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著兩個小兒的影，撓了撓頭，轉進了客棧。

在門口怔愣了許久，因此進門時，李玄慈早已被跑堂引著上了樓梯，金展留在櫃臺旁付銀子。

掌櫃的一臉熱地招呼著這幾位看起來便不一般的客人，十六噔噔噔跑了過去，興衝衝地等著。

卻只見金展將鑰匙遞給何衝，又收了一把進懷裡，沒有十六的份。

十六靠近櫃臺，將腦袋了進去，躍躍試地問：“我的呢？我的鑰匙在哪呀？”

金展低頭了一眼，顯然有些訝異，剛想張口說什麼，卻又立刻閉上了，最後隻憋出一句：“這事不歸我管，你去問王爺吧，反正你有地方住的。”

十六皺了眉，這是要讓從老虎爪子下面刨錢啊，明明家大業大一個王府，怎地就這樣小氣。

可瞧了眼金展臉上言又止的表，突然福至心靈。

不會是要繼續與李玄慈睡一間吧？

可不要。

雖然如今他們行了茍且之事，可十六腰酸背痛，又做了一天的車，連屁都坐麻了，隻想在床上放肆打滾，半點沒有興趣立刻行什麼茍且之事。

十六猶豫了下，還是從自己懷裡的犄角旮旯掏了個布袋子出來，從裡面小心數出點碎銀子，極為寶貝地放到了櫃臺上，給自己換了間單間。

金展面有些複雜地看著一臉痛的十六，心中暗歎，這斷袖之癖，果然是難測得很，昨日還同床共枕，今日便要分席了。

十六卻不記得自己失智時一直是與李玄慈同房，隻當同房便要“同房”，因此想多歇些時日，才出換了單間。

拿到鑰匙，高高興興地上了樓，留下一個滿面哀歎的為自家王爺歎氣，和一個樂開了花的為自家師妹心中好。

十六倒是開心了，可憐金展還要著頭皮上去回報，他推門進了二樓最裡的大間，果然李玄慈面上依然冷淡，卻浮了點不耐。

“又在磨蹭什麼？”

他修長的指尖在白釉瓷杯口上來回劃著，力道放得輕，眉眼間卻似暗暗積了山靄的雲雨，讓人心頭墜墜。

金展低著頭，給自己暗暗鼓了把勁，才說道：“十六道長他，他要了間單間。”

若說此前只是積了些雲，此刻便沉沉蓄了雨。

金展試圖挽救一把，小聲說道：“說不定是道門的講究，十六道長暫時乏了......”

他沒說完的話在李玄慈如三九天裡的冰棱一樣的眼神裡收了聲，十分有眼地當起了一立柱。

“隨。”李玄慈最後卻隻撂下冷淡的兩個字，便讓金展退下了。

金展出了門，直到過了轉角，憋了半天的氣才敢大口了出來，卻被等在一旁的何衝看戲看了個正著。

“木頭，你可知你們王爺為何衝你翻臉？”

何衝在師父門下，也是除了十六之外年紀最小的，出門在外他要掌事，便多了些沉穩，可現在卻原形畢在，叉著手臂頗有些戲謔地用氣聲問起金展來。

金展閉著，就差要跟旁邊的柱子比忠心寡言了。

何衝卻歪了一邊角，繼續用氣聲說道：“我們道門雙修，那也是有采有補的，你說十六乏了，可知男子腎水有虧，才會空乏，他倆若真是，咳咳，斷袖，豈不是暗示你們王爺甘居人........”

那個“下”字還沒出口，便被如同死了老婆的鰥夫臉的金展捂了口鼻，便是這樣，何衝也悶聲笑得厲害，金展一臉視死如歸地將他拖走，毫不敢放。

這夜過得倒算意外的安寧。

十六倦了，連夜宵都沒要，稍稍洗漱便裹了被子蒙頭大睡。

錢不夠，因此只要了三樓的小房間，這是頂樓，又朝西，白日曬的余熱還沒有散盡，卻也睡得得很，被子裡的臉紅彤彤的。

只是越到後半夜，這汗出得便越厲害了，十六不覺做起夢來。

夢裡似乎背對著地，面朝著天，卻晃晃悠悠怎麼也無法起，越是掙扎，越覺得沉重。

蹬了半天手腳，才發現自己竟然短手短，還都了青的，腦袋扭來扭去，這才發現自己竟變了隻烏，還是隻翻不過來的烏！

十六又試圖來了個鷂子翻，卻只是可笑地讓殼晃了幾下，只能老老實實地當一隻被曝曬的烏。

正當自暴自棄，邊卻輕輕震起來，一看，一隻頗為眼的皂靴子，底上還繡著更加眼的雲紋，在的綠豆眼上落下影，眼看，便要踏上的烏腹甲！

李玄慈，你混蛋！

在落下的一瞬間前，十六大著醒了過來。

可這現實似乎比夢裡還糟，房間竟已和蒸籠一般，嗆人的煙像有毒的藤蔓一樣纏了進來，門裡甚至能看見火舌繚。

著火了！

十六猛地跳下床，立刻便想推門逃開，卻又急停，將桌上茶壺拿起，扯落桌巾圍，又將茶壺的水一腦澆在頭上。

接著，猛踹了一腳房門，逃了出去。

外面火已熊熊，獨自一人困在三樓，心中不是不怕，只是這般場景，容不得猶豫，隻得咬了下舌尖，強自清醒，試圖在火裡找尋出路。

突然，自漫漫煙霧、衝天焰中，破出一聲喚。

“十六！”

被火映得通紅的臉頰怔了一瞬。

這是他第一次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