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陪在方太太邊上,陳瑛這里算是工廠店,所以出樣的款式齊全,方太太人到中年,看穿風格也是走端莊路線,秦瑜為選了一件深綠底小碎花圖案的中袖連。
這件子是窄袖,收腰修,而且這個,加上高腰傘設計,避開了方太太略微凸出的小腹,鏡子里的人顯得苗條而修長。
邊上的看客,看秦瑜的時候,知道穿著很漂亮,但是大家也知道自己沒那個材,未必能穿得出這個效果,但是這位太太卻是普通人材,這條連在上,顯現出來的效果,更加讓人驚訝。
秦瑜又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大花過來:“之前在老家,我有好些馬面,無論是繡花織錦我都喜歡得不行,只是如今流已經改了,再穿高齡小襖配上馬面顯得過時了,我就用西式襯衫來配馬面,白的襯衫和絢爛的子有種撞之。這條子雖然不是馬面,但是思路也是一樣的,您換上試試?”
方太太對之前的連十分滿意,加上看見秦瑜穿馬面的驚艷,雖然這條子看上去很花,不過好歹還有白襯嗎?欣然接過去換。
果然白襯衫可搭萬,等出來,秦瑜已經從帽架上選了一頂和自己差不多的帽子給方太太戴上。
方太太把秦瑜拉著站在一起,往鏡子里看:“你們說,明明兩服,一個是西式的,一個是純國粹,為何穿在上風格竟然如此一致?”
“不管怎麼變化,是共通的。更何況實際上都是出自小瑜的手,當然有的個人風格在。”陳瑛在邊上說。
“有道理。”
方太太鼓胡太太:“寶,你也來試試。如今國家艱難,需要我們一起帶頭推行國貨,抵抗洋貨。”
胡太太不想讓上峰的太太知道他們家和這個秦瑜有過節,笑:“那是當然。”
方太太看向秦瑜:“不知道秦小姐對胡太太有什麼建議?”
秦瑜看著胡太太,胡太太臉型扁平,材卻是凹凸有致,十分適合自己剛才穿的那款。
秦瑜挑了一件大紅波點的子:“胡太太皮極為細膩白,所以無論多艷麗的花都得住,這條很適合。”
“寶,去試試。”
胡太太本就是陪著上峰太太出來,人家興致高昂,還能說不?點頭應下去試穿。胡太太試了服出來,站在鏡子前,竟是滿滿的驚喜,這條子太襯的氣了,而且十分顯的材。
秦瑜狀似無意地問胡四小姐:“四小姐,你嫂嫂穿這條子是不是很好看?”
胡四小姐臉越發拉長,胡太太有些疑,丈夫那天舞會回來,就和自家父母鬧了個不開心。
原因就是這個小姑子,八字還沒一撇,仗著自己頗會舞文弄墨,在報章上胡寫了一通。丈夫說,那一天舞會的難堪,實在該各打五十大板,就說了這樣的話,婆婆還大發脾氣,說是兒子胳膊肘往外拐。
這胳膊肘往外拐嗎?上頭那位出是哪里的?上海寧波幫的這些大財主,不都是上頭那位的錢袋子?聯姻也是想要人家出錢,所謂買賣不仁義在,人家不愿意,也不該輕易得罪。真以為兒子剛剛踏上仕途,就能平步青云做高了?
后來又出新聞,這位秦瑜實際上是宋舒彥的妻子,鬧出了那麼多紛紛擾擾的消息,先生看著這些新聞對說:“你認為那日賽馬,宋舒彥知道這就是他的妻子?都是大戶人家,都要面子而已。不過能讓傅家不計較離婚,把捧在手心里,而宋家也不計前嫌,還能跟保持來往,實在算是個人,以后你在場面上不要再得罪。”
那時自己回他:“傅家不計較離婚?我不也是沒計較你離婚?”
“男人和人能一樣?你可知,我們銀行副總裁盧公不是死了嗎?他的姨太太,最近鬧改嫁,多人去勸阻?讓好好為盧先生守寡?改嫁之事,于禮教風俗有妨。是以,像秦瑜這樣,離婚改嫁,別看報章說得好似沖破封建桎梏,實際上還是讓人不齒。看事要學會看本質,這樣的大戶人家的獨子,既然能頂著這樣的臉面問題,未來時不時被人拿出來說笑一番,可見這個人的手段。這種人,你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你不要勸我,你勸勸你妹妹,如今把人家當仇人,到時候給你鬧出事來。”
所以胡太太本不愿意帶這個小姑子出來,只是小姑子年紀擺在這里,給找個好人家,對丈夫也是助力,對,乃至公婆也有好代,尤其是婆婆日日啰嗦,今天要出來應酬方太太,丈夫就讓把小姑子帶著。
小姑子今天見了這個秦瑜就不顧場面拉長著臉,不知道這個秦瑜是什麼意思,還要逗?
胡太太秉承自己大人有大量,場面上糊弄過去便是,說:“小姑娘家家懂什麼?論眼,還是秦小姐厲害。”
那些客看這幾位的穿著氣度,就知道是非富即貴,此刻兩位太太上已經穿了連,可見所謂的領口低,開衩高,不像良家穿的,是那個小姑娘見識,胡謅罷了。
尤其是這位太太穿上之后,原本顯得寡淡的一個人,此刻倒是被這個材,生出幾分嫵來。
胡四小姐心頭冤屈,哥哥娶了這位嫂嫂之后,維護嫂嫂,這位嫂嫂也仗著自己娘家門第高,不把和母親放在眼里,在這種場合幫著外人下自己的面子。
強忍著心酸,跟在左右,只是年紀小,哪里能控制住自己的表?越發惹得胡太太嫌棄,暗自打算以后不要再帶這個小姑子出來,丟人現眼,說到底還是小家子氣了些。
秦瑜見胡四跟胡太太之間有暗流涌,今日胡太太對算是客氣,可那天賽馬場上就不一樣了,有些仇怨還是得該抓機會給報了,這條子顯出了胡太太的材,這張臉實在不襯的材:“要是胡太太不介意,我給您改個妝容?”
因為有了秦瑜給們挑子的眼,方太太又不知:“寶,你試試,秦小姐的眼實在好。”
陳瑛趁著機會說:“幾位去我辦公室坐坐,我讓人去隔壁店里取化妝品過來。”
“我們不是說還要看看旗袍嗎?今天買旗袍才是正事兒。”不過又看向秦瑜,“不穿旗袍,穿一條馬面倒也合適。”
“那便做一條馬面?”秦瑜陪著方太太往里走去。
陳瑛介紹他們這里的旗袍,方太太看著旗袍的滾邊和做工說:“這個做工真不錯。”
展出的繡花旗袍不過兩件,還是簡單地在下擺繡了圖案的,這個就跟隔壁的鴻翔沒得比了。方太太也就歇了買旗袍的心思,而是跟著往里走。
里面是朱明玉的展室了,陳瑛介紹:“朱士師承沈壽先生,被我請了來做工藝學顧問,一來教授我們這里的繡娘,二來畫花樣。”
“之前已經在報章上看到了,朱士也算是反對迫走出后宅的中豪杰,早就想過來看看了。”
方太太在一幅雪地里的兩只麻雀的繡品前駐足良久,這幅繡品里用各種的灰和白,表現出了雪地的層次,尤其是還有雪融化之后在枯草上凝結冰珠的晶瑩,兩只麻雀更是活靈活現。
方太太問:“朱士,不知道這幅繡品可否割?”
朱明玉走過去,這本是消磨時間之作,說不上什麼割,送也可,只是若是人人過來要,也麻煩,看向陳瑛,陳瑛知道不好拿,說:“這里的繡品只是裝飾和展示用的……”
方太太低頭跟陳瑛耳語:“最近想要送禮,卻又不知道拿什麼出手,這等雅致之,才是上選。”
這個時候,隔壁店員拿了個紙袋進來給陳瑛,陳瑛笑著說:“不如我們先上樓去喝杯茶?”
方太太略有些憾,以為沒戲,畢竟也是在報紙上知道這個朱明玉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太太,不差這點子賣繡品的錢,只說是:“請。”
幾個人一起上樓,秦瑜為胡太太改妝容,百年之間還是相差很大的,這個年代妝容大多還是在模仿歐,黎流行什麼,幾個月后上海也都出現了,崇洋外是在骨子里的,自己的特點比較,妝容也全是拿來主義。
要不是局限于有限的化妝品,秦瑜還能更好地修胡太太的臉型,不過經過的手,胡太太的臉已經顯得立多了,雖然稱不上改頭換面,比平時的自己漂亮很很多,哪位年輕士不?胡太太自然心里滋滋,既然宋家、傅家都是寧波幫的主力,這位秦小姐到底會為傅家的,之前那些也不過是言語上的過節,自己就大大方方地讓它過去算了。
此刻陳瑛從樓下上來,把一個錦盒給方太太:“朱士說,這本是消閑之作,有方太太的賞識讓寵若驚,愿意以此相贈,還請方太太笑納!”
“這哪里敢領,還是請朱士開個價吧?我買便是。”
“方太太,伯母在這里展出的繡品,一件都不會賣的。賣得貴沒那個名聲,賣得便宜,只怕客源紛至沓來,伯母過來本是不想讓自己的技藝埋沒,但是繡花頗為耗費心神。所以不接單子,只是給六姐姐做個顧問罷了。”
“竟是這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秦瑜和陳瑛將這人送出了店門口,陳瑛呼出了一口氣,這些太太啊?
秦瑜這的耳朵說:“看看這熱火朝天的生意。”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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