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慈看那呆樣，順手又丟了顆棗子過去，敲醒這個呆頭鵝。

“說點好聽的，我要是開心了，就容你留下他。”

口中雖是譏諷，他的眼睛卻像漂亮的琉璃，裡面藏著點熱。

十六掌心握著顆棗子，花了些時間才反應過來李玄慈是什麼意思，可沒有立刻高興起來，反而面上帶了一點愁，頭又低了下去。

“你不懂。”不願意看李玄慈，隻瞧著自己的膝蓋，自言自語一樣說道。

李玄慈只需一眼就知道這人在矯些什麼，明明心慈手，卻還要做要勉強自己做那盡忠職守的好道士。

“要麼鏗鏘手段，全了本分，要麼心慈手，順了本，當斷不斷，才是最害人害己。”

這話說得既不客氣也極為狠辣，可句句都是剖心的實話。

十六並不是笨蛋，自然知道此言不假，可人心有七竅，哪裡能橫通豎直，這般簡單。

無端對眼前這人生出些氣，為何他總是對什麼都渾然不在乎，什麼都高高在上置事外，什麼都能這樣輕描淡寫地割舍。即便這不關他事，明明只是十六自己的糾結。

可偏偏就對他生氣。

這氣十分無理又莫名，既沒有緣由，也站不住腳，十六子一向不錯，皮實、大方又懂事，脾氣不壞，經得起折騰，對師兄弟們這樣，對師父更是如此，除了小時候與師兄搶食，其余時候，就算是比試得了倒數第一，也從不生這樣的無名氣。

可偏偏就對他生氣。

這人雖然與行了茍且之事，也救了的命，可本質上他們還是完全不同路上的兩個人，如今雖然短暫相，可早晚要一拍兩散、各自快活，不該貪念，不該苛求，不該逾越本分，不該在界限之外生出無端的自私。

可偏偏就對他生氣。

心中過了千帆，上卻一言不發，李玄慈等得不耐煩了，那張裡吐出來的話變得更加鋒利，跟薄刀子一樣，割得人破見骨。

“世上從無周全，眾人各有緣法，你能解的頂多只有此刻因緣，至於後來，哪管它洪水滔天，最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既然應下，便不會讓你後悔。”

最後一字落地，十六猛地抬頭看他，只見眼極亮，如鋒刃破開烏夜，一往無前，再無疑雲。

的無名火瞬間被吹散了，那些方才墜在心頭的沉重都不見了，心底裡乾乾淨淨的。

“那你要說話算話。”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最後隻憋出這句有些不識好歹的話來。

上鉤了。

李玄慈近角落，落下的影子籠罩著十六蜷顆豆子的，帶著迫。

下一刻，他手擒住十六的腰，單手將提了起來，甚至都不到地，他眼裡湧起極淡的笑意，嗤了句“小矮子”，然後讓十六的腳尖落在自己的靴子上。

“方才我說了，要說些好聽的，可你跟咬了食兒的王八一樣不開口，開口說的全是我不聽的，既然如此，你那舌頭也別用來說話了。”

他話尾帶著深意地停在那裡，十六怔了下，下意識問了句：“那來做什麼？”

李玄慈卻沒有回答，只是這樣看著，目在面容上遊移，每帶過一寸都似乎凝著熱度，如有實質，讓無端短覺得。

他們靠得這樣近，瞳孔裡都是彼此，連影都消失，距離不再有意義，度量單位不再是寸短尺長，而是在咫尺間匯的呼吸。

一個閃間，十六突然就懂了，對他目裡炙熱的佔有已經越來越悉。

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有沒有，不知道自己的瞳孔有沒有放大，不知道自己耳朵裡脈搏的回響有沒有失控，只知道自己被裹進那帶著熱度的目裡，如同深墜泥濘，沉淪到底。

皂靴子上，一雙生得有些小的腳踩著他，慢慢踮了起來。

三寸，兩寸，一寸。

帶著溫熱的，終於彼此相，再無距離。

呼吸融，彼此廝磨，那一點點溫了維系生命的泉眼。

只是輕輕著，但氣息卻了醉人的陳酒，頭腦昏沉，骨頭髮，什麼都不做，也足夠漂浮到最輕的雲朵上。

他們已經分過最直接而濃烈的，卻在此時，才換了一個無比單純又天真的吻。

在吻上他的那一刻，十六就閉了眼睛，等終於從這個吻中醒來，一雙眼睛醉得像喝飽了蜂的蝴蝶。

一切都短暫地蒙了一層紗，潔白又朦朧。

的腳跟重新落回李玄慈的靴子上，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視線的焦距。

而這次，李玄慈沒有追不舍，他任由十六在自己上天真又單純地撒，也任由在自己尚未饜足時便收回了。

只要還落在他的靴子上，便算聽話乖巧。

可下一刻，清醒過來的十六猛地跳了下來，難得作極為敏捷地跑開，撒開了往樓梯上跑。

跑了一半，又在轉角回，只了個腦袋，紅著臉衝他小聲喊：“你答應我的，不許反悔”，就又跑了。

剩下李玄慈叉著手臂，斜靠在牆上，眉眼舒展，舌尖飛快地劃過，汲取留下的味道。

然後角浮了一淺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