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坐了起來,寧晏沒有陪他一起睡,拔步床的紅帳便沒放下,隔著碧紗櫥的蘇繡屏風,他幾乎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面容。
“你小日子有多久?”他嗓音又沉又啞,
寧晏愣住了,他就這麼忍不了?既是如此饞,親兩個月不圓房怎麼得住?
喃喃道,“四到五日。”
里面一陣沉默。
寧晏心中犯起嘀咕,世家宅院里,正妻來了月事便安排通房伺候夫君,寧晏一沒生子,二不樂意,況且燕翎先前已承諾不納妾,寧晏自然不可能給他塞人。
只是他子氣方剛,又剛嘗了滋味,這會兒忍不住也能理解,
總不能幫他吧,真的做不到。
夫妻二人就這麼隔著碧紗櫥,兩兩相,誰也不吭聲。
廊外的過琉璃窗模糊地映進來。
燕翎的臉是瞧不清的,可那偉岸的廓卻落在眼里。
倏忽間,二人異口同聲,
“以后你來小日子,我們不必分床。”
“要不以后小日子,您就回書房睡吧...”
兩個人幾乎在一瞬間都怔了一下。
寧晏纖指慢吞吞拽了被褥,臉上織著尷尬與愧,了被褥里。
燕翎神則徹底沉下來。
*
翌日晨起,燕翎醒時,寧晏也強打起神起床,要伺候他穿戴,燕翎卻表示不必,又看了一眼懨懨的臉,“羅漢床窄,睡著不舒服,這幾日我去書房,待你好了我再回來。”
他雖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也曉得人這幾日得要好好養著,他在這,還得連累。
燕翎臉上沒有半點惱怒的樣子,寧晏便知他是真心話了,笑著道好。
這麼一來,二人算是約定,以后寧晏小日子,燕翎便不用來后院了。
寧晏雖可以不伺候燕翎,卻還是強撐著不適去給徐氏請安,徐氏上回幫了大忙,這份恩記在心里,到了容山堂,聽到里面一片笑聲。
二房和三房的兩位老太太都在,屋子里花團錦簇,其樂融融。
眾人見來了,笑聲一收,紛紛打量,行宮里鬧出了那麼大笑話,燕翎竟然沒把寧氏怎麼著,又念著燕翎這樣的人,竟是不被寧晏所喜,可見這寧氏有多不知好歹,心里又酸又怒。
寧晏對偏房諸人的神視無睹,由如霜扶著朝徐氏行了禮,二夫人秦氏原是坐在徐氏的下首,瞥見來了,連忙將位置讓開,
“大嫂來的正好,戚侯府的侯夫人明日做壽,我們燕家與戚家是世,嫂嫂怕是得領銜去一趟。”
寧晏依著徐氏坐下,“母親是什麼打算?”
徐氏手里抱著小孫子康康,笑容滿面地與道,“論理你是長媳,自然是該去的。”注意到寧晏臉上并無興趣,話便留了余地。
手里拿著一個撥浪鼓,康康瞧著稀奇,胖乎乎的雙手去捉,撲騰一下,撥浪鼓便摔寧晏懷里,寧晏拾起來在康康眼前搖晃,一面逗他道,“我原也想去,偏生這幾日子不舒服,要不,辛苦二弟妹走一趟?”
戚無雙那點心思昭然若揭,不想去霉頭。
徐氏注意到寧晏臉有些蒼白,也聽說寧晏這兩日來了好事,便不強求。
對面坐著的燕玥,緩緩捋著懷里雪貓,語氣很是篤定,
“大嫂,我勸你還是去一趟。”
寧晏將撥浪鼓還給康康,整暇看著,等的下文。
燕玥道,“大哥哥十二歲去邊關,一開始便投在戚侯帳下,戚侯視他為子侄,傾囊相授,有一回軍中比試,大哥哥大展手,被當時戚大爺戚無忌瞧見了,戚無忌上臺挑戰,大哥一時失手,傷了戚無忌一條,自責不已,自那后,大哥哥與戚無忌同手足,維護他勝過維護自己,戚家于他而言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侯夫人做壽,你為妻子卻不去,你說大哥哥會怎麼想?”
寧晏臉凝重起來。
斷沒料到燕翎與戚家是這樣的淵源。
難怪那一日燕翎與戚無雙語氣稔。
果斷道,“我去。”
秦氏在這時抱著賬冊要走,“大嫂,念著世子與戚家關系匪淺,這賀禮一事還請大嫂與世子商議,也省的我備的不好怠慢了戚家。”
言下之意這賀禮公中不出了。
寧晏心中還在為戚家之事擔憂,沒功夫跟秦氏計較,“我知道了。”
寧晏便問徐氏壽禮該如何籌備,徐氏苦笑道,“翎哥兒看重戚家,每回節禮都不輕,只是這戚侯夫人辦壽還是頭一遭,怕是得著侯夫人的喜好送....”話落,問起了燕玥,“你與雙雙好,可知母親平日喜歡什麼,給你大嫂出出主意?”
燕玥漫不經心笑道,“喜好嗎,好像也沒什麼特殊之,不過送禮這等事,二嫂在行,大嫂嫂不若去尋二嫂嫂討經驗吧?”
寧晏回了明熙堂,派榮嬤嬤去尋秦氏,意將燕家歷年人往來的登記簿冊要來。
榮嬤嬤回來時,臉極是難看,
“姑娘,那二夫人借口打理家務,不肯給整本賬冊,只說待會單獨將戚家與燕家往來禮單抄一份過來。”
寧晏正在看書,頭也未抬,臉上更是無波無瀾,
“是怕我查的賬,不急,等過段時日,我再做打算。”
一刻鐘后,秦氏便遣人將禮單送了來,寧晏瞧完心中便有數了,下午去前院尋到陳管家,陳管家當即開了庫房,
“每年世子爺給戚家送禮都要在庫房挑選好,今年有夫人勞,世子爺更加省心了。”
寧晏站在庫房門口沒。
這是燕翎的私庫,沒得他準許不敢擅自進去。
便笑著道,“我就不進去了,您將庫房賬目給我,我來挑選幾樣便是。”
陳管家只當寧晏省事,也沒堅持,便將私庫的賬冊給寧晏。
厚厚的兩大冊賬簿送到手里,寧晏坐在庫房紫檀木案后,仔細翻閱。
陳管家的賬冊記得十分詳盡,高低貴賤皆有差次,便挑好的那一摞查閱,大約半個時辰,便定下幾件壽禮。
一頂銀鍍金的鑲嵌寶石香爐,整個香爐大約鑲嵌了數百顆綠松及紅藍寶石。爐蓋與底座用的是純金掐工藝,奐,以寧晏的眼力,此說也得值個兩千兩銀子。
一座景泰藍金累長方梅花盆景,上有一株澤艷麗的珊瑚樹,一株用銀鍍金打造的嵌寶石珠花,是這珊瑚便是罕見之,其余寶石更是數不勝數,說也得三千兩銀子。
其余兩,有八仙賀壽的象牙雕八寶盒,還有一用青金石雕刻的百寶葫蘆吉座,上頭用朱貝刻了一大大的壽字,十分應景。
四件寶,價值從一千至三千不等,應是能滿足燕翎的要求。
等夜里燕翎回府,便將人請到東次間,將自己備選的禮單方案遞給他,
“世子爺,您瞧瞧,這幾樣是我覺得合適的壽禮,送哪一份,您拿主意。”
寧晏將賀禮名稱,用料,價值,寓意都羅列地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燕翎對妻子的細致與很是滿意,掃了一眼禮單,指腹挲著下頜暗自思量,戚無忌因傷之故,至今不曾娶妻,也無法仕,這些年無論他幫什麼戚無忌皆是一口回絕,燕翎想不到什麼法子彌補,這回戚夫人賀壽,能表示一些是一些。
他決定道,“這四件全部送過去。”
寧晏袖下的手明顯一頓。
這四件加起來有大幾千兩銀子。
與燕翎大婚也不過花了一萬兩。
人往來是細水長流,一回做壽便是如此,往后還了得?
只是,燕翎不覺有跟寧晏解釋的必要,寧晏也沒打算問,燕翎從不過問的嫁妝銀子,也沒有資格置喙他的私賬,在賬目這一塊,二人幾乎是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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