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芷璇發現,這位孟夫人說起「親戚」二字咬牙切齒的,雖然臉上還帶著笑,但眼神中的那子恨意掩也掩不住。

孟夫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索放棄了遮掩：「沒錯,我恨死錢珍珍那丫了。」

傅芷璇點點頭,不做評價。連這姐妹倆怎麼鬧翻的都沒弄清楚,貿然開口實屬不智。

孟夫人見如此沉得住氣，頗有些氣惱：「被人搶了丈夫，你就不恨那丫頭嗎？」

「還好。」傅芷璇說了個保守的答案,固然恨錢珍珍，但更恨季文明，若非季文明三心二意,見異思遷,哪有錢珍珍的事。否則就是沒了錢珍珍，也會再出現一個什麼王珍珍李珍珍張珍珍之流,歸結底,這還是男人薄倖勢利造的。

見油鹽不進,孟夫人也有些怒了：「季夫人,我好心好意幫你,你怎如此不知好歹。」

傅芷璇點頭道：「那就多謝夫人了，只是不知夫人與令妹之間有何過節……」以致姐妹仇。

「才不是我妹。」孟夫人氣哼哼地打斷了傅芷璇的話,「錢珍珍是我父親的外室。當年我父迷一子，置為外室,數月不歸家,母親和祖母惱怒萬分，便去尋他，哪知發生了意外……後來父親便把那子的死全怪到了我母親的頭上，此後數年沒進過我母親的房，我母親子也倔，從不低頭，兩人冷漠似路人。」

「及至錢珍珍長大，知曉這段往事後，對我母親記恨萬分，整日裝病喊疼，父親一有閑暇時間，都被了過去。我們從小就被對家的孩子嘲諷是沒爹的孩子，我娘每次出去應酬也總被一些好事者奚落，你說我能不氣嗎？」

本來外室跟正室之天然就存在著一種若有似乎的敵意，錢珍珍再如此作死，積年累月，難怪孟夫人與不對付。

只是這些也全是孟夫人的片面之詞，不可全信，傅芷璇微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關於錢珍珍份的那一段應該是真的，否則就季文明的出，哪有資格娶三品參將的兒。就像眼前的這位孟夫人，的夫君目前雖也只是一個正五品的工部郎中，但孟家是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族長在朝為者不下十人，同氣連枝，彼此照應，這位孟大人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這才是三品大員嫡的擇偶的標準，否則就季文明這樣的小戶之家，除非他一朝高中魁首，否則本不了這些大家族的眼。

孟夫人似乎是忍了許多年，這會兒到錢珍珍的敵，下意識地覺得這是自己的盟友，忍不住多吐槽了幾句。但見傅芷璇還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但面卻無毫變化時，忍不住在心裏嘆，聽說這位也是小戶之，但這養氣功夫確實讓人佩服。

若不是那季文明的前程還需要父親幫襯，以面前這位如此沉得住氣的心，錢珍珍哪會是對手。

在心裏慨了一番，孟夫人這回把話題繞到了傅芷璇上，酸酸地說：「季夫人，你就這麼甘心被這賤人搶了丈夫？要知道，當初錢珍珍出嫁時，可是十里紅妝，我父親固然給了他們不私房做補，哼，但季文明下聘的銀子也不，我聽說足足有一千兩，而你親時，季家連一百兩都沒出吧……」

「等等，」傅芷璇住了，「你說十里紅妝，錢珍珍是被季文明八抬大轎，明正娶迎回家的？」

孟夫人意外地看了一眼激的神，點頭道：「當然，三六聘，一個不，這些安順不百姓都看到了。」

傅芷璇朝福道：「多謝夫人告知，傅氏定會讓夫人如願的。」

孟夫人很是無語地看著：「季夫人，我都還沒說我的打算呢。」

傅芷璇這回笑得很是明，眼尾微微往上斜，杏眸水汪汪的，眨了眨：「過得不好，夫人不就開心了嗎？」

孟夫人被這直白的話逗笑了：「你說得沒錯，季夫人真是個妙人，若有需要我幫忙的，直說無妨。」

這時，安靜的梅林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此地已不適合再多談下去。

傅芷璇抬手去手臂上沉積的雪粒：「那我就在此先謝過夫人了。」

孟夫人含笑點頭：「客氣，咱們是一路的。大長公主來了，你往這邊去走，一直向北，拐個彎就能出去了，我會替你通知與你同行的那位苗夫人。」

「那就多謝孟夫人了，我先走一步。」傅芷璇明白孟夫人的意思，其實是不想別人看到與自己在一起。正好，傅芷璇也不想在事塵埃落定之前，暴出任何端倪。

等傅芷璇前腳一走，披著一銀狐裘，氣度不凡的大長公主就來了，孟夫人連忙上前見禮。

大長公主聽的聲音悅耳清脆的聲音原本還很興趣，但等看到頭上的婦人裝扮后，立即變得懨懨的：「免禮。」

然後也不搭理孟夫人，只回頭對後的一堆跟屁蟲說：「除了姜姜，誰也不許跟著我，你們都留在這邊。」

後的那群侍衛侍全垮下了臉，只有一個含著糖葫蘆，面容天真稚氣，鼓著一對包子臉頰的姜姜仍舊笑瞇瞇，沖大家揮了揮手：「放心，有我在，我會保護好公主的。」

就是因為有你這個瘋丫頭才更不讓人放心好吧。

不過這是范大人家的別院，事前排查過，任何可疑人員都清理了，而且姜姜雖然腦子不靈活，做起來事不計後果，但武力值高，應該沒人能欺負們。

於是大長公主就帶著姜姜，主僕兩人形一晃，像只活潑機靈的小鳥，轉眼就消失在了繁茂的梅花從中。

看到這一幕的孟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大長公主去的方向正是傅芷璇離開的那條路，現在只希兩人別撞上吧。大長公主作為皇室里唯一的公主，份尊貴，子古怪，特意來這裏肯定是有事，只希傅芷璇運氣好，別看見不該看的，卷進大長公主的事里，否則這步棋就廢了。

聽到嘆氣，在後面跟上來的彩雲低聲音問：「夫人可是擔心季夫人？」

孟夫人有些無奈地說：「我是不想今天的功夫白費了。」

彩雲是的心腹，對的心事心知肚明，安道：「夫人放心，我瞧這位季夫人是個聰明的。而且夫人想這是京城，不是安順，沒了老爺相護，錢珍珍哪還蹦躂得起來。只是，奴婢擔心，這位季夫人沒有領會夫人的意思。」

孟夫人搖頭，臉上浮現出篤定的笑容：「你太小瞧了，這位季夫人可是經常去書社借閱各種律法、地理志這一類的書籍。剛才我一提起錢珍珍出嫁時的十里紅妝，立即反問我，是八抬大轎，明正娶嗎？這說明知道，燕律明文規定，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家減一等；若欺國而娶者，徒一年半，家不坐，各離之。這個大把柄送到手上，就等於掐住了錢珍珍和季文明的咽。我倒要看看，沒了老頭子撐腰，錢珍珍要怎麼應對。」

彩雲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夫人，你說會不會跑到衙門去把季文明和錢珍珍給告了？」

孟夫人推己及人，笑道：「應該不會，要真去衙門把那對夫□□給告了，丈夫的前程也就完了，婆母丈夫只怕會恨死，就是把錢珍珍給趕走了也得不償失，相信不會做這種蠢事。」

***

這一點，孟夫人還真是料錯了。

傅芷璇轉走梅林后，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小嵐看得奇怪，好奇地問了一句：「夫人，你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傅芷璇一彎，笑呵呵地說：「算是吧，一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總算找到了解決辦法，而且還是大快人心的辦法。」

燕律沿襲前朝舊例，規定若夫妻不相安諧而和離者不坐。雖有府允許，但和離一事仍需要夫妻雙方乃至兩個家族的長輩坐下來協商見證，達共識男方寫放妻書，去府辦理相關文書，帶走嫁妝，此後男婚嫁各不相干。

而傅芷璇現如今連父母都沒完全說通，就別更提季家人了。尤其是季文明，最近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竟表現出不想休的樣子。

這麼拖下去不知何時才能離開季家。

但今天孟夫人給的這個消息幫了的大忙，到時候和不和離，既不是父母說了算，更不是季文明說了算，而是衙門的大老爺說了算。

不過，據燕律，通常況下府會判錢珍珍與季文明和離。得想辦法，把和離的人變。

「民梁冉佳參見殿下。」

突然斜前方傳來了一道有些耳帶著音。

這不是寧鄉侯家的大小姐嗎？剛才不在涼亭里喝酒，怎麼一會兒功夫就跑到這兒來了。

傅芷璇猛然回過神來，無聲地扁了扁，鬱悶，竟然不小心聽到了壁角，此時出現雙方都尷尬，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沒聽到，等他們走了，們再出去。

連忙拉著後面跟上來的小嵐，躲到一棵梅花樹後面。

「起來吧。」陸棲行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梁冉佳以前只遠遠地見過這位位高權重的攝政王，離這麼近，單獨見面還是頭一遭，饒是比尋常的閨閣子大膽了許多，也忍不住面頰緋紅，目閃爍不敢直視陸棲行的眼。

陸棲行起來，也就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這時候的酒勁似乎沖了上來，暈乎乎的，腦子都有些不清楚。

兩人都沒說話，梅林里的氣氛有些怪異。

小嵐覺得自己今天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沖傅芷璇比了個型：私會？

這滿院子紅梅怒放，梅香撲鼻，天空細雪飄，紅與白，兩種反差極大的調湊到一塊兒，浪漫極了，孤男寡，湊在這偏僻的地方，說是偶遇都沒人信，也難怪小嵐會這麼想。

不過傅芷璇倒是覺得應該不會，畢竟陸棲行份地位擺在那兒，他要私會一個子，又何必在這冷颼颼的地方，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辦法。不過興許他有什麼特殊嗜好也說不定。

就在傅芷璇胡思想的時候，陸棲行忽然冷冷地說了一句：「還不出來？」

這聲音冷得像冰渣子一樣，雖然語調還是沒有起伏，但莫名地讓人覺得心。

傅芷璇心裏一涼，很是沮喪，在聽到前方響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躲了起來，而且雙方相距至十丈，他怎麼發現的？難不有順風耳不？

哎，聽牆角被當事人捉到，也實在是太丟人了，傅芷璇正想拉著小嵐出去道個歉，賠個不是，突然斜對面的梅林里竄出一道披著白狐裘的靚麗影。

那人跑出來，抱著陸棲行的胳膊，晃啊晃，試圖矇混過關：「皇兄，你的耳朵越來越靈了，我讓姜姜把我抱到梅花樹上都被你發現了。」

陸棲行眼睛落到挽著胳膊的手臂上，擰起眉：「拿開，永寧，你都已經是親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胡鬧。」

皇兄真的越來越古板了，陸永寧不高興地撅了噘：「人家哪兒胡鬧，就許你到范大人府上來做客，不許我來嗎？」

陸棲行懶得跟多說，指著旁邊暈乎乎傻愣愣，一酒味的梁冉佳：「你們把送回去。」們自己找的麻煩，自己解決。

開玩笑，送回去還有什麼意思。陸永寧扯了一下正要手的姜姜，捧住口誇張地說：「我們兩個弱子哪扶得啊，皇兄，你快過來幫忙。」

陸棲行一眼就看穿了打的什麼主意，警告地看了一眼：「永寧，適可而止。」

陸永寧被他這肅穆的眼神一嚇，嘟嘟，自言自語地說：「好嘛，不幫忙就算了，兇什麼兇。」

讓姜姜扶起梁冉佳，陸永寧仍不死心，耍心眼道：「皇兄，你看這天上還在飄雪，大冬天的，梁冉佳穿這麼單薄，把你的大氅借來用一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