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在學校,徐未然雖然跟邢況坐在一起，但兩個人的流并不多，看上去連普通朋友都不像,而像是兩個關系陌生的人。

　就算是在校園里無意中到了,徐未然也會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從邢況邊經過。

　雖然因為邢況曾經警告過全校的人,不許任何人再欺負徐未然這件事,學校里偶爾會有流言傳出來，猜測邢況是不是喜歡徐未然。

　但這種流言很快被下面水一樣跟帖的人否認。

　邢況和徐未然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邢況是從出生開始就贏了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的貴公子，而徐未然只是蕓蕓眾生中最普通不過的螻蟻。

　這樣的兩個人,連相遇都已經算是奇跡，更不可能有其它什麼貓膩。邢況會保護徐未然,跟上位的人隨手保護一只貓一只狗沒有什麼區別。

　就是因為兩個人份上的差距，大家很會關注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

　直到現在。

　誰都沒有想到，天生格冷，不太好接近的邢況，破天荒地幫徐未然喝了酒。

　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

　俞筱已經有火氣頂了上來,但不敢質問邢況，只能用看仇人的眼死死瞪著徐未然。

　徐未然也有些分不太清現在的狀況。

　印象里,邢況從沒有當著別人的面給出頭過。每一次都是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任自生自滅。

　可是今天，他替喝了酒。

　一片安靜中，邢況抬起一雙被酒染出幾分危險的眼睛，冷冷瞥向李章：“玩夠了嗎？”

　李章的臉變得很難看。

　在眾人或驚詫或不解的目中,邢況上前拉住徐未然的手腕,帶著離開了包廂。

　包廂里更是死一般地寂靜,所有人都盯著邢況握住徐未然手腕的那只手。

　傳聞中，邢況不是很討厭跟人有肢接嗎？

　過去許久，才有生低的聲音小心翼翼傳出來。

　“邢況不會真的喜歡徐未然吧？”

　“還以為徐未然跟外表一樣很單純呢，這不是很會勾引人嗎，連邢況都能拿下！”

　“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啊。”

　“天吶，真的在跟邢況談？那得多幸福啊！我做夢都想跟邢況在一起。”

　“俞筱這下可慘了，嫁給邢況的夢要破碎了。”

　一片竊竊私語中，俞筱突然拿起桌上一個杯子，猛地擲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破碎聲中，俞筱寒聲警告：“都給我閉上，滾出去！”

　包廂里的人都害怕的小姐脾氣，不敢再說什麼，收拾了東西逃一樣地走了。

　-

　邢況喝了酒，沒辦法開車，了輛車帶著徐未然坐進去。

　路上他有了醉意，一雙俊逸的眉微皺。

　徐未然擔心他是喝了太多的混合酒，對不好，輕聲問：“要去買解酒藥嗎？”

　“不用。”

　邢況在眉心了兩下。他平時喝酒不多，剛才那幾杯酒確實太烈太雜，讓他頭有些暈。

　畢竟是因為才會變現在這樣，徐未然有點兒過意不去，小心翼翼地問：“你要不要睡一會兒？”

　邢況剛要說不用，兩個字卻生生在嚨口停住。

　反而“嗯”了聲，不知從哪兒了個靠枕過來，放在徐未然上。

　下一刻，毫無征兆地側，在墊了靠枕的上歪躺下來。

　徐未然怔了半晌，緩緩低頭看他。

　他枕在上，一副已經睡著的樣子，能看到他的側臉在不甚明晰的線里依舊英俊迷人。

　稱得上有些登徒子的行為。

　可是意外的，徐未然生不出一點兒氣，反倒留地看了他很長一會兒。

　隔著靠枕，能到他在上的重量。酒意上涌的緣故，他鼻尖微微有些紅。

　徐未然想手去一。

　手指在他臉龐停下，收回去。

　低了些頭，他：“邢況？”

　見他不應，又了聲：“邢況。”

　仍然沒有回應，好像已經睡著了。

　徐未然這才大著膽子出手，手指輕輕地，如羽拂過般在他左側鼻翼上了下。

　男生的皮清爽白皙，鼻梁拔，到的時候有種過電般的覺。

　趕做了壞事一樣把手收回去。

　等幾分鐘過去，砰砰跳的心有所平緩，又了他一聲：“邢況？”

　并不見他回答，覺得他應該已經睡了。

　在這種時候，跟他一起坐在車里，前面駕駛座上是一直安靜開車的司機大叔。

　徐未然放下自己慣常裝出的堅強，輕吐了口氣，撒一樣地對邢況說：“你不要睡得太哦，當我你的時候，你要醒過來，不然我會害怕的。”

　過去片刻。

　本以為已經睡著的人，閉著眼睛應：“好。”

　心一，覺到有奇異的暖流在各滋長，將安全地包裹起來。

　車子在小區外停下，邢況睜開眼睛，了仍舊有些疼的額角，從徐未然上直起。

　徐未然問他：“你要直接回家嗎？”

　“送你回去。”

　邢況從車上下來，繞去那邊把車門打開，手護在頭頂接下了車。

　兩個人往小區里走。

　邢況步伐還算穩，目也還清明。

　開早點鋪的張芳剛好見他們，過來打招呼：“然然，怎麼這麼晚回家啊？你一個人住，可千萬注意安全，不要在外面太晚。”

　徐未然禮貌地說好。

　張芳往旁邊看了看，一眼認出了曾經跟徐未然一起去店里吃早餐的男生。

　張芳臉上笑開：“你送我們然然回來啊？真是麻煩你了，我們然然的媽媽因為工作去了別的城市，把一個人留在了家里。你是同學的話，在學校的時候可以多關照點兒我們然然嗎？年紀還小，又是中途轉去清才的，人生地不，你要能多照顧照顧就最好了呀。”

　徐未然不好意思地阻止，讓別再說了。

　張芳沒再啰嗦，又寒暄兩句跟他們道別。

　兩個人繼續往家走。

　到了家門口，徐未然不放心地看了看邢況，問他：“你要現在回家嗎？還是進來喝杯水，休息一會兒？”

　邢況挑了挑眉：“想請我進去？”

　徐未然“嗯”了聲。

　邢況：“不怕我？”

　這麼晚，如果不是自己很信任的人，確實不應該請進家的。

　徐未然看了看他有些干燥的，狠不下心就這麼讓他走，往旁邊讓了讓：“你進來喝點水吧。”

　把邢況請進家，去廚房沖了杯蜂水。

　邢況是第一次進的家。房子里空空，并沒有太多擺設，裝修騙暖系。室面積差不多一百來平，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會顯得很冷很空。

　孩看上去又瘦又小，臉上有種易碎的態，本不像是已經年的樣子。跟差不多年紀的生，應該是在父母呵護下長大的。

　邢況心底驀地產生細小的疼惜。

　會覺得一個人在這里生活，像是被世界拋棄了。

　無意中瞥見茶幾上放著一沓速寫紙，最上面一張畫著一副意境悠遠的竹林圖。

　他把那些紙拿起來翻了翻，每張紙上都畫著不同的容，風景或是人，古代現代筆法都有，筆已經很，像是專業生畫出來的東西。

　徐未然端著水過來，見他正拿著畫看，趕上前要把東西收起來。

　“我忘收拾了。”有些尷尬。

　邢況接過送來的蜂水，手指在杯壁上挲了兩下，到水溫的熨帖。

　“你畫的？”他問。

　“……是。”并不自信：“畫的不好。”

　“沒有，畫得很好。”邢況看著：“你喜歡畫畫，為什麼不學藝？”

　以的績，當藝生會輕松很多。

　徐未然眸黯了黯，臉上有明顯的落寞：“我媽不喜歡我畫畫，說我畫不出什麼名堂，學了也是白學。我爸爸半輩子都在畫畫，始終一事無，勉強能養活我和我媽而已。我媽應該不想讓我步我爸后塵，只讓我把畫畫當好。”

　把那沓用過的畫紙整理好，手指在上面惜地了：“我就無聊的時候隨便畫畫。”

　說起過世父親的時候，臉上難得平靜，并沒有流出太多難過的表。

　可失去父母的那種痛苦，是無論過去多久都抹平不了的。

　邢況中了邪一樣地多管起閑事來，擔心起一個人在這里住會不會不開心，沒有人陪著會覺得孤獨嗎。

　他自己一個人慣了，從十歲開始就基本于獨居狀態。他可以一個人生活，但徐未然看上去弱單薄，是怎麼撐下去的。

　徐未然見他臉上神很沉，擔心他是喝了酒不舒服，問：“你困嗎？要不要睡會兒？”

　邢況：“不困。”

　“那……”徐未然過去電視柜旁，打開屜，把上次邢況買給的一把煙花棒全都拿了出來，興致地回頭看他：“我們去玩這個好不好？”

　兩個人下了樓，找了空曠的廣場。徐未然拿出一煙花棒，邢況攏著風，按亮打火機幫點燃。

　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興致來玩這個。

　徐未然舉起手里的煙花棒，在空氣里晃了晃。

　雖然只是個小玩意兒，可格外喜歡玩，像個孩子。

　煙火拉一線，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更明亮的是孩帶著笑的眼睛。

　邢況站在旁邊，等手里的煙花棒快要熄滅時拿出新的，點燃后給。

　夜風無聲吹過，孩披在肩上的發揚起一個溫的弧度。

　在煙花映襯下抬起頭，一雙眼睛澄澈如洗，讓他心里陣陣發，如被人下了蠱。

　對他笑了笑，笑容明溫：“你今天打球我去看了。”

　的聲音如山間清泉，有著滌人心的力量：“我還沒有祝賀你。”

　眸認真，如看著一樣不可及的世間珍寶。

　“其實你真的很好的，”說：“無論做什麼事，都能做得很好。”

　邢況這個時候才知道。

　手里璀璨耀眼的煙花，是放給他看的。

　-

　那天晚上邢況做了個夢。

　夢里他站在高聳云的樓頂天臺，往下看是黑漆漆一片，往上看找不到一顆發著的星星。

　他在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看到了散開的大團大團的。里混著模糊不清的殘肢碎渣，有腥氣不風地包裹住他。

　他上開始冒冷汗，一雙眼睛變得一樣紅。

　從那以后，沒有一天是有資格好好活著的。

　突然聽到盛大的煙火在高空相繼綻放的聲音。

　煙火下，徐未然就站在他邊，拉住溺水的人一樣拉著他。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是對這個社會很有用的人。”

　無論什麼時候，的眼睛總是干凈得讓人心疼。

　握著他的手，用小小的力量拉著他，不讓他往深不見底的黑暗里墜落。

　“你比誰都有資格好好活著。”

　“其實你真的很好的。”

　邢況從夢里醒來。

　他倚在床頭坐了會兒，走去外面客廳。

　這棟房子是他的生母費雯親自設計的，別墅大而空曠，到都著凄清，沒有一點兒生活的氣息。

　他從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準備打開時，想起昨晚分別的時候徐未然對他說的話。

　“你回去要記得再喝點兒蜂水，不然頭會疼的。”

　生長得糯糯的，沒有一點兒攻擊。聲音也是糯糯，乖巧得不像話。

　邢況把啤酒擱回去，拿了蜂出來沖了杯溫水。

　仍能清晰地回憶起夢里每一個節。

　醒著的時候不敢做什麼，在夢里，漫天煙花下，他卻把拉進了懷里，無恥地吻了。

　那個吻繾綣而悠長，直到現在他仍能回憶起每一個細節。

　的瑩潤，口腔里滿是甜得快要讓他失控的氣息。的手指搭在他肩上，聽話地沒有推開他，反而摟住了他的脖子。

　夢境無比真實，就好像是真的吻到了一樣。

　以前也覺得時間太過冗長，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比今年的夏天能快點過去。

　最好在一眨眼的時間里。

　就能快進到明年夏天。

　他一直記得李章跟徐未然告白時，徐未然拒絕的話。

　現在只想好好讀書，不想談。

　那到了明天夏天，高考結束。

　可不可以，跟他談。

　邢況自嘲地笑了聲，想不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會對某個人產生迷的覺。

　他把蜂水一氣喝完，因為夢里最后的容，上越來越燥，怎麼都不下去。

　他去浴室里待了很久。

　冷水不停沖刷而下，卻洗不掉他心里那些骯臟的想法。

　他閉著眼睛，想象著的樣子。

　始終沒辦法停止。

　發了瘋一樣地。

　想上。

　麗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