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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一百二十八、十六(4300)

“公子,可是要來我們這裡求些什麼?”

求些什麼?

李玄慈似乎確實想求些什麼,要找些什麼卻又隻滾在舌尖上,卻吐不出來。

那掌事倒是機敏得很,見他不語,深深地佝了下去,用恭敬的聲音說道:“我們這兒應心閣,凡是心有所求,必有所應,便是公子如今想不到的,也必能在我們這兒求得。”

這話說得玄乎,李玄慈目淡淡地投向佝得極低的矮個掌事,道:“那你們既有所應,難道無所求?”

矮個掌事臉上了個熱乎的笑,答道:“這自然是看您要求些什麼,我們又應了您什麼。”

他隨即往後招了招手,接著在醉意滿滿的客人中穿梭的面目模糊、大同小異小廝裡,分流出一個同樣矮小的子。

“公子所求,自會落在公子掌心,您所要做的,不過是握罷了。”那掌事笑著說道。

又手指一勾,那子小廝便悄無聲息地立在李玄慈的旁,作出指引的姿態。

“憑你,也想指我的路?”李玄慈眸冷淡,看都未看那小廝一眼,就這樣立著,與這紙醉金迷的暖香窟格格不

子小廝沒有回答,掌事接過了話頭,“您見諒,這兒所有的小廝都沒了舌頭。”

這話裡藏著的含義有些發,可那掌事卻說得滿臉堆笑,笑容越殷勤,便越發得詭異了。

他繼續說道:“這樓上有一百零一間屋子,可哪間有您要的東西,便要看您舍不舍得一滴心頭了?”

“心頭。”李玄慈尾音微微上揚。

“憑你也配?”終於紆尊降貴地低頭看了那屈殷勤的掌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極冷淡地睨著他。

“小的自然不配,但這滿閣的客人,凡是得了所求的,也都付了代價。凡事有規矩,求解憂的,便要舍些心智,求名利的,便要折幾分良心,您求的是心中之人,自然要拿心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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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未落,半邊腦袋就被削去了,剩下另半邊還立在尚且躬的軀上,白花花的腦漿子濺了一地,鮮噴了出來,迅速在地上的半邊腦袋下積一灘,和散開了的頭髮泡在一起,的頭髮在水裡蜿蜒開來,惡心極了。

站在李玄慈旁的小廝駭得眼睛都瞪圓了,可因為沒了舌頭,連不出來。而下一刻,那染著的劍便從小廝上灰鼠的袍子上過,將汙蹭了個乾淨。

“不想掉腦袋,就帶路吧。”李玄慈收了劍,說道。

李玄慈從來不為人所迫,任何所謂的規矩,在他面前也得跪著說話。

不過是一百零一間屋子,一間間破過去便是,他要的,他自己會去尋。

子小廝再不敢磨蹭,本就矮小的個子低得更深了,匆匆走在前面,領他上樓。

大廳裡,竹聲依舊如此纏綿,令人耳熱,醉倒在酒池旁的客人們也依然醉無骨,似乎角落裡這場殺戮從未存在過。

微博:化作滿河星

這座高閣雖然盤了那麼多房間,但卻似乎沒有上升的通道,那子小廝帶李玄慈到了一白牆,然後努力抬高手往牆上一,出現了一道搭扣,子往下一按,白牆便如流水一般憑空生出一道樓梯來。

李玄慈先一步了上去,小廝跟在後面,那樓梯跟活了一樣,每走一步,後的臺階便如同吞噬的口腔一樣閉合了起來。

他未回頭看一眼,徑直往前,層層金樓在面前展開,一扇扇門如閃耀的魚鱗,將這高閣的掩蓋其中。

小廝領著李玄慈到了第一扇門,李玄慈連踹開門都懶怠,直接了劍,將門閂劈了開來,踏步邁了進去。

進去方知這裡面竟是個極大的金窟,放眼去,滿是晃人眼睛的金,連梁柱都是金子打的,人踏了上去,金燦燦的地板亮得足以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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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慈卻一臉淡漠,從這片金裡走了過去,隨即便轉而出,片葉未沾,這滿屋的珍寶,在他眼中不過是不甚討喜的重罷了。

小廝又領他去了第二間,這間房裡則掛滿了潑墨揮毫的丹青與字墨,均是傳世之作,遠遠去,筆墨妙,筋多力,如舞飛龍,讓人挪不開眼睛。

李玄慈卻被這滿屋子畫兒弄得有些不耐,他在那些絕妙的丹青間一路行去直接拿劍挑了那晃的卷軸,生生刺開一條路來。

在挑開最後一幅畫後,李玄慈回頭滿屋被他挑得晃的畫卷,眼中意興闌珊。

“無趣。”

他甩了甩袖子,了出去,徒留下後搖搖晃晃的筆墨丹青。

第三間放打開,裡面竟藏著一個小天地,別有天,月亮低低垂在頭頂,一派山野之景。

清澈的河流從高的激而下,又被吞進底下深不見底的潭水裡,水上遠遠有人在垂釣,魚兒間或在荷葉片之下探個頭,浮出咕嚕咕嚕的水泡,月下,荷花悄然綻放,瓣尖上的被照白。

這副悠然出世的景,倒映在李玄慈的眸子裡,卻什麼也沒有留下。

他踏了進去,踩在潤的泥土上,細細看了一遍四周。

如此恬靜、如此安閑,李玄慈心中一路埋下的不耐,卻跟火種一樣越燃越烈了,燒得他心骨頭裡都在發

找不到,分明有什麼字就藏在他舌尖下,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裡埋了火藥線,細細的,摳不出,挖不了,燒到了太,激得人心頭泛

李玄慈被得越發急躁,挑了劍,腳步快得將那小廝都撇在後,揮劍刃,一間間地破開房門。

這些房間裡,有的擺了珍饈食,有的琴聲依依,有的滿室藏書,有的甚至坐了個白發老頭兒,前面擺著黑白子的殘局,有的掛滿了淋淋的眼珠子,有的則直接設了兩相搏的鬥命場,還有的裡面全是那吞雲吐霧、眼神迷離的,連骨頭都被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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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花繚,世間上千奇百怪、最難令人啟齒的,都被藏在這一間間屋子背後。

更多的,則是那玉橫陳的人,或是曖昧搖晃的床帳,簾帳翻飛之際,還能從隙中瞧見纏的

李玄慈不顧那暖被翻紅,隻以劍挑開,見著的卻只是令他惡心的赤,白膩膩的,只看一眼,李玄慈便覺得心中煩躁更勝。

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應該是乾乾淨淨的,白又細,跟冬日剛摘下的細雪一樣含在舌尖就化開,讓人嘗不夠,品不厭。

應該是小小的,不是這樣勾纏的白,而是跟初初綻放的荷葉瓣一樣,圓潤又白淨,在他掌心裡輕輕躺著。

李玄慈說不清楚,只是更加焦躁,步履不斷加快,一間間屋子被破開,卻只是一層層加深他的失

小廝在他後幾乎要被落下,又沒有舌頭,發不出聲,只能著,費力地跟了上去。

李玄慈心中的火越燒越盛,握著劍的也越來越

殺人,隻想殺人。

一百間房就這樣從他面前一扇扇破開,又被拋諸腦後,只剩下最後一間還未打開,然後前面已經到了走廊的盡頭,什麼也沒了。

李玄慈轉,提劍,鋒銳的劍刃架上剛剛氣著趕來的子小廝的脖頸上。

“最後一間,領路。”

那小廝地挪開了自己的脖子,連哭也不敢,從劍刃下小心翼翼地躲了過去,才小跑著到了牆,挽起袖子咬破了指尖,踮起腳來,在牆上畫了道痕。

接著,痕劃開的地方,深深刻了進去,這凹痕慢慢延開來,在整面牆上蜿蜒開來,白牆了一塊塊碎片。

待最後一片碎片落地後,從裡現出一道門來,那小廝轉怯怯看著他,只見李玄慈目深沉,久久不語。

下一刻,他將那扇門踢了開來,大步踏了進去。

裡面是一條巨大的蛇,一團,守著一個巨大的蛋。

聽見響,那黃澄澄的眼睛了過來,猩紅的蛇信子嘶嘶作響,轉瞬間便張開了盆大口,往他撲了過來。

李玄慈翹了下角,拔劍迎上,轉瞬就飛踏到蛇首上,雪亮的劍晃得人睜不開眼,眼瞧著便要將劍刃進蛇眼中。

可那蛇也機敏得很,立刻甩起了頭,蛇尾開始瘋狂地往頭上刺,想要將李玄慈給甩下去。

為了躲避背後刺來的蛇尾,一個閃避,他終於被甩了下來。

可李玄慈在跌落的瞬間,生生用手扣住蛇首上的鱗片,最後就這麼半掛在這巨大的蛇頭上,與那雙黃澄澄、冰冷的瞳孔相對。

這樣狼狽的時刻,李玄慈卻輕輕勾笑了一下,眼中的邪氣,比那毒蛇的蛇信子都還要寒。

下一刻,他原本垂著的手腕一提,劍狠狠刺進蛇的瞳孔裡。

大蛇瘋狂地甩了起來,發出痛極的嘶嘶聲,李玄慈卻死死抓著鱗片不松手,另一隻手用盡全力往蛇瞳裡刺,太上青筋暴起,直沒到劍柄才算到頭。

一人一蛇就這樣鬥著,一個掙扎著翻滾,一個死死不肯松手,纏鬥間,李玄慈甚至反手逆了劍刃,讓尖銳的劍在大蛇的瞳孔間刮刺剜,一汩汩汙從破口流出,不多久就在地下流出一片泊。

這樣僵持許久,大蛇終於慢慢癱了下來,跌落到了地上。

李玄慈上染了紅,原本漂亮又乾淨的臉上也濺了點點豔痕,倒更讓他眸子裡那帶著的殘忍更加藏不住了,愈發似妖一般令人膽寒。

他提著劍,走向被那巨蛇看守著的蛋。

那顆蛋足有人高,劍尖劃了上去,收著力度,就這樣破了個口子出來。

他收了劍,了進去,只能見一片白。

白得和膏脂一樣,細得瞧不見一點瑕疵。

李玄慈又用了些力,那口子便越破越大了,最終完全破碎開來。

這下終於能看清,裡面藏著的,是一個姑娘。

一個渾的姑娘。

那姑娘頭髮披在背後,縷縷地松散開來,從烏發的出極白極細的抱著膝坐著,看上去那麼小,細致的鎖骨,有些單薄的肩背,伶仃的踝骨,連膝蓋都那麼小小一點

似乎是聽見靜,抬頭了過來,眼睛圓得和葡萄一樣,烏溜溜的,跟個孩子一般,裡面倒映著李玄慈的面容。

然後笑了下,怯生生地向他張開了手。

李玄慈的頭又痛了起來,那埋在他裡的火藥線,似乎終於燒到了盡頭,如今,他連骨頭都發疼。

他眼前一陣發昏,卻熱了起來,特別是之前蛇濺過的地方,熱得有些疼,又有些麻。

李玄慈閉了眼,以劍撐地,支撐著自己,只見眼前在黑暗中閃過一陣斑斕,頭疼得越發厲害了。

就在這時,一個涼的東西上了他皺起的眉,李玄慈睜了眼,便看見了

如此悉,讓他心中那一直囂著的那團火變得溫,那雙眼睛像小鹿一樣懵懵懂懂地著他。

李玄慈怔了一瞬,接著便如燕投林一般撲了過來,就這樣抱住了他,輕輕了一聲。

“哥哥。”

李玄慈低頭看了一眼,眼中還有些迷蒙,抬了手,靠近的臉,指背快要長長的睫,若有似無的意傳了過來。

“哥哥。”

了一聲。

李玄慈的手抬得更高了一些,隔著一厘的距離,凌空描繪著廓。

他的袖口,也在抬手時落下來,李玄慈低眸,看到上面刻了細細兩個字。

“十六”。

瞬間,他眸中如雲霧翻湧,回憶猛烈地襲來,而回憶裡出現最多的,便是一個人的面容。

嬉笑怒罵,撒,可恨至極。

待那些回憶如溢彩流雲,終於在他瞳孔中平息後,李玄慈睜開了眼,前的人。

十六。

還是那雙圓眼睛,還是那張圓臉,稚氣得很,卻也氣人得很。

李玄慈眼尾微挑了下,流出一笑模樣,趁著臉上豔點點,竟顯得格外妖異。

下一刻,他出藏著的匕首,從背後狠狠進了懷中之人的心臟。

十六還來不及驚訝,也來不及說什麼,便這樣大大地睜著眼,從背後浸了出來,眼中的亮也消散開來。

李玄慈放開懷裡迅速變得冰冷的,任由倒在地下,就這樣了過去。

接著,他朝著門口一直站著的子小廝出了手,盡管他的手上已滿是鮮

“笨蛋,過來。”

那個子,依舊說不出話,只有垂下的手腕上方才卷起的袖口裡,也能看見兩個字。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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