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手中還握著那把匕首，然而曾經躺在懷中的白子，卻徹底消失不見了，一片角也不剩，連匕首上的都沒有留下。

呆愣愣地坐著，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看見在那骯髒的地面上，靜靜躺著一顆桃子樣的點心，沾染了許多塵土，幾乎快要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還微微有些變形，似乎被人握在手心過。

那是十六買給白子的零，他小心地藏起來、要留給紅子與鼠娘娘的點心。

十六說不出話來，只是抖著、將那顆點心握進手中，想要握，又不敢用力。

髒汙的泥地上，一滴小小的水花輕輕濺開，將深褐的泥土染上一點痕。

微博：化作滿河星

等他們走出地、再重見天日時，何衝抬頭向天際，明明今日是風雨來的景，在地下待久了，卻連一這樣的天，都覺得刺眼了。

等那陣暈眩過去以後，何衝回頭有些擔心地看向十六。

十六誰都沒有理，只是獨自往城隍廟大殿的背後去了。

牆的裡面，是莊嚴的大佛，牆的外面，十六挖了一個淺淺的坑。

沒有立碑，因為裡面沒有首，只有一顆變了形、再沒有會吃的桃子點心。

何衝遠遠著十六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他這個師妹，平日裡看上去什麼都不放在心上，頗有幾分不以喜、不以己悲的真諦，往好裡說是平和衝淡，往壞裡說是萬事不掛心。

可何衝也知道，十六的心，在一層層混不吝的防下，實際上天真又，沒經過多風霜磨礪，又不表發泄，因此反而在傷心後會什麼都往心裡憋，他真擔心十六因此留下心結。

可何衝也知道，此時貿然找十六說起此事，可能反倒不願深談，只會裝作一副不要的模樣。

李玄慈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到了一旁，何衝有些尷尬、不知要不要退下的時候，聽見李玄慈開口問道：“這活人煞，還能回嗎？”

何衝有些意外這樣心狠手辣的閻王，難道也了惻之心？隨即發現他的目，被遠十六的背影牽，這才明白他的用意。

他也看向正在往淺坑裡攏土的十六，歎了口氣，還是說了實話：“這活人煞的形本就悖離天地常理，跳回之外，魂魄本已經化作了煞氣，有了實質的形，活人煞的形便是煞氣所凝，形消散，煞氣也就消散了，魂能化煞，煞卻難再還魂，消散於天地之後，便再沒有重生回的道理了。”

李玄慈面上沒什麼表，只是輕輕往十六那一點，問道：“知道嗎？”

何衝目含憂，點了點頭，“十六的典籍背得比我還，應該知道的。”

李玄慈沒有再說話了，何衝接著說道：“那紅白子，生前應該是同一人，想來小時候確實也過家裡寵，只是喪母之後到冷落待，被賣進馬戲班子，後來縱火報復，化作活人煞。”

“紅子在我們面前曾說過，白子不聽話了，所以要將他換掉。不聽話，說的大概是我們介的事，覺得白子不再控，所以才打算將他的心臟挖出，重新歸於自己，不過，我總覺得有些古怪。”何衝想不明白，卻又放心不下，只能皺著眉頭苦苦思索。

李玄慈終於抬眸，看向何衝，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話。

“他說的是白子不聽話，自然就該換掉。”

“不是除掉，而是換掉。”

何衝怔了一會兒，然後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地說：“你的意思是，那白子說不定是被故意分化出來的？”

李玄慈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提起自己的劍，看著那閃著寒的鋒刃，說道：“你煉過劍嗎，要煉兵，就要不斷捶打，直到將裡面所有多余的雜質全部祛除，才能煉最鋒利、最趁手的利。”

雜質，一個魂魄中存有的最寶貴、最天真的善意，卻被當了無用而多余的雜質，被刻意地分化出來。

何衝隻覺得背脊一陣發寒，半天才開口說道：“你是說，有人故意分化活人煞，讓白子保留了魂魄中的善，紅子就能為純粹的惡，為替他作惡的最好用的工。”

李玄慈用指尖彈了一下劍，淡淡說道：“哪怕是一條全然發了瘋的惡犬，只要用好了，也能是最得力的爪牙。”


何衝瞬間衝上頭，活人煞這樣危害無窮的怪，都敢煉化逞兇，背後縱之人的危險可見一斑，他有些急迫地問道：“可是如今紅白子都已消散，那鼠娘娘也半點沒見過蹤影，我們如何追查？”

“人沒了，老鼠總還是在的，只要順著鼠疫查下去，便不會丟了線索。”李玄慈輕描淡寫，便將這事安排分明了。

只是這樣一來，又不知道有多人會陷鼠疫當中，何衝憂心忡忡地看著不遠的城隍廟，心中無奈一歎。

天際傳來沉沉一聲雷，終於要下雨了。

之後，他們找了戶人家，給錢安置了雅娘後，一行人便踏上了尋找鼠娘娘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