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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仙歌》一百二十七、銷金窟

亦幻如夢。

再睜眼時,李玄慈碧波之上,棲於一小舟,搖搖晃晃,明明無風,也無人掌槳,卻鬼魅一般沉默地往前遊著。

他輕輕折眉,抬起手抵住額頭,對抗著太鑽心的疼痛。

記憶裡,十六勾著李玄慈的腰帶,跟著他往前。

他們往山的深走去,越往深走,腳下明明平坦的路像是活了的塊一樣躁起來,狹窄的通道開始收,氣息越發稀薄。

李玄慈回頭了下,來時的通道也已封存,他忖了一瞬,與十六對視,互相一點頭,便牽起來,急速朝前奔去,劍攔在前,隨時準備劃破這奇怪的壁。

然而,前方湧來的不是絕境的迫,而是冰冷的洪水,從極狹窄的甬道盡頭奔流而來,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便將兩人淹沒。

暗流洶湧間,李玄慈握著十六的手,不肯有毫泄力,十六小小的指頭也死死扣住他,在令人窒息的水中,握有那唯一一點溫暖。

然而,更兇猛的暗渦卷了過來,下一刻,兩個人都失去了意識。

記憶激烈地翻湧著,如同夜浪起暗裡的漩渦,一幕幕浮了上來,卻又被吞進水底,連同那些畫面,也變得仿佛隔了水一般影影綽綽,再難看清。

李玄慈察覺到自己的記憶正在迅速地褪,如點墨滴進池中,掙扎幾番,便立刻被稀釋,變得模糊又曖昧。

又一陣疼痛,仿佛有蟲子往腦髓裡鑽,絞一團漿糊,他的記憶似乎又往水底沉了一些,越發模糊了。

李玄慈狠狠拍了下太,待抵過這陣鑽心的疼,從靴子間出一柄極細薄的匕首,寒亮刃,在手腕側刻下幾個字。

剛刻完,船外的風浪瞬間起得更狠了,扁舟如水中沉浮的一片秋葉,李玄慈的記憶也散落在水中,無論他如何掙扎著去撈,記憶也如水中月影一樣破碎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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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顛簸中一路往前,當船頭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時,李玄慈終於抬了頭,眼底空的,什麼緒都沒有。

一如初見時,冷漠又驕矜的李玄慈。

他從窄小的船艙中掀簾而出,踏上嶙峋的岸礁,袍角翻飛,暗浪一陣陣刮著礁石,過他的皂靴子。

後是一片黑濃的水域,水如巖漿一樣翻滾咆哮,影像霧一樣籠罩在水面上,與夜連一片。

而面前,則是依水而建的一座高屋,沿著起伏的峰巒,飛閣遙遙垂在水面上,無數的燈籠墜滿了每一層的簷角,遠遠去,流丹鮮妍,便如這黑暗中唯一的焰火,在肆意燃燒著。

李玄慈背對黑沉的水域,打量著這明又古怪的高閣,輕輕抬了下眼。

他記得自己的名字,也記得自己是誰,可除此之外,他為何在此,何時來的,卻如同留白一般全然空著。

如同了夢。

沒有人能抓住夢的起端,不知這夢境從何而起,不知自己何境,便稀裡糊塗又默許一般接了夢裡的一切。

他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極快地閃了過去,如同一個氣泡從水中冒了出來,然而卻什麼也抓不住。

李玄慈恍惚了一瞬,下一刻,便朝著那燈火通明的高閣走去。

在踏樓閣的一瞬間,一道道門在他面前悄無聲息地打開,往裡瞧,無數的門層層疊疊套在一起,不到頭,如同張開的口,在嚨中藏了細的獠牙,等待著獵

李玄慈了袍角,提步朝裡走去,過一道道門檻。

最後一道門打開時,撲面而來的是能勾人心尖的脂香氣,甜的語笑意了三分出來,直鑽進人骨頭裡,連空氣裡都似乎散著金了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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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通天之閣,裡中空,挑得極高,往上一眼不到頭,頂上似乎鑲了琉璃,著天,詭異的圓月垂映在屋頂璀璨的琉璃壁上。

頂上,是冷寒月

往下,卻是沸反盈天。

走道和房間沿著高閣的四壁一層層延,每一層都掛了一樣的紅燈籠,燈下,是無數客來來往往,笑聲曖昧勾纏,讓人聽了便如同飲下一壇上好的兒香。

整座樓都是沉香木做的,散著濃鬱的芬馥,的木料都厚重得如同凝了脂油,每一層的房間,隔著窗戶紙散著模糊的亮,混著那紅燈籠,將整座樓烘得更加暖香燥鬱。

紅紗攏了半肩,玉雪盈於間的人兒,就這樣弱無骨地倚在扶欄上,白潤的手臂跟凝脂一般,從袖裡了出來,就這樣垂在欄外,指尖細細勾起,如邀約一般。

而往來更有那攬著人細腰的客人,就這樣曖昧地挲起來,不斷往下,幾乎將子都弄皺。

房間關的窗上,間或映了男糾纏的聲音,姿態之骨,勾纏之放浪,讓那窗戶紙了一出香豔的活人戲,甚至能瞧見在薄紙上的微微痕跡。

從上面還吊了幾個巨大的鳥籠,垂在半空中,每個裡面關了一男一上罩了一層,就在這微薄的掩蓋下,肆意歡著,薄綢,將彼此軀勾勒出來,雖看不見,卻更加讓人看了嚨都發疼。

最下面的大廳裡,臺上弦聲不絕,無數絕子依依奏著琴,彈著箏,撥著弦,流曳的紗下擺如霧一般鋪開,這般薄,曼妙半,反靠著樂半掩著

們與臺下客人隔了一方池,裡面冒的不是水,卻是那無比珍貴的葡萄酒,無數個頭矮小、面貌模糊的小廝舉著巨大的圓盤,上面盛了各種濃脂香的食,在客人間穿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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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中有男有,不人已經醉得癱在酒池旁,甚至就這樣廝混在一起,葷素不忌,連邊人是男是都不分,便纏起來。

李玄慈剛剛踏,便抬手以袖掩鼻,輕輕皺了眉,這滿眼的荒唐,未有一點落他眼底。

一個長相明又實在的掌事迎了上來,低低朝他俯,抬頭時掛上了恰到好的笑容,問道:“公子,可是要來我們這裡求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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