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作羹湯的人，不是我。

是那個進門都要低頭巫王大人，他本來個子就高，現如今站在灶臺旁邊，將袖子挽在小臂上，低著頭在清水盆中滌去新筍上沾著的水和微塵。

「看什麼？」他微微側頭睨了我一眼。

「……不是，我、我是覺得，你居然會做菜？我真的想象不出來。」

他在巫王山城裡面都是有人照顧的，食住行不需要自己心，而且那座依山而建的石頭宮殿裡好像也沒有廚房……或許有，但是我從沒見過。

「你這是想到什麼了？眼神都變了。」沐挽辰纖長遒勁的手指撥著清水，不時的抬頭看我一眼。

眼神溫。

那種目清澈又……單純。

我之前很難想象沐挽辰有這樣年一般的目，他一直都是沉默而堅韌，眼中帶著忍和孤寂。

會讓人心疼，也會讓人心。

或許我們在這裡待不了多久，我歸心似箭，沐挽辰一定明白我的心思。

但現在，聽他語氣溫的說著話，再看著他耐心的洗剝材料，我覺得外面穿過竹林的風都變得舒適愜意。

「我想象不到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我老實回答道。

沐挽辰笑了笑，給我拎來一張藤椅，讓我靠在門邊坐著，他一邊挽著袖子做事，一邊說道：「可我能想象出你小時候的樣子。」

「你覺得我小時候什麼樣？」我問道。

「……和現在沒多大差別，而且跟慣任，有那麼多師兄和師姐，你又是最小的一個，自然百般寵，沒有養壞脾氣，多虧了你大師兄管得嚴——所以他即使不太喜歡見到我，我也不會與他有什麼嫌隙，畢竟他也算是教養你的人。」沐挽辰笑了笑。

「那你小的時候呢？」我對自己的事太悉了，我更關心沐挽辰的故事。

他微微瞇了瞇眼，搖頭道：「太久了，很多已經記不清了……都說人心貪婪，但我覺得人心其實很容易滿足，以前還會覺得孤獨、無聊，甚至有些麻木，遇到你之後，聽你吵吵鬧鬧，反而開始淡忘這些了。」

「你會不會很調皮，或者做過什麼錯事？」我不想問一些傷的話題來破壞這的氣氛，於是挑一些不會及心深的問題。

他笑了笑：「很小的時候也經常被前代大巫王罰，不過那都是小事，我從小就比較循規蹈矩……因為接了醍醐灌頂吧，太早知道了太多的事……所以有時候，知道太多並不好，會讓你看外界都覺得通又無聊。」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人間有人間的好……因為短暫，所以總有憾，有了憾，才會有各種期待和想法，才會有付諸行的勇氣。」

「……你想要什麼勇氣？」我約聽出了話外之意。

沐挽辰停下了手，笑了笑沒說什麼，指了指院子裡道：「去幫我把東西拿進來，我們一起洗。」

我回頭去，半空中落下來好些木耳、杏鮑菇、野菜……

那九尾狐妖都不進來，一陣妖風將這些東西拋下，自己飄飄搖搖的躲到院子外頭去了。

「一開始我覺得會吃人。」我蹲在地上撿東西，轉頭對沐挽辰說道。

「嗯？後來呢？」

「後來覺得也不是那麼討厭……我還以為打你主意呢，整天瞇著眼睛盯著你，原來是想打主意讓你帶離開這裡。」

「哼……其實要想得道，在這裡更容易，不過需要漫長的歲月，孤獨且無聊，按部就班、靠歲月磨過去，在人間雖然危險重重、更多，但更容易劍走偏鋒而達到目的。」沐挽辰微微嘆口氣：「說到底，人間總是讓人嚮往……三界十方，除非是從未聽過，否則都會對怪陸離的人間有所希冀。」

「那我們早點回去吧？等計都星君的況好些就趕回去……在這裡多待一天，我都擔心那位巫姑強塞大姑娘給你！」

「心如止水，再多我也看不眼。」

「哦？說心如止水的人都出家修行了！」

「嗯嗯，你就是讓心止住的那一汪水，小王妃，你不嗎？我都擔心你暈了，還不快點收拾東西。」

我是真的，不過總覺得跟他在一起，還有比填飽肚子更重要的事。

懷孕的人大概都能會到，一旦覺到，整個人很快就有前後背那種心慌，大人能撐住飢，可肚子裡的寶寶不會懂，寶寶需要汲取長的養料，要是著肚子，他也會鬧騰。

我在淘米的時候，突然覺到肚子裡有點異樣。

那種說不出來的靜，嚇得我扶在灶臺邊上不敢再。

小腹那裡，好像突然冒出一個泡泡。

本來丹田氣海就是比較敏的部位，這突如其來的靜，讓我懷疑是不是蠱靈在搞鬼。

「怎麼了？」沐挽辰發現我的異樣，立刻將我抱到藤椅上坐好。

「怎麼捂著肚子？不舒服？」他張的看著我，立刻拉著我的手號脈。

我愣了一會兒，看他疑的低聲說道：「脈象沒問題啊……」我才回過神來。

「我沒事、沒事……就是剛才好像肚子裡有什麼——」

「廢話，你有了孕，你說肚子裡有什麼？」他失笑道。

「哎呀，不是不是，是好像突然冒了個泡，我覺到肚子突然了一下，然後泡泡消失了……」我抬手比劃，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

沐挽辰微微蹙眉，搖頭道：「小珞兒，我和你都是第一次為人父母，孕育生命總是驚喜加，也有很多未知的況……你如果有任何，都不要自己猜測，說出來，我懂的總歸比你多吧。」

「憑什麼你懂得比我多？我接的信息比你多好吧？懷孕之後我查了好多資料呢……」我嘀咕道。

「那你說，這是為什麼。」他雙手抱，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雌蠱？」

「雌蠱？」沐挽辰愣了一下，忍不住抬手了一下我的腦門：「別什麼都推到雌蠱上，這是十分明顯的胎了啊，小王妃！坐好，不用你淘米了。」

沐挽辰不是跟我開玩笑，他眉頭微微皺起來，語氣十分認真。

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外，他趴在門邊探出一個腦袋，笑嘻嘻地說道：「小王妃，終於有點兒做母親的切了？嘿嘿嘿……不要慌，我這裡有一塊丹藥，是尊神給我的，他擔心你凡人之經不了顛簸，了胎氣，就預先留了一粒安神定志、調理氣海的丹藥，要吃麼？」

我搖頭道：「不了不了，仙家的東西我不敢吃，現在也沒有不適，先放你那兒吧……計都星君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