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

十六蹬蹬蹬不帶歇，直跑到了自己房間才算停下。

方才踏過的每一個臺階，都像是一朵騰空而起的雲，厚厚的，將馱到高高的天空上。

說不出為什麼，卻隻覺得不對，連帶著渾都不得勁，心臟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生長，變了細小的枝蔓，生發芽，連枝條的聲音都這麼清晰。

十六捂住耳朵，此刻在裡回的心跳聲太響了，不要聽。

但得越，那聲音便越無法忽視。

砰砰砰。

說不出哪裡不對，卻總覺得像做錯事了一樣，可自己早就與這人做過比這還錯的事了，那時也沒現在這樣忐忑。

心臟難，耳朵難，連剛剛踏在他靴上的足尖都覺得難。

十六不能喊，卻又無發泄，只能十分愚蠢地在房間裡蹦個不停，狠狠地跳，跳到都發麻，才將那異樣的給遮掩住，跌到床上不個停，腦子裡除了累，什麼都沒了。

樓下。

李玄慈靠著牆，面如往常一般淡，隻唯獨在微微抬頭時，從眸中出一淺淡又明亮的笑意，不再那麼冷，反而像被握暖了的玉，連折的彩都帶了溫度。

突然，樓上傳來響，靜還不小，震得從頂上木板的隙裡落了灰下來。

李玄慈被灰嗆了個正著，一個不妨咳了幾下，他事向來狂妄又淡定，便是濺三尺也未有半分容，如今卻難得有些狼狽，可他掩住口鼻咳著，眼睛裡的笑意卻越發濃了。

可真夠沉不住氣的，十足是個呆子，他翹了角，得意而愉快地想著。

十六發泄夠了，癱在床上半天，才想起來之前從白子那離開時，是借口再去給他多買些吃食的，他此刻大概還在等著自己呢，便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令智昏，真是令智昏，在心底頗為不齒地呸呸呸了幾下。

隨即又回過神來，更為激烈地呸了自己幾口唾沫，什麼，哪有，什麼，本沒有這回事。

雖說李玄慈長得算是十分.....十分差強人意，可十六從來“酒穿腸過，道祖心中留”，絕對不會為，不，差強人意之而的。

又在心中猛念了幾聲道號，才終於振作神，去找白子了。

十六悄下樓，作輕到不能再輕，又小心翼翼地在拐角那看了眼，李玄慈已經不在那了，這才長舒一口氣，飛快衝下樓去買零。

也沒空想想自己為何心虛這樣。

回來時，因一下子買了太多，十六兩隻手都被佔著，只能姿態有些不雅地轉用屁頂開了白子房間的門，再高高興興地轉回來，邀功道：“瞧我買了什麼？“

然而屋子裡空的，一片寂靜，只有窗戶開著，被風吹得直響。

人丟了。

何衝趕來時，只剩下十六罰站一般站在房裡，垂頭喪氣。

方才他在樓下房間裡，聽見十六趴在樓上窗戶衝下面大喊快來，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上來才發現，是真出事了。

他不自覺帶上了師兄的口吻，問道：“怎麼連個孩子都看不住，方才你做什麼去了？”

十六剛要張口，門又開了，一隻皂靴子踏了進來。

瞬間像被貓叼了舌頭，話也不說了，低著頭繼續罰站。

何衝有些著急，催問道：“說呀，方才你幹什麼去了？“

回答卻從他後傳來，“方才......”

“方才我去買吃的了！”被貓叼走的舌頭迅速重新生了回來，十六急急截斷了李玄慈的熱心回答，掐頭去尾地說了一半實話。

確實是去買了吃食，倒也不算撒謊，李玄慈暗暗翹了下角，懶得拆穿。

何衝一聽這答案，就信了三分，這世上若有什麼事最能住十六，那也就只有吃的了。

他想再數落幾句，可覺得到底當著外人的面，因此也按捺下幾分脾氣，問道：“你是何時離開，又是何時發現他不見的？”

十六面有些為難，何時發現不難講，可離開的時間就有些說不清了，與李玄慈在樓下廝混，又上來發瘋了許久，這如何說啊。

“人是從窗戶被帶走的。”李玄慈截斷了何衝的盤問，“方才無人下過樓。”

他突然一頓，那雙桃花眼斜了一分過來，睨了如今和鵪鶉一樣安分的十六一眼，補了句，“除了中間有人撅著腚、做賊一樣衝下樓外，無人經過。”

十六下意識收了下，心中打起鼓來，自己方才衝下樓的模樣全被他瞧見了，可明明確認過沒人的，這人莫不是開了天眼吧！

容不得細想，何衝便一樣疑慮地問道：“你一直守在下面？”

李玄慈卻還是看著那邊，意味深長地說：“我房間斜對著樓道，門上留了條，自然就能瞧見。”

何衝雖有些奇怪他為何要如此，可此刻也顧不上問，只是細細打量起房間。

十六則指著窗戶說：“那便是從窗戶逃的，我方才進來時，窗戶便是打開的。”

突然覺得有些不對，轉向李玄慈，問道：“你方才說，白子是被帶走的？”

李玄慈眼裡有淡淡笑意，襯著那雙眼睛，更顯得驕矜不馴。

“終於回過味來了？”他眉間一挑，問得有些挑釁。

“他肩上有傷，若不走樓梯，想自己從窗戶爬下去，怕是極為困難，因此肯定是被人帶走的。”

“你方才說無人經過樓梯，這扇窗又正對著街，若有人從窗進，還帶著個孩子一起跳下去，青天白日的，一定有人注意到，旁邊就現幾個鋪子呢，我去問問。”

人是在十六手上丟的，因此也分外積極，一點不敢躲懶。

可剛要衝出去，從李玄慈邊經過時，卻被他揪著後脖領子拽了回來。

“老實待著。”

他只是靠近了一步，十六的脈搏卻又下意識地有些不聽話了。

這時，金展從門外走了進來，躬回道：“主子，盤問過樓下商鋪、小販，無人看見有人從這扇窗裡進出。”

十六頓時有些奇怪，難道猜錯了？

不對啊，就算猜錯了，李玄慈的腦子，不可能猜錯啊。

卻聽見旁響起他的聲音。

“果然如此。”

李玄慈眼裡起了些興味，著金展後敞開的門，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