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桃拖著行李走到小區門口, 迎面上三位親的室友向外走。忙收住腳問他們：“去哪兒啊？”

　“找中介。”幾個人在家里各自加班，房子卻莫名停了電，查了半天才發現中介吞了他們的電費。打電話問中介, 卻莫名被中介罵了一頓。

　黑中介橫行的年代, 很多人都以為自己運氣很好, 不會為恰巧撞上的那一個, 卻偏偏逃不過。

　“那你們等我一下，我把行李放回去, 我也要去。”

　“你不用去了。”孫遠翥讓尚之桃在家等著, 又對孫雨說：“還有你，讓你在家你非要跟出來。”

　尚之桃推著箱子就跑, 邊跑邊喊：“等我啊！我也要去！”那段時間很多新聞都在講黑中介的事，尚之桃心里知道黑中介不好惹, 自己好歹也算是個年人, 這個時候必須要跟他們共同進退。

　張雷跟孫遠翥對視一眼，勸孫雨：“回去吧, 兩個大男人在, 用不著你們。你倆在家里等著。”

　“我不回。”孫雨朝包里塞了一把剪刀：“我可會打架了，萬一那些地流氓耍無賴, 我還能一手。”自從邯鄲那次活被人砸了場子，孫雨總是會隨帶防的東西。用的話說：地流氓來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敢不敢在老娘這里撒野！

　想的潑辣, 卻還沒真的比劃過。生活到底是把一個滴滴的姑娘的無所不能了。

　尚之桃送了行李跑來追上他們, 幾個人走到中介的小門臉兒那，孫遠翥停下腳步，跟們商量：“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你們站在外面，如果里面打起來, 你們就報警。”

　“不行。”孫雨拒絕。

　“冷靜點，聽我說。”張雷把大了放到孫雨手上：“咱們不能讓人一鍋端。如果真打起來，你們就先報警，然后喊救命。你們倆進去我們還得照顧你們。嗎兄弟們？”

　“。”

　尚之桃沒經歷過這種場面，拿出手機按好110，盯著里面的靜。自己都不知道，的指尖微微抖著。很快里面傳來拍桌子的聲音，接著是一句“你媽！”孫雨沖了上去，尚之桃迅速撥打了110報了警。不知道自己嚇哭了，帶著哭腔說了地址，掛了電話大喊了幾聲“打人了！”也沖了進去。

　張雷說的對，必須要喊這麼幾聲，喊了才會有人圍觀，他們才不至于吃虧。

　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大概就是我不能讓我的朋友獨自面對的信念，當進到屋，看到幾個中介將孫遠翥和張雷圍在中間，他們扭打在一起。孫雨在外圍拿起一個煙灰缸朝一個人腦袋砸去，被另一個人攔住，手要打孫雨，尚之桃沖上去用力推開那人。

　外面開始圍上了人，那個年頭中介公司打架太常見了，終于有人看不下去，喊了句警察來了！讓猖狂的中介住了手。

　圍觀的人把門口圍個水泄不通誰都出不去，中介那幾個小伙子要從后門溜，被孫遠翥眼疾手快擋住了。他角有傷，也顧不上去抹，剛剛打過架的人現在冷靜下來講道理：“現在給我們電費，不也行，把錢和電卡給我們自己。”

　“別得寸進尺啊！跟你說了，錢在公司那，跟我們沒關系！”

　“我們不知道錢在誰哪兒，但我們今天必須來電！”張雷真的被這些人氣壞了，做商業化的人，結天下朋友，幾乎很真氣，今天卻被氣得要死。

　中介一個無賴大概蠻橫慣了，見這幾個年輕人嚇不住，挑柿子氣急敗壞朝尚之桃臉上出了一拳，孫遠翥眼疾手快鑿他胳膊，拳頭卻還是尚之桃臉上，白一張臉瞬間腫了。

　這真是太欺負人了！

　尚之桃活了二十三年，哪過這樣的委屈，跳上前去照著那人胳膊狠狠咬住，冬天穿的多，這一口能有什麼威力？又反手抓那人的臉，只恨自己沒有i那樣的長指甲。

　警察終于來了，看看這一屋子男男，中介沒吃什麼虧，吃虧的是四個租客。顯然從前都是守法公民，但今天被急了。索把人都拉到派出所調解教育。

　“誰先的手？”

　“他們！”手都指向對方，中介顯然更有經驗，沒有證據是他們先的手，路人圍觀的時候已經打起來了。

　“電費錢呢？”

　“公司呢。”

　“你們公司在哪兒？”民警就是那麼一問，這片兒什麼事兒他們不知道，無非走流程而已。

　幾個黑中介互相看一眼，其中一個人開口：“不知道啊…我們來的時候就在店里，沒去過公司。”

　放屁！

　民警心里罵他們：看你們一個個孫子樣兒！干什麼不好干黑中介！

　民警跟這些中介沒法說了，他們練出來了，抱團抱的著呢。就問尚之桃他們：“想怎麼解決？”

　“第一，我們傷了，要去醫院檢查…”

　“我們也傷了！我們也要去檢查！”混混們大聲吵嚷。

　“閉！”民警同志手拍在桌子上，大家安靜了下來。

　“第二，我們要拿回我們的錢還有電卡，同時我們要跟房東直接對話。”孫遠翥講到這看了看尚之桃和孫雨：“第三，生到了驚嚇，我們需要他們當眾道歉并保障保證不尋釁滋事。”

　“先去醫院。”民警看了看這幾個吃虧的年輕人，心想你們也是膽子大。

　“我還有一個要求。”孫遠翥打斷民警：“肯定還有其他人跟我們有一樣的遭遇，請聯系到他們一起解決，不然我們將訴諸法律。”

　從前的孫遠翥是多麼溫的人，今天因為兩百塊錢這麼剛。尚之桃突然想起讀書時老師講五四運：你看那些弱不風的學生們，最先覺醒。突然明白讀書能賦予人的最棒的那一部分，大概就是今天孫遠翥的樣子。

　他們去醫院驗傷，民警把那個黑中介的老窩給端了，賬本帶走了，財務抓了，第二天尚之桃他們就跟房東見面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但房東說：“鬧這樣，怕中介報復。你們知道潑油漆堵鎖眼吧？鄰里不得安寧。對不起呀，孩子們。”

　尚之桃他們對著那個頭發花白的房東突然不知該說什麼，房東的擔心都是對的，一個老人家兒不在邊，如果惹來這樣的麻煩沒法理。

　“阿姨，您看能不能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們找房子。”

　“三天好嗎？”

　“好。”

　他們回到家，坐在客廳里，好像都不是很想講話。還是孫雨先開了口，被黑中介坑過，也經歷過這樣的景：“所以咱們接下來找大四居還是隔斷呢？”

　“找三居吧。”安靜很久的張雷終于開口：“我考慮搬到公司附近的地方，我剛剛升職，工作太忙了，通勤時間長我休息不好。”

　尚之桃上一次面對相似景是在大三下學期，宿舍的姐妹們討論未來去向，有人說去北京，有人說回老家，有人想去深圳闖，有人要考研。大家都很年輕，沒經歷多分別，討論這個話題那天格外傷，最后都哭了鼻子。

　今天尚之桃沒哭鼻子，知道大家早晚會散的。換工作、談、結婚生子，在一起的時間就那麼一兩年，起初還會經常在一起，慢慢的疏于聯系，最終消失于人海。邊剩下的人只有那麼幾個。

　聚散無常，也是人生真相。

　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張雷撓撓自己后腦勺：“請大家原諒我先走一步，但我真的太喜歡你們了。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哪有這麼傷啊？”孫雨站起來拍拍手：“罷了罷了，今天不討論找什麼樣的房子了，今天先為張雷送行吧！喝頓酒去！”

　尚之桃點頭：“好好，喝酒。”

　幾個人出了門去旁邊的燒烤店里喝酒，臉上多多都掛著彩，惹別人側目。他們也都有點不好意思，萬萬沒想到求學十幾載，最后卻跟上學時的混混同學殊途同歸，總歸都要在社會上打這麼一架。

　等菜的時候，尚之桃看著自己的指甲，然后對孫雨說：“我準備留指甲了，留i那樣的指甲。然后把指甲磨出一個尖兒來，下次打架不吃虧。”這一年多的時間被欒念出了不斷自省和總結的習慣，打完架一直在復盤，琢磨著下次怎麼打能贏。

　大家都被逗笑了，一邊臉還腫著，角也破了，看起來有那麼一點稽。互相看看，全軍覆沒，真慘。

　孫雨提起杯：“為張雷提杯吧，恭喜你搬出這個破房子，開始新生。”

　“別這樣說。”搞商業化的人見慣了里里外外的場面，今天有一點容：“這將近兩年的時間真的是我來北京后最開心的一段時間。無論我在公司了什麼委屈，生了多大氣，回到家里看到你們三個，一下子都好了。雖然我決定搬走，但咱們的不能斷。”

　“在北京，能到一起打架的朋友，不容易。”

　這一天的形其實稽的，為了二百塊錢和心中那口氣，幾個人吃了那麼大的虧，也沒覺得丟人。反而覺得一起打了一架，徹底打了朋友。

　但人生總歸是要散場的呀！

　熙來攘往、絡繹不絕，再熱鬧也還是要散場的呀！

　都喝了很多酒，兩個男生破天荒在北五環街邊的樹下開了泡尿，邊尿邊拍彼此肩膀：“別學我；別學我，不文明不禮貌。”又吐的稀里嘩啦。

　尚之桃和孫雨站在遠背對著他們，吹著寒風，凍的哆嗦了那麼一下。

　孫雨著自己腫起來的胳膊，再看看尚之桃腫著的臉，突然就有那麼一點難過：“你看看咱們啊，一年到頭都干了些什麼？在這一年臨了的時候掛了彩。”

　“轟轟烈烈，也不枉這一年。”

　就跟做夢似的，好的壞的都經歷了一遍。第二天一早張雷就搬走了，孫雨去組織活，尚之桃和孫遠翥去找房子。

　臨出門前，孫遠翥看到尚之桃腫的臉有一點淤青，那一拳真不輕，又覺得心疼，進屋拿出酒：“我幫你一下吧？”

　“好。謝謝你。”

　尚之桃側過臉去，孫遠翥作很輕，棉簽了酒輕輕到的，聲問：“疼嗎？”

　怎麼不疼呢？

　尚之桃卻搖搖頭：“不疼。孫遠翥我覺得你以后別打架了，做學問的人不適合打架。”

　“他們威脅我們，說再鬧就罩你和孫雨麻袋。我們才手的。”

　尚之桃心里可真暖，吸吸鼻子：“不值得的。”

　“值得。”

　年人做事總是要先想值不值得，哪里就有那麼多利益需要衡量？

　“認識一場不容易，我看不到的時候不會管，但我看到了，就一定會保護你們。”

　尚之桃覺得眼睛有一點，在孫遠翥口搗了一拳，學張雷的語氣：“謝謝你，兄弟。”

　“不客氣。”

　不要這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