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當了！

十六心裡面雀躍起來，像麻雀在屋簷上跳得嘰嘰喳喳，可面上還是一副深沉的樣子。

“那便說好了，不許反悔，要拉勾蓋章的，你會嗎？”十六說到最後，尾音帶著點挑釁地挑起，明晃晃地與孩子認真地置氣。

白子到底是小孩心，於是跟個被拔出泥的蘿卜一樣蹦起來，小小的手指一下子勾住十六的手，還主搖了搖，再用大拇指摁住的大拇指，用力到小小的脊梁都要過來了。

十六被他按得往後仰了下，才又立直子，這次終於忍不住帶了點笑。

“按完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白子嘟著說。

十六的笑被咽了下去，然後眼裡換了認真的神，突襲一般發問：“你來自馬戲班子吧？”

白子原本得意的眼睛一下子睜圓，然後長長的睫掩住緒，滴溜溜地四低頭著，否認道：“我沒有，什麼馬戲班子。”

十六卻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

“眼睛會騙人，耳朵也會騙人，但鼻子不會。”

“我在師門裡文不、武不就，所以得主做些活計，去喂牛、洗馬，師門裡的人常常帶來些不知是什麼古怪東西的珍禽異，也會給我養。”

“所以我認得，那是我洗完一天的馬，給大鳥梳完一天的，累得直不起腰，熱水又被倒霉師兄們用完了時，上的味道。”

白子不說話了，咬著，將本來擺在自己邊的手一下推開，大聲喊著：“我聽不懂！”

卻被十六一下子捉住他的手，在自己掌心攤開。

“那這是什麼？”語氣平靜，卻又有一點點藏得很好的波瀾。

白子猛地要收回手，卻被十六扣住。

“哪個尋常家的父母，舍得這樣小的孩子去日日拉扯繩子？可馬戲班子不一樣，平日裡拉帳子、捆東西，還有凌空走繩索，便會在手腳上都留下這樣一道繭。”

白子不說話了，低著頭，任熱熱的掌心握著自己的手。

“還有你剛剛不肯服，是因為上有傷痕吧，其實我瞧著了，細細尖尖的疤，不仔細瞧都看不清楚，也是他們那行專門折磨人的把戲，打人疼得很，又不容易折傷骨頭，不會影響乾活。”

白子終於抬起眼來，大大圓圓的黑眼睛裡，湧起一點點霧氣，總算開了口：“你也被打過嗎？”

這便是承認了，可他還只是孩子，不懂十六是在套話，聽了說的，第一反應竟是覺得十六是不是也過和他一樣的苦。

有塊卡在十六嗓子眼，怎麼也咽不下去。

無端覺得難，世間有那麼多惡人，而自己也是其中一個，要用這樣苦去套一個孩子的話。

十六花了些功夫才繼續說：“我沒有苦。”

“我們師門常常會接這些跑江湖的，他們行事風格如何，多有些了解。”

畢竟他們也“城頭變幻大王旗”沒幾年，原來也是野路子出的。

白子愣了下，然後自己點點頭，眼睛裡是一點開心，坦地能得見底，說道：“那就好，你這樣的慫瓜，要是在那肯定會哭鼻子的。”

然後又小小笑了下，旁出兩個小小的酒窩，炫耀道：“我就沒哭過。”

十六收了眼，沒有再看他，才繼續說了下去。

“你是家裡出了事，或者被拐到馬戲班子的吧。”

白子愣了下，然後臉上湧出些激，問道：“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我.....”

十六卻沒看見他的表，所以繼續說了下去，“你脖子上掛了長命鎖，那麼胖一顆大壽桃，家人一定你得，才會刻得這樣憨態可。”

“你耳朵上還有小眼，娃娃小時候弱，就會當娃娃來養，想來定是你娘親擔心你，才會給你穿耳朵的吧。”

“這樣疼你，又怎麼會主送到馬戲班子罪，要不就是家人不在了，要不就是被拍花子的拐了。”

白子早在十六打斷他時，便沉默了下來，等聽說完，才低著頭說：“是馬戲班子的班主把我拐了。”

“他們要變戲法，就要找那種長得瘦小的娃娃鑽進窄、藏進夾層，來幫忙變戲法，若是娃娃，長大了就不見了，若是男娃娃，大了就乾活。”

“我小時候弱，所以個子更矮些，又打扮娃娃，他們就瞧中了我，拐了過來，可是後來發現我不是娃，就生氣得很，常常打我，幸好我長得瘦小，可以鑽進裡幫忙變戲法，後來就沒有怎麼挨打了。”

白子說到後來，甚至有些天真地笑了起來。

十六卻知道，那些不見了的娃娃去了哪裡，了下九流的娃娃，連再想當良賣進大戶做奴婢都不行，而是被賣進了窯子，還是那日日接客、來者不拒的窯子。

班主將這些的價值榨完了，等他們量長大到沒辦法再替他弄虛作假，便把他們當牲口一樣賣出去。

可沒有說，說不出口，隻笑著了白子的頭，問道：“後來呢？”

“後來，起了場大火，大家都燒沒了，我和紅子就逃出來啦。”他笑起來，邊的酒窩又可見。

十六沒有說話，然後對他笑著說：“你肚子是不是啦，我可會吃東西，也可會做東西了，我藏了好多好吃的，你肯定一樣都沒吃過。”

白子被哄得高興起來，馬上就要蹦下來，十六好容易按住他，給他去取的寶貝零。

等進了另一間房，李玄慈和何衝、金展早已等在那裡。

十六按了按自己的緒，對著師兄說：“這次，恐怕是活人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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