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死了。
折霜聽見這消息的時候, 還在吃飯,然后有一瞬間沒有回過神來。
是知道他活不了,但是好歹也要過幾天或者十天半個月拉到菜市場去問斬吧?誰知道他直接死在了牢里面。
折霜去問蘇彎彎, “怎麼死的?”
蘇彎彎:“氣死的吧?”
躺在床上沒有什麼氣神。
折霜的額頭,“也不熱呀——你這是怎麼了?仇人都已經不在, 你怎麼反而倒下了?”
蘇彎彎:“不知道,反正覺得腦子里面懵懵的, 以前恨得牙,覺得承恩侯也是罪魁禍首, 但是現在他們全部都死了, 我反而心里有些不高興。”
小聲地道:“就覺得真的好不值, 我的一生,就被這群人攪混了。”
嘆氣,“有時候我想, 真的,有時候我總是在想,要是當時, 我拼死拒絕這門婚事呢?要是嫁給其他的人呢?”
折霜就靜靜的看著, “你就是太倒霉了, 前半輩子不好,后半輩子可要好好的活。”
蘇彎彎確實很倒霉。遇見的莫知曉是個變態,后來遇見的齊禮……也不見得有多正常。
折霜的頭, 一下又一下的安,“沒有事的,會好的。”
出宮的時候,又畫畫去了齊禮那里,鄭重其事的道:“三表哥。”
齊禮本來正在看折子, 被這麼一喚,立馬丟了折子走過來,“阿霜啊,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折霜搖搖頭,坐下來。
如今二月,正在倒春寒,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一陣一陣的冷。
折霜覺得自己骨頭和皮也隨著冷了起來。
道:“三表哥,我能跟你談談吧? ”
如此用語,也就是折霜敢說了。于是伺候齊禮的大太監慢慢的退了出去,將門關起來,靜靜地站在外面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
折霜坐下,請齊禮坐在另外一側,開始慢慢的說話。
“咱們兄妹兩個,雖然份懸殊,但是打小的分,我知道你是什麼子,你也知道我是什麼子。”
齊禮默默的點頭,道了一句,“我自小到大的妹妹,也就只有你一個。”
折霜便道,“雖然與你是表兄妹,但因為常年長在宮中,我是把你當親哥哥的。但凡有人對你不利,就是豁出去我這條命,我也愿意。”
認真的道:“憑良心說,我在你跟彎彎之間,肯定不會去傷害你,但我也不想傷害。如果有一天,拿著刀對你,我肯定也會拿出一把刀對著。”
齊禮點頭,“我也是如此。兄妹之間,早已經有了默契。”
折霜:“咱們兩個人子也都倔,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脾氣壞,刕晴牙著我,也不容易,但有一回,我問他,他說歡喜我,便不覺得如何。但彎彎并不歡喜你,不喜歡這皇宮,呆在這里面,如履薄冰,郁郁寡歡。”
折霜如此直白的話,讓齊禮聽完嘆氣,“阿霜啊,你跟刕晴牙兩相悅,你是不知道我的愁悶,我是真的喜歡彎彎,所以才想把留在邊。”
折霜認真分析,“你是喜歡,卻不是必須喜歡,卻是必須要離開。”
道:“如果有一天,因為你一直綁著,讓了傷害,那你該怎麼辦?后悔也來不及了。”
“五年了,這五年來,是怎麼想的,阿兄你還能不知道嗎?我總覺得你是心里清楚的。”
齊禮也認真想了想,“阿霜,即便你來說,我也不愿意放開。還有五年,這五年發生什麼,可說不定,說不得就喜歡上朕了。”
折霜:“……”
覺得說不通了,站起來道,“是兩相悅的,你一個人一個人往宮里面抬,還指喜歡你?”
齊禮也嘆氣了:“所以說,當初母后還想把咱們兩個人湊在一塊,我是堅決不同意,不然咱們兩個不是我活。 ”
折霜:“……”
最后道:“三表哥,做妹妹的最后給你一個忠告:在彎彎這件事上,你多思量思量,你想呀,能跟我玩到一塊去,跟我的子是比較像的。”
披了件披風出門,道:“真的,別等還不及的時候再說后悔——陛下。”
等折霜走了之后,齊禮倒是難得的自審了一會,然后發現自己本不可能放蘇彎彎走,作為一個皇帝,他也不可能只有蘇彎彎一個人,兩個都不可能,那就只有讓別人變可能。
反正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齊禮便又撿起折子開始看。
三月科舉,每年這時候都是大事,他也關心的很,在他心里,這才是需要他去關注的事。
至于蘇彎彎?他只需要加大力度去寵。
另外一邊,蘇彎彎喝了藥,起來刺繡,最近給孩子們做鞋,覺得還有趣的,因為可以在鞋尖上面添多的東西。
比如丹喜歡彩蝶,就在做給的鞋子上面添了一些彩蝶模樣的珍珠,丹朝喜歡老虎,單獨先做了一個老虎樣式的刺繡,然后在了鞋子上面,這樣走起路來,小老虎也一點一點的點頭,十分有趣,丹朝和丹都很喜歡。
唯獨小太子殿下不喜歡,他攤著一張小臉,“這是小孩子喜歡的,蘇母妃,我想要一架犁車。”
犁車啊?
蘇彎彎沒有見過。雖然這輩子過的苦,但是說句老實話,吃穿住行是一點沒有苦到的。
比起那些整日吃不飽肚子的人,覺得自己已經是過上了神仙日子。
于是讓見過犁車的小太監過來說樣子,親自描繪了出來,小太監點過頭之后,才放心的畫出來。
齊禮來這里看,就見認認真真的研究怎麼把犁車畫的更好看——沒錯,覺得犁車其實不適合放在鞋子上面,原本的樣式有些丑。
倒是齊禮得知這事之后笑著道:“你還是照實畫給他吧,他的脾也怪得很,就喜歡這些原模原樣的丑東西。”
蘇彎彎:“……”
被他一說丑,就覺得這犁車還是好看的,于是錯了兩個繡在鞋子上面,小太子殿下果然很喜歡。
他覺得很圓滿,整個人走路都是帶著春風,將穿兩只小老虎鞋子的丹朝羨慕的不行,回來纏著蘇彎彎給他畫一只老牛。
“犁車還需要老牛來拉,小太子殿下也可以讓我來拉著走。”
自然,甜的小老虎十分得冷面無的小犁車喜歡,兩個人歡歡喜喜流老牛和犁車之間的關系,留下蘇彎彎慈和的看著兩人離去。
齊禮有一回看見來,憾道:“朕這輩子,真正想殺一個人的念頭好像沒有,但每當這時,朕都想把莫知曉再殺一遍。 ”
他嘆息,“朕其實還蠻想跟你要個孩子的。”
蘇彎彎低頭,沒有說話。
但只有自己知道,騙人齊禮了。沒有懷孕,本不是當年莫知曉毀了,而是自己不愿意懷孩子。
太醫說子過傷,又虛弱,懷孕的機會很渺茫,但也不是沒有。那陣子害怕極了,就怕自己懷上孩子。
好在自己研究過茶和藥,知道怎麼樣讓自己避開又讓人查不出,這麼多年來已經絕了要孩子的心愿。
不想跟齊禮生下一個孩子,然后讓孩子為羈絆。做不到。
既然坐不到,不如索不要,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原則。
有時候覺得孩子們暖心有趣,也過懷孩子的心思,但是,每一次都被親自下來了。
不行的。
笑起來,跟齊禮道:“孩子看緣分吧。”
而且——就算生出來,應該也是不得寵的。再者說,生個姑娘還好,若是生個皇子,將來出半分差錯,將會跟如今好的所有人為敵。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生?萬一能出去,也不用擔心孩子一個人在宮里吃苦。
反正是不能生的。
齊禮卻有了生孩子的心思。之前是他沒有想,如今想了便要做。
他去太醫來,親自問,“怎麼這麼多年,蘇貴妃總是沒有孕呢?”
太醫一把脈,什麼都把不出來,還是子弱。
這宮里面的事看什麼都要看本,他不敢說自己不知道,也不敢說明明蘇貴妃子康健,怎麼就懷不上呢?更不敢去探究一個真相,只道:“這懷胎,是最無法確定的事,陛下,切莫焦急。”
蘇彎彎便心知肚明自己他是真的沒有打算放過自己。在他失要走的時候,蘇彎彎小聲的問,“陛下,要是幾年后,妾走了,真有了孩子,孩子怎麼辦?”
齊禮一愣,“你還想著出去啊。”
他想了想,道:“那你進宮里來看孩子吧?”
蘇彎彎一張臉垮下來,轉,“您走吧。”
齊禮倒是笑笑,“皇家的孩子,也不可能讓你帶出去啊。”
這麼被一問,他的心思才又退了去,也是,如今心思不穩,有了孩子反而麻煩。
齊禮在某種時候最不會糾結這些小事,散了要生孩子的心思,跟皇后道:“彎彎喜歡太子,你時常帶著孩子過去看看。”
皇后奇怪的看他一眼,“陛下,可是出了什麼事?阿盛跑彎彎那里,可比跑您那里勤快。”
齊禮:“……”
他失笑,搖搖頭,又去批改奏折了。
三月的時候,邊關八百里加急送回了捷報。齊禮大喜,深覺自己以后是要為后世人所說的明君了,提前開了慶功宴,讓群臣帶著親眷進宮吃筵。
折霜暗自評價:好似一個暴發戶,一朝暴富,設下了流水筵席,讓人敞開了吃炫耀。
折霜作為吃席中的一員,也是十分歡喜的。
邊關大捷,大金以及周邊徹底安歇,十幾年之,肯定是沒有戰爭了,他不用出去,自己也能放心。
不然他在去前線,真的睡不著。
威遠侯夫人坐在的邊,小聲的跟說話,“你知道莫干山最近又找上門來了吧?”
折霜搖搖頭,最近都沒有關注這事。
威遠侯夫人夾了一筷子五花,嚼了幾下吃下去,道:“你是不知道,哎喲,說出來丟臉啊,那麼個人,竟然是我之前挑細選的。”
“承恩侯進大牢的時候,莫干山也被牽連了,當時他那個平妻竟然哭著上門,讓我們救救莫干山,我們不愿意,就跪在地上不起來。我這才知道,已經懷胎三月了。”
“這不是欺負人麼?孩子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可怎麼辦?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哦。于是當即就讓人將圍起來,還讓人去外面請了幾個人回來做見證,又讓婆子專門用紙筆記錄的一言一行,可千萬別在我們這里出事。”
折霜聽得皺眉,“也太過了。”
都是千年的老狐貍,還玩什麼把戲?這上門來,就是著人家給做事。但是求錯人了。
于是順著威遠侯夫人的話道:“只做倒霉,見了你,你這心,可是鐵做的,我都捂不暖,怎麼會被?”
威遠侯夫人笑起來,“哎喲喲,被你這麼一說,我就不生氣了。”
歡喜道:“不過倒是有沐國公在,幫著莫干山說,因為沒有參與太多的事,只是被免,以后不會再被錄用。”
威遠侯夫人有些缺德,道:“不是喜歡林家那個商戶之麼?如今可好,跟著行商去吧。”
哼了一聲,“阿霜,你別覺得我心狠手辣,當初不對林家下手,是看著莫干山還有些前途,怕他將來報復。我們威遠侯府倒是沒有什麼,就怕我們家平兒和孩子難做,但是如今,呵呵,我就要做那小人,痛打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