人沉浸在不現實的夢里洋洋得意，甚至可以拿著這些話到節目里說上一說，讓人慨真不愧是小翁楠希，聽得心花怒放，覺得距離榜樣更近了一點。

但翁遙已經決定不再這麼做了。

翁遙用近乎抖的語氣，說：“能不能做自己我是不知道的，但我能認清自己，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翁遙看著眼前曾經最為崇拜的榜樣，認真道：“我現在很討厭你這一套。討厭你為達目標不擇手段，討厭你對什麼人什麼事都先在心里稱量一遍再決定付出多。”

“真是教科書式的愚蠢言論。”翁楠希笑著慨了一句。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為曾有過這麼一本作韓覺的教科書。“你以為你很清楚自己醒醒吧，你其實就是個別人對你意見的綜合，你為別人的看法而活，你的自己沒人興趣，它也一文不值。”

翁遙渾抖，在空調充足的屋子里汗不停地流。咬牙想說些什麼，但卻什麼也說不出。

還是沒學到家。翁楠希淺笑著搖了搖頭。

看著眼前的翁遙就像看著一只翅膀剛長全的小鳥。翻了一頁書，翁楠希平淡道：“討厭和無能為力可是不一樣的。你以后會明白的。”

“以后以后，你這就看穿我的以后了”翁遙不知想到了什麼，反而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的怒氣，平靜地著堂姐。“如果我的以后是你這樣，那可真算了，我絕對絕對不要變你這樣。我也不會變你這樣。起碼我不會甩了我的男朋友之后，看到對方發達了，就厚著臉皮跑過去求復合求復合被拒也就算了，關鍵是沒有了，還一次次表現地有多對方。真惡心。”

翁楠希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來了。

“別人說什麼你把韓覺調教得好，你就照當全收了。調教姐，你真的有喜歡過一個人嗎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用調教這個詞形容我喜歡的人。而且，姐，你是不是聽多了的夸獎，就真以為韓覺這麼厲害全是你的功勞啊或許功勞多是有一點的，不然我也聽不到腥故事給自己的歌這樣的曲子，更看不到時空旅人里的那個二的故事了不是。”

翁楠希轉頭看著堂妹，平靜道：“滾。”

“哈。”翁遙反而優雅從容地輕笑一聲，眼底帶著不屑地看了一眼堂姐，拉著行李箱抱著盆栽，走了。渾然不知此時的自己其實最有小翁楠希的風采。

“咣”門口被關上了。

翁楠希深呼吸幾次，低頭想要沉浸到書里，卻發現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堂妹的反抗不是心境不穩的罪魁禍首，主要還是因為韓覺。

一個人能控制自己的緒，自己的表，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回憶。

從魔都電影節回來之后，幾乎得了韓覺后癥，聽不得韓覺這兩個字，就是待在自己的家里，但就算在自己家，也不控制地想到韓覺。一想到韓覺，里的慘敗就一下子撲面而來，將淹沒。

翁楠希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抬頭看了一圈的家。

翁遙收走了所有屬于帶有氣息的東西，整個屋子頓時又變得空曠單調起來。

曾經翁楠希是用強大的神填充空曠的人，現在的，卻前所未有地覺到了自己的家空空，了無生氣。

以前，在翁遙來之前，這里本不是這樣的

翁楠希放下書，拿起了手機。

盯著手里的某條新聞，過了一會兒，翁楠希在心里做了個決定，毅然點開了通訊錄，找到自己的助理，撥了通電話過去。

電話在第五秒的時候被接通。

“喂，楠姐”

“半小時后到我家樓下，再幫我訂個去東京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