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往林裡走去，還不知前方又有什麼會等著自己。

這鬼地方有多邪門，十六算是領教到了，真是吃人不吐骨頭，踏在厚厚的落葉上，都忍不住起了怪念頭，這樹生得這樣茂，怕是吸取了多活人的骨才養起來的吧。

想到此，不住輕輕打了個，拽著李玄慈的手愈發用勁。

李玄慈看著自己裡都繡了細細雲紋的袖口，被了皺的酸菜，眼中略略有些嫌棄，卻也沒有作聲，任一路牽著自己。

他們往林子深扎去，月亮漸漸被枝葉分割得破碎，間或從樹影間下一點亮，淒淒散散地落在二人靠在一起的影上。

這裡連鳥的聲音都沒有，越走得深，十六心中就越是有些打鼓，腳步稍稍慢了些下來。

忽覺得手腕一熱，李玄慈反握住了的腕子，加快了腳步，將十六拉到後，自己走到了前面。

十六有些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或許是察覺沒跟上，李玄慈雖未回頭，卻收了握著的手，指腹上磨出的薄繭，劃過腕骨上伶仃一點突起，手心的溫度從皮裡了進去，撥得人心慌。

心裡有些慌，卻又莫名覺得安全，只能低了頭，什麼都不想，就這樣一步一步，踩著李玄慈的影子往前走。

他倆一腳淺一腳深地繼續走，四周只有踩在落葉上的簌簌聲。

可偏偏在這時，遠傳來輕得跟細柳葉一樣的哭泣聲，一路穿過暗的影，被吞噬得綽綽，剩下個鉤子一樣的尾音，直鑽進人耳朵裡。

李玄慈和十六同時往那邊去，卻只見到極淡一個晃的影子，瞧不分明。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十六有些擔憂地說道：“怕是有詐。”

李玄慈淡淡看了一眼那藏著古怪的暗，“有靜總比沒靜強，若前面真有那不自量力的，除掉便是。”

這話倒不是空談，李玄慈的手加上純，輕易還真吃不了虧，於是二人便循著這哭聲找去了。

為防著有陷阱，李玄慈一步一步都走得極謹慎，十六也豎了耳朵，眼睛瞪得和兔子一樣，一點靜都不放過。

可剛覺得靠近了些，那細細的哭聲便又聽不分明了，二人徹底進到林子的暗，比之前都要暗得多，倒是有些進退兩難。

李玄慈眼中沉沉，十六則掙扎著想出手，去懷裡掏出火符，上的火符有限，方才借著月還算能看得清，所以才想留著以待不時之需，如今陷徹底的黑暗中，到了該用的時候。

可剛了下，李玄慈便狠狠扣了的手腕，十六連忙想開口說出打算，正巧這時，那古怪的哭聲又傳了過來，這次，離得更加遠了。

他們又循著這聲音繼續走，等走近了，聲音便又離遠了，這樣循環往複幾次，他們所行之路，竟然慢慢越來越亮，在頭頂的林也逐漸變得稀疏。

等到那哭聲最後一次響起時，十六扯了扯李玄慈的袖子，想要說些什麼，李玄慈回頭時，眼神卻帶著了然，用眼神示意先別說話，牽起，繼續往哭聲所指引的方向引。

他們眼看就要經過一片林子的轉角，前路甚至已經能看見大片落下來的月，李玄慈一手提著劍，一手牽著十六，毫無遲疑地大步向前邁著。

突然，他一個轉，飛快抬起手，十六也配合默契，一下子便蹲到地上，屈在他邊看起了熱鬧，騰出空間讓李玄慈的劍從手中擲出，朝著遠的一棵樹刺去。

劍挾著烈烈風聲破開虛空，雪亮的劍尖反著約的寒，深深沒進樹乾中，發出沉悶的聲響，直刺了整棵樹乾。

“出來，否則下一次，刺的便是你的心臟。”李玄慈的聲音響起，在幽謐的林間輕輕回，話中意味卻令人汗直立。

接著響起的，卻是十六探著頭說的有些煞風景的喊話聲，“他的劍可快了，你跑不掉。”

倒著稀奇古怪的炫耀之意。

李玄慈低頭看了眼十六，蹲得跟團雨後長出來的蘑菇一樣，眼裡閃過一笑，隨即抬頭看向那棵樹。

四周靜了一會兒，然後一個人影從樹後走到亮中。

可那竟然是一個小小的娃娃，扎著羊角辮，穿著有些舊的棉布蘭裳，豆綠的系扣都掉了一顆，耷拉下來一角，大褂下擺被洗得發白，裳上有不被樹枝劃破的痕跡。

還依稀看得出來這娃臉蛋生得有些短圓，可大概是被的，頰上都沒了多，襯得那雙黑眼睛越發大了。

有些怯地挨著樹乾，打量著前面的兩個人，小聲開口：“我.......我沒有要害人。”

十六看到竟是個娃娃，便想站起來同好好說話，但是方才蹲得太用力太實在，如今都麻了，起時有些站不穩，於是連忙著李玄慈用力，扯著他的服站直了。

“你別怕，我知道你沒有要害我們，你是把我們往這林子的出口引，對不對？”

方才他們便察覺，那哭聲似乎可以在等他們靠近，然後再引他們繼續向前，而越往前走，樹林竟漸漸變得稀疏，眼看便要尋到出口了。

這樣詭譎複雜又暗藏殺機的林，若不是指引，他們兩個怕是要走許多冤枉路，可能都還在原地鬼打牆。

雖說李玄慈不懼妖邪，但畢竟力總不是無窮無盡的，若真是車戰，倒也吃虧。

想到這，十六便放緩了聲音，著那娃娃過來，“我猜，你也是從外面掉進這怪地方的吧，你既然願意幫我們，應該也是覺得我們不是壞人吧，既然如此，你能再幫幫我們嗎？”

十六自小便索出一條道理，比起幫助別人，有時候反而是開口讓人幫忙，更能使他人放松防備、建立信任。

自小便拿這條對付外門的師兄弟們，幫喂過幾回豬後，待反而更加親近，再送些吃食回報，便更有理由讓師兄下山時采買些東西了。

果然，那小娃娃聽了的話，又從樹乾旁站出來了些，問：“要幫什麼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