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珩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到子私。王言卿大概就是會腹痛的那一類子，他不清楚這些事，王言卿說沒事，他也只能暫時相信。他扶著王言卿躺倒，看到像嬰孩一樣將自己抱住，臉煞白，細眉擰著，額頭上滿是細汗。

　王言卿似乎不太愿意他留在這里，睜開眼，有氣無力看了他一眼，說：“二哥，我沒事了，你出去做你的事吧。”

　陸珩看著的表現，實在不相信這沒事。他仔細盯著王言卿的臉，問：“很不舒服嗎？用不用我人來陪你？”

　“不用。”王言卿腦子里仿佛有什麼影子，一些聲音對說每個子每個月都要來葵水，有什麼妨礙，用這種事纏著男人才是沒皮沒臉。不知道這些聲音來自何方，但自然而然地，口說道：“我一直都是如此，我自己明白的。二哥，你快去做正事吧，不用管我。”

　在這種事上王言卿的話語權確實比陸珩大得多，說沒事，陸珩也不好再問。他起，給王言卿拉好了服，說：“好，你先睡吧，我一會來看你。”

　王言卿像是如釋重負，連忙點頭。陸珩看在眼里，按而不發，他出門后，京城跟來的錦衛已經在外面候著了。見他出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指揮使，梁榕尸已經安置好了，接下來要怎麼辦？”

　證據已經俱全，只剩下收網捕魚了。陸珩看了眼天，東方泛起微，天快要亮了。陸珩說：“去搜查梁家，逮捕梁文氏、梁彬，帶回衙門問話。”

　“是。”

　屬下抱拳，轉走，陸珩卻細微咳了一聲。屬下覺得不對，停下來問：“指揮使，還有何事？”

　陸珩問：“衛所里有侍嗎？”

　屬下聽著都愣了：“侍？指揮使您是指探子嗎，這些人都在外面，并不養在衛所。指揮使有什麼吩咐嗎，屬下這就去召人。”

　陸珩擺手：“不用了。廚子里，總該有人吧？”

　屬下不明白陸珩想問什麼，訥訥道：“保定府的人手，屬下也不明白。應該是有的吧。”

　“一個廚娘去給客房送飯，今日不用做工了，全天候在客房，有什麼吩咐立刻去辦。”

　屬下終于懂了，指揮使繞了半天，只是想給那位王姑娘送飯？早說啊，何必兜這麼大一圈。屬下抱拳，下去安排人手。陸珩心知有人看著后，多松了口氣，也能安心去理梁家的事了。

　昨日京城來的陳千戶到梁家吊唁，待了一下午，梁文氏送貴客出門，好容易歇了一口氣。這半天勞心勞力，力實在跟不上了，就打算明日再去盤問看押梁芙的丫鬟。可是梁文氏沒想到，錦衛比明天來得更快。

　大清早，天還是黑的，路上沒幾個行人，梁家的大門就被人敲響。梁文氏被一陣喧鬧聲吵醒，還沒來得及詢問怎麼了，就被闖的錦衛告知，他們涉嫌命案，被逮捕了。

　錦衛可從來沒有等嫌疑犯梳妝的雅興，梁文氏狼狽地被錦衛帶走，毫不見以往的鮮致。梁文氏被帶出來時勉強還能維持鎮定，等發現梁彬也被押走后，心里狠狠一咯噔。

　但依然告訴自己不用慌，將一切理的天無，沒有任何破綻。錦衛他們去府衙，說不定只是瞎蒙，胡詐一詐而已。

　梁衛就是千戶，梁文氏見慣了這種辦案方法。錦衛破案，大部分都靠打，把有嫌疑的人都抓過去一通供，誰熬不住招認了，誰就是真兇。

　梁文氏是錦衛千戶的孀，他們總不至于在上上刑。梁文氏一路冷靜自若，但是等進錦衛廳，一抬頭看到一個悉的人影時，狠狠一怔，臉上的表再也維持不住。

　“陳千戶……”

　陳禹暄對梁文氏拱拱手，后退一步，讓出后的人，肅容道：“這是南鎮司指揮使陸大人，爾等還不快行禮。”

　梁文氏如遭雷擊，緩慢轉頭，看向案臺后方的年輕男子。他還穿著昨日那服，渾上下沒有任何貴重裝飾，此刻他坐在案后閑適喝茶，臉上甚至沒有兇惡表。可是，他半垂著眉眼的模樣，卻讓人打自心底里戰栗。

　梁文氏上發抖，牙關打，不可置信道：“陸指揮使？”

　陸珩放下茶，他一夜未睡，臉上毫不顯疲態。他惦記著王言卿，實在沒心思和一群蠢貨兜圈子，直截了當問道：“梁文氏，梁彬，梁榕之死，你們可認罪？”

　梁文氏心里又是一，路上就預料過可能是梁榕的事被人發現了，但自負毫無破綻，一路上不慌不忙。直到此刻面對陸珩，才知道，可能太天真了。

　就說京城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無緣無故上梁家的門做什麼，就說一個普通侍衛怎麼會那樣年輕俊、氣度非凡。原來，他本不是侍衛，而是大名鼎鼎的皇帝發小，陸家二郎。

　陸珩昨日一直在梁家，獨自翻了許多地方，還去后院見了梁芙……梁文氏想到這里心中一，勉力支撐著臺面，說：“指揮使，您在說什麼，妾聽不明白。”

　還裝傻，陸珩后仰，單臂撐在扶手上，按了按眉心，淡淡開口道：“昨日，錦衛在滿城一座荒山里找到了梁榕的尸。”

　梁文氏的指甲深深掐掌心，卻還裝出一副驚詫模樣：“什麼，梁榕死了？他不是去訪友了嗎，是不是路上不小心，出什麼意外了？”

　梁文氏在前面驚驚乍乍，梁彬跪在后面，垂著頭，著，一句話都不說。陸珩耐心告罄，他一晚上不睡，加班加點把梁榕的案子查出來，就是為了早日回京城辦貪污案，他可沒功夫陪他們在這里耗。

　梁文氏的演技十分拙劣，陸珩都不用王言卿來，便已經看出許多破綻。陸珩點點頭，問：“那你覺得他出了什麼意外？”

　梁文氏嗓子尖細，試探著說道：“大爺酷游山玩水，以前也經常到深山里尋仙覓道，或許，他不小心踩，從山上摔下來了吧。山里冷又偏僻，他沒人發現，興許就這樣摔死了。”

　梁文氏剛說完，陸珩就猛不丁反問：“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冷偏僻？”

　梁文氏心中一慌，隨后趕找補：“妾也是猜測，在山里亡的人，一般都是這樣。”

　陸珩居高臨下看著梁文氏和梁彬，慢慢說道：“我念在你們是錦衛親屬，給你們面，在廳審問，沒有去外廳公開。你們非得要我上刑，才肯說實話？”

　梁文氏跪在地上，咬死了是意外，急切說道：“大人，妾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梁榕那天大清早就出門了，妾一直待在家里，邊有許多小丫鬟作證，哪能騰出去殺人？您既然已經找到梁榕的尸，應當看到他上的傷口了。您可以仵作來驗尸，如果他上有明顯外人所做的傷痕，您再來懷疑妾，也好讓妾死個明白。”

　陸珩輕笑一聲，目冰冷譏誚，緩慢道：“時至今日，你還拿那一套把戲糊弄我。梁榕十六晚上就死了，那天早上出門的是梁彬。梁榕上確實沒有刀劍、擊打等外傷，但他鼻骨損，口發紫，眼睛出，是明顯的窒息死亡。你若還不承認，那就去看看他的尸，對著他的眼睛說你不知道。”

　梁文氏一時失語，陸珩呷了口茶，繼續道：“你們在梁衛邊耳濡目染，知道不能在尸上留下明顯外傷，所以將他悶死，然后拉到山上，從山坡上推下去，想偽造他失足摔死。但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人若是生前傷，傷口呈青紫，可梁榕尸上的磕傷卻是灰黃，可見他是死后被人拋尸，而非自己失足摔落。十七那天你宣稱回娘家，卻有人在滿城山路上看到梁家的馬車，梁榕拋尸的山坡上有車轍，錦衛去你們的馬車上搜證，也找到和梁榕料相似的屑。人證證俱在，梁文氏，不如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麼說著回娘家，卻出現在梁榕拋尸之地？”

　梁文氏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陸珩看著驚慌失措的臉，不為所，道：“十六晚梁芙去找梁榕，正好撞到行兇，還聽到兇手偽裝哥哥的聲音。第二天梁芙在梁榕門口找到一枚珍珠，那枚珍珠是從鞋上掉下來的，保定府唯有一家店鋪訂做這樣的鞋，賬冊上明白寫著你買過一雙。你邊的侍也指認，你曾經穿過類似的鞋，你本來很喜歡，后來有一天突然把這雙鞋燒了。梁文氏，你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梁榕亡那晚你為什麼會出現在他門口，梁榕死后，你又為什麼要燒掉這雙鞋？”

　堂下一片死寂，梁文氏癱坐在地，面灰敗，完全說不出話來。陸珩已經沒心思陪他們兜圈子了，抿了口茶，說道：“你們懷疑梁芙知道了真相，便偽造通罪名，想借府的手將梁芙殺掉。你們一個是的繼母，一個是的兄弟，卻聯手做出這種事，可真是好狠的心。我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十一月十六那天晚上，是誰殺了梁榕？”

　那晚沒有任何目擊證人，現在可以肯定，兇手就在梁文氏和梁彬之中。但定案不止要鎖定嫌疑人，更要明確寫出誰是兇手，誰是從犯。這兩者一個死罪一個活罪，差別可大了。

　梁榕是被人悶死的，他一個年男子，清醒狀態下不會被人住口鼻而不反抗，他多半是在沉睡或昏迷狀態中被人悶住，等后期驚醒時已無力反抗。子力氣不如男子，按理能按住梁榕的也應當是個男人，但不排除梁榕晚上喝的那盞茶里加了迷藥，梁榕在藥的作用下失去了力氣，即便人也能殺死他。

　所以理論上，梁文氏和梁彬都有作案可能。

　如果這是樁普通案子，大可把梁文氏和梁彬一個判梁榕案主謀，一個判通案主謀，反正這兩樁案子就是他們兩人辦的，兩案疊加，左不過一個死字，到底是誰手無所謂。但現在不行，陸珩既然打了上級的臉接手這樁案子，就一定要把定案卷宗寫的漂漂亮亮。但凡有毫破綻，回到京城就會被陳寅發作。

　陸珩在場沉浮這麼多年，怎麼會連這種道理都不懂。

　然而堂下，梁文氏低著頭，梁彬也瑟在一起，一言不發。行吧，陸珩站起，說：“不見棺材不落淚，帶下去，上刑吧。”

　陸珩本以為今日就能了結此案，沒想到梁文氏和梁彬不撞南墻不回頭，非得他真格。陸珩沒心看上刑過程，趁著結果還沒審問出來，他回到后院，去看王言卿。

　他回到房間時，一個五大三的廚娘正坐在門口發呆。看見陸珩來了，慌忙站起，手忙腳行禮：“指揮使大人。”

　陸珩淡淡嗯了一聲，問：“怎麼樣了？”

　廚娘手，討好笑道：“姑娘睡著了，我給帶來了月事要用的東西，還給煮了碗紅糖水。人每個月都是這樣，睡一覺就好了。”

　陸珩聽著就覺得糟心：“每個月都要這樣？”

　廚娘一怔，大概沒料到陸珩的關注點竟然這樣奇怪。人月事不潔，男人一聽到都避得遠遠的，偶有心疼娘子的丈夫，那幾天避開房事，讓子能安心休息，就已經是難得的了。至于子來時疼不疼，莫說男人，便是婆婆也懶得關注。畢竟每個人都要來葵水，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有什麼可矯的。

　沒想到，陸大人是朝廷高，對妹妹卻這樣上心。別人聽到每個月都來，想的是早就該習慣了，而陸珩聽到，想的卻是每個月都要疼。

　廚娘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麼說：“姑娘還未出閣，鬧起來陣仗大，等婚了自然就好了。”

　陸珩無聲盯著廚娘，什麼等婚了就好了，他看起來這樣好糊弄嗎？廚娘被陸珩那樣的眼神看得害怕，戰戰兢兢道：“指揮使饒命……”

　廚娘喊著饒命，心里卻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陸珩看廚娘的臉，晾不敢奉違，便打發下去。廚娘如蒙大赦，趕福走了。等門關好后，陸珩看向里面，屏風后，約可見一截纖細的背影。面朝里睡著，屈膝抱在自己前，像嬰孩一樣蜷小小一團。旁邊放著陸珩的披風，已經折疊整齊。

　陸珩本以為換了有經驗的廚娘，王言卿就該好了，但是等靠近后卻發現，臉還是煞白，臉頰是不正常的冰冷，手指掐著掌心，都在皮上掐出深紅的半月形痕跡。

　陸珩臉驟然沉下來，這睡一覺就好了？陸珩趕去掰王言卿的手，不讓繼續傷害自己。這時候王言卿里輕輕喚了句“二哥”，陸珩明知道喊的不是自己，卻還是低頭，附在臉邊仔細聽。

　王言卿不知道夢到了什麼，聲音細的像一陣風，極輕極輕說道：“二哥，不要娶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