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雙層加固的盒子。
表面看只是一個普通的黑小鐵盒,但是打開蓋子后便能發現,鐵盒的四面,每一面都設計雙層中空形式,一層褐的薄土填充其中。就連盒蓋也是如此,雙層設計,中填泥土。
污染保存盒子的設計,和蕭矜予猜想的一樣。他沒有再多留意,目下移,落在盒子中央,那把小巧致的雪白手扇上。
這是一把華富麗的白綢象牙扇,金銀線巧妙地將十八疊象牙扇骨串聯扇。扇骨上嵌有各黃金、珠石、貝母,扇面外延是一圈繁復的白蕾,扇面細膩的綢緞上用巧的工藝,繡出三牡丹。
扇面頗有華夏古風之,扇骨的象牙卻雕刻鏤空,做出一種形似逗號的特殊花紋。
蕭矜予正好認識這種花紋。
這種花紋做佩斯利花紋,演變于印度教中的“生命之樹”,蜿蜒勾回的形狀使得它形狀酷似腰果,又像逗號,和芒果也有幾分相似。
實驗室的一位師姐就有這樣一條佩斯利花紋的圍巾,有次學弟開玩笑說這條圍巾太花了,花紋艷麗,學姐很生氣地向他科普,這種佩斯利花紋在中世紀的歐洲只有貴族才可以使用。蕭矜予由此便記住了這個芒果花紋。
扇骨用的是西方的紋路,扇面繡的卻是華夏的牡丹。
蕭矜予的視線落在扇柄下的白玉吊墜上。
比起華的扇子本,這枚吊墜倒是簡單許多,只是一只溫潤的羊脂玉,正面刻著一頭舉起前蹄的麋鹿。麋鹿頭頂還刻有一串英文,但是這塊玉似乎被人把玩過許多遍,蕭矜予細看也只能認出“H、W、A、D”四個字母。
認真端詳許久,蕭矜予猜出了扇墜上的六個英文字母:“HOWARD。”
Howard。
霍華德。
這柄扇子是外國人的東西。
扇子由頭到尾都被審視了一遍,蕭矜予并沒有立刻拿起這把扇子。他依舊把它放在黑盒子里。在拿出這把扇子前,他要驗證一個猜測。
蕭矜予右手抬起,兩指并攏,從眼皮上輕輕劃過。
下一秒,他睜開眼。
眼前的世界立刻化為一片黑白,華的綢折扇也失去澤。
蕭矜予眼也不眨地盯著這把堪稱為藝品的扇子,一分鐘后,當他看見一粒從扇墜上緩緩飄出的黑點后。
蕭矜予松了口氣。
五分鐘后,蕭矜予關閉第四視角。
他已經確定了污染污染人類的方式了。
——是一種和媽媽脖子上一樣的黑點!
正常用戶的邏輯因子都是彩的,哪怕崩潰的邏輯鏈,比如白院子的,也是七彩絢麗的。但是失控的邏輯鏈,或者污染者、污染上的邏輯因子,都是黑的。
這把白折扇每隔一分鐘,會從扇子的某個位置隨機飄出一粒黑點,也就是被污染的邏輯因子。這粒邏輯因子最多在空氣里飄出三米,就會自行消散。
只要不被扇子的邏輯因子,就永遠不會被它污染。
清楚了污染污染人的方式,蕭矜予就可以大膽地拿起這把扇子。
污染185污染一個三級用戶花了三天三夜,185和198編號很近,就算兩者污染人的能力是相同的。三天三夜,就是整整4320分鐘。那位三級用戶被4000多粒黑點,才被污染。蕭矜予相信,他這種一級用戶,只要不經常扇子,應該很難被污染。
當然,他不能像三級用戶一樣,隨意使用這把扇子。但是一天一兩次,應該問題不大。用戶的一定能通過某種方式消化掉黑點,黑點不可能永遠在人的中積存。否則沒有用戶能使用污染,因為不可代謝的黑點,早晚會污染掉一個用戶。
能消化黑點是必然的,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想了想,蕭矜予給這種黑點取了個名字:污染因子。
所有前期準備都已完畢,蕭矜予低下頭,雙眼凝視在這把小小的扇子上。
他拿起了扇子。
這扇子極小,是一把人用的扇子,卻不像人用的。
思考半晌,蕭矜予心道:很可能是給一個未年的孩用的。這個孩或許姓霍華德。
如果是正常用戶從王那獲得了污染獎勵,他們完全可以詢問當地的用戶委員會,自己得到的污染有什麼特殊作用,以及注意事項。因為王給的兩個污染都是在海都市用戶委員會備案過,擁有序號的,是全華夏公開的污染。
但是蕭矜予不行。
之前他也詢問過004能不能查到污染的資料,004的答案是否定的。
長腦APP只能檢測邏輯鏈,無法檢測污染。污染是由人類進行收集排序的,004本就是個污染,當然不會搜集同類的資料。
能被王私下收藏,用戶委員會不收走的污染,不可能有致命的危險。
霍華德的扇子,王……
蕭矜予快速思考著。忽然,他目一亮,拿出手機,在網上搜索起來。
“霍華德,扇子,衛榮……”
“有了!”
蕭矜予驚喜地笑了。
他從網上搜到了王買下這把古董扇子的信息!
這樣的扇子實在太像藝品,不是普通人家能得到的。放在輻前,很可能算件文。
“2045年,榮思集團總經理衛榮花費130萬,從海都市佳士得拍賣行拍下了這把霍華德的扇子。”蕭矜予低著頭,念出屏幕上的字:“上世紀三十年代,霍華德家族來到海都市法租界,開辦紡織廠……”
拍賣行詳細地在網上登載了這把扇子的原主人信息。
這把扇子的主人西維爾·霍華德,隨父親來海都市辦廠,后來因戰爭原因,舉家搬回國。
離開華夏時才十二歲,因為走得匆忙,他們只帶走了最貴重的東西,很多行李沒有帶走。這把扇子就是留在閨房、不曾帶走的品。
扇子的由來清楚了,拍賣網站上卻沒有登載任何關于扇子作用的信息。
蕭矜予將拍賣行網的資料再次看了一遍,他的視線在最后一行紅字備注上停住。
『*扇墜磨損較重,為防止扇墜上霍華德家族的“麋鹿”家徽消失,不建議經常握住扇墜。』
……正常人在用扇子的時候,會握住扇墜嗎?
蕭矜予低首看著那懸在空中、輕微晃的扇墜,下一刻,他握了上去。
并沒有任何變化。
蕭矜予扇了扇扇子。
微弱的風迎面吹來,也無異常。
蕭矜予思索片刻,抬起手指。
開啟第四視角。
世界陡然變化。
蕭矜予握著扇墜,只見扇子的第八象牙扇骨上,忽然閃爍起幽幽的輝。蕭矜予微愣,他想了想,拿著扇子時將大拇指按在了第八扇骨上,再向上提高一厘米,極其別扭地用手指擋住扇骨上所有的輝。
然后,他扇了扇子。
“哄——”
“砰!”
半分鐘后,蕭矜予踉蹌著從地上爬起,起開門。
看著屋外一臉擔憂的王阿姨,青年白皙的臉頰上閃過一抹局促。
蕭矜予:“……王阿姨。”
王阿姨震然道:“剛才你家什麼聲音,哄的一下,小蕭,你沒事吧?”
蕭矜予搖搖頭:“沒事,不小心倒了把椅子。”
“真沒事?”
蕭矜予無奈地笑道:“沒事。”
花了三分鐘哄走王阿姨,蕭矜予回到餐桌前,看向桌上躍瑩潤澤的白綢骨扇。他的目漸漸下移,移到骨扇第一扇骨中央,那條細小的裂上。
這個污染的作用比蕭矜予想得簡單暴太多。
它竟然就是一個單純的武,握住扇墜,摁住第八扇骨,下一次扇風,就會變八級以上的大風。
應該是八 | 九級的樣子,絕對不可能到十級。
按理說這樣的風不至于把蕭矜予砸到墻上,但是他剛才距離這把扇子實在太近了,又猝不及防,便被吹跑了。
在蕭矜予目前只有飛天拳頭唯一攻擊能力的況下,這其實是一個很好用的武。但是,這把扇子是一個消耗品。
蕭矜予沒有猶豫,為了實驗,他再次揮舞扇子。
果然,扇骨上又多了一道裂痕。
蕭矜予放下扇子。
當下,他一共有兩樣攻擊能力。
一個是飛天拳頭,一個是白綢骨扇。
白綢骨扇的八級大風在極短距離可能很好效果,但是距離拉大再扇扇子,以用戶的素質,恐怕很難造影響,只能作輔助使用。而且中都市的用戶可能不清楚,海都市肯定有用戶知道,這把扇子曾經屬于王。
不能在海都市用戶面前使用這把扇子。
飛天拳頭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攻擊技能。
“我的飛天拳頭的速度……”
聲音戛然而止。
蕭矜予愣愣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
“嗯,我的可、移、、的、右、拳。目前白院子的邏輯因子最多繞著我的右手手腕旋轉,無法移到其他地方,也就是說,不能改變飛出去的部位。得更多了解白院子的邏輯鏈。他的邏輯鏈和這個拳頭的能力,好像不大一樣……”
蕭矜予靜靜地思考起來。
安寧祥和的夜,青年端坐桌前,注視手腕上閃爍的點,陷沉思。
樓上,媽媽忽然醒了。寂靜昏暗的房間,人睜開眼,穿過掉漆缺口的臥室門,趿拉著拖鞋,一步步,緩慢地走到客廳中央唯一的沙發上。
斷裂的管在空中輕輕晃。媽媽歪著脖子,看起了墻上的“電視”。
生活依舊如此平靜。
***
三天后。
中都大學老校區東門。
剛下一節大課,一群年輕朝氣的大學生騎著單車,有說有笑地駛出學校大門,往另一個校區趕課。
東門西側,一個神淡漠的青年穿著白棉襖,拿著一本書,走向地鐵站。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蕭矜予已經一周沒來過學校。而他今天來也是來請假的。大三的幾門課只用最后作業就能完,蕭矜予在教授那兒一直頗有口碑,是個勤的好學生,他以媽媽生病要居家照顧、但不會耽誤學業為由,幾個教授都給了長假。
走在枯黃的行道樹下,蕭矜予正在思考004給出的那幾個任務,以他的能力,現在能接下哪一個,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一個陌生的電話。
蕭矜予蹙眉,按下接聽鍵:“你好。”
“哈嘍呀。”愉悅清脆的男聲響起,還帶著一沒完全變聲的孩子氣。
蕭矜予倏地愣住。
沒等他詢問對方是誰,電話那頭,一個人無奈地笑道:“行了,我來說,你搶什麼電話。”過了幾秒,這人的聲音過音孔傳了過來:“蕭矜予嗎?好久不見呀,你可以猜猜我們是誰。”
這兩個聲音有些悉。
蕭矜予神淡定:“齊思敏,李小同。”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電話那頭,曾經在長街地鐵站理白院子事件的短發人和鴨舌帽都愣了愣。李小同說了句“他怎麼這麼快就猜出來了”,齊思敏笑著說“我就說他能猜出來,又不是你這麼笨”。
接著,齊思敏便道:“對,是我們。很久不見,蕭矜予。”
繼續往前走,蕭矜予淡淡道:“很久不見。”
齊思敏:“不打擾你,我就長話短說了。有個任務,我們想邀請你一起完。我從小同他姐姐那兒聽說,你覺醒邏輯鏈了,能力是看見邏輯因子。很厲害。”
蕭矜予垂了眸子,著地上被行人踩踏斑駁的落葉。
李小同的姐姐?
看來很多人都知道他的邏輯鏈了。
似乎大多用戶被長腦APP檢測出來的邏輯鏈能力,都是公開的。他真正的能力004并沒有檢測到。
見蕭矜予沒有吭聲,齊思敏接著道:“你知道的,我和小同從來不接過分危險的任務,也不去污染區。這次的任務很簡單,去一戶人家看看,那戶人家住的小區離你家還近的。這家有人報警,覺得家里這幾天有些奇怪。咱們就是去看看,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污染,或者附近有人覺醒了邏輯鏈。當然還有可能,有用戶的邏輯鏈在附近崩潰了。”
不是污染區的任務,一般都不會太難。而且齊思敏兩人確實不接高難度的任務,他們只接對自己無危險的任務。
004給的那幾個任務都有些難度,而且必須獨立完,不能找隊友,以免暴自己能越級接任務的事。
齊思敏和李小同的出現竟有些雪中送炭的意味。
蕭矜予矜持道:“聽上去不錯,你們邀請我,是因為我能看見邏輯因子,要是有人崩潰或者覺醒邏輯鏈,我更方便發現麼?”
齊思敏笑了:“賓果。那個小區蠻大的,我們并不想一戶戶人家找。”
“好,但是合作前我需要知道這個任務的詳細信息,再考慮是否參與。”
“可以。對了,你在家麼,我們就在你家小區門口。”
寒冷的凜風中,蕭矜予腳步一頓。過了會兒,他繼續抬步向前。
“我搬家了。”
齊思敏沒在意這句話:“你搬家了啊?好,那能告訴我你的新地址麼,我們明天去找你。”
“可以,我等會發短信給你。”
“OK,這就是我的電話。”
掛電話前,蕭矜予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怎麼有我的電話的?”剛問完蕭矜予便想到了答案,或許他們是從用戶委員會那兒得到的。
長腦APP上填寫的資料沒有電話一欄,但是一個方組織,想得到一個大學生的電話非常容易。齊思敏能從李小同的姐姐那兒得知蕭矜予的邏輯鏈,他的姐姐極有可能就是方人員。再查個聯系方式,不是難事。
然而,齊思敏古怪地笑了聲:“我從‘桑’那兒問的。”
“哦。”
過了幾秒,蕭矜予反應過來:“桑?”
桑?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認識這個人麼?”
齊思敏低沉地笑著:“你認識啊,你當然認識。”
蕭矜予翕,忽然,一個皮黝黑的面孔從他的腦中一閃而過。
……哦。
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