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詞怏怏的是, 宋蘊之不許送他至貢院,亦不許送人過來服侍照顧。
他的理由很堂皇:一則他是兄長,本應照顧妹妹,反而卻總勞妹妹照顧, 未免心存不安;二則清詞為國公府世子夫人, 一舉一關系蕭珩, 恐被有心人做了文章;三則他并不習慣人服侍,況且與同窗一起,相互照拂, 實在無需憂心。
清詞聽他提到蕭珩,心中一酸, 差點口而出:“我很快便不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了。”又不想師兄為擔憂,遂皺了皺鼻子, 郁郁道:“罷了。我知師兄想見的不是我,奈何漢有游,不可求思。”
宋蘊之被氣笑, 然一提到心之人,這溫和斂的男子,邊亦便不住揚起笑意,如春風吹過湖心,波漾。
他說:“阿詞, 你放心,我定當竭盡全力。”因我想早日為你與紜娘的依靠。我知, 蕭臨簡待你再好,因了這門第之差, 你在偌大的國公府中也是艱難, 而紜娘, 紜娘了那麼些苦,的未來自是著落在他上的。
宋蘊之目中深昭然若揭,孟清詞不恰當地想起哪里聽過的一句俚語:老房子著了火,燒起來沒救。雖然師兄的年紀并不老,可比起與顧紜,卻是大上一些的呢。
然這句玩笑話是萬萬不敢在師兄面前提的,提了師兄便知又讀了雜書,必會被訓的,想了想叮囑道:“我信師兄,但師兄平常心即可,按師兄平日做的文章,不出意外,必然榜上有名。”
宋蘊之了的發,笑而不語。
阿詞,我所求,不僅僅是榜上有名。
大周春闈,會試為期九天,分別設在二月初九、十二以及十五日,一共三場,每場三天,容涉及帖經,墨義,策論和詩賦,之后便是殿試,殿試由天子親自主持。
相信宋蘊之的學問,卻擔心他的子骨弱了些。宋蘊之是讀書人,不比蕭珩,一年四季勤練不綴。
十五之日,清詞理完家事,便帶著知微,提著食盒,提前來到宋蘊之的院子,直等到黃昏時分,才聽到車馬粼粼之聲。
清詞探頭一看,竟見到許舟攙著面憔悴的宋蘊之進了院子,后面還有蕭珩的兩個親兵,抬進了他的一個同窗,據說是考完了就暈了過去。
有些詫異竟在這里看到許舟,許舟解釋道:“世子一直記掛著公子的春闈,今日一早便命屬下在貢院外等候。”
這些日子以來,便連趙劍這種不甚敏的子,都能察覺到世子和夫人之間似有不諧,無他,每每這般時候,世子總會化抑郁的心為力,通宵達旦,夙興夜寐地辦公,只是苦了他們這些下屬。時日一久,均是苦不迭。
是以,只要逮住機會,許舟便會不余力地為蕭珩刷印象分,何況,他并不是在說謊,這些事確也是蕭珩吩咐的。
孟清詞垂睫,遮住眉眼間的一抹復雜。
宋蘊之便道:“我已經無事了,阿詞先回府罷。”
見清詞向他的眸有擔憂,他溫煦一笑:“我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好好睡一晚。”這樣說著,眉目間忍不住泛上疲憊之。
“夫人放心,屬下會照顧好宋公子。”許舟知機,忙道,又狀似無意地道了句:“世子今日差不多忙完了,許會早些回府。”
宋蘊之的目便帶了催促之意,清詞只得輕聲道了句:“好。”
*
定國公府,外院書房。
趙劍正在稟報:“祈王本來已呈頹勢,然王府援兵之中似有江湖高手,屬下恐纏斗過久泄了行蹤,便領著咱們的人手先行撤了,也因此,并未傷到祈王要害。屬下慚愧。”
蕭珩正站在書案前研磨,白皙而分明的手輕而穩地旋轉著墨錠,神若有所思,許久未作聲。
半晌,他緩緩道:“便這樣罷。他若是得了教訓也就罷了,若不然......”
蕭珩的語氣瞬時冷若寒冰。
他遇襲一事背后,幾可肯定有祈王的手筆,這與錦衛彼時追查的兵械庫失竊案有關,祈王因此而對他下手,在他意料之中,他原在等著合適的時機,將此案涉及的相關人等一并緝拿,去了祈王的爪牙,然祈王在宮中對清詞用“香夢遲”一事,卻是了他的底線,雖他知此時并不是手的最佳時機,可他不能容忍有人這樣覬覦。
所幸毫發未損,不然他不知自己會對祈王做些什麼。
“雖屬下并未查明祈王何時對夫人有了這種心思,,但據說祈王書房中,確有一副子畫像,畫上之人肖似夫人,祈王甚是珍......”
趙劍覷著蕭珩神,聲音越來越低,終至悄不可聞。
蕭珩眸中風起云涌,書房中頓時一片安靜。
這次蕭珩沉默的時間更久,久到趙劍都忍不住要開口發問時,蕭珩才放下墨錠,蘸墨落筆,寫了一封信。
片刻后,他將信封好,遞給趙劍,淡聲道:“寄給蔣大人,他知道該怎麼做。”
“世子,依屬下淺見,夫人離京,實非必要。”趙劍忍不住道,便是世子不在京中,國公府留下的親兵和護衛也可保夫人無虞。
蕭珩的眼神落在趙劍上,緩緩道:“我容不得萬一之失。”
他有一千種方法將人留在國公府,可的子他再清楚不過,他若是這麼做了,只會將越推越遠,他亦考慮過強行帶去肅州,一路上設法讓回心轉意,可去年冬日,北戎再現嚴寒天氣,已多次劫掠北境村鎮,戰事一即發,屆時他在前線,肅州并不安全。
況且,父親的舊傷又犯了,于于理,他不得不走。
還有,那位雖被貶謫卻心思深沉的睿王爺,究竟想要在西北得到什麼呢?
蕭珩心底,一瞬間思量過這一樁樁,一件件事,雖祈王一時半會不得,但不妨礙他趁著京中形勢未明的時候,先為出了氣,也將這朝堂的水攪得更渾一些。
趙麒不是喜歡刺殺這一套嗎?那以彼之道還之彼,再適合不過。
只是,若他不在京中,無論是將留在國公府,還是送至青州,的安全都是變數,他不能,也不敢賭,只有先將妥善安置,他才能無后顧之憂。
可他,卻遲遲不想這麼做,因他于心底深,不想放離開,即便不見,想到在安瀾院里,或作畫,或琴,在兩人共同生活的地方,他的心,便會安定下來。
如今,卻是不得不暫時放手了。
阿詞,你素日常慕江南景,且先去散散心罷,待我解甲歸來,便去尋你。
夜漸暗,似風雨將至。
*
三月初七,春闈放榜。
國公府一早就遣了人前去看榜,盡管確信宋蘊之必中,但不到出了結果,清詞仍是無法安心。
令清詞意外的是,王氏對宋蘊之印象極佳,竟也記掛著他春闈一事,清詞午后至文暉堂請安時,王氏便安:“我瞧著那孩子人極穩重,想必學問也做得扎實,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彼時阮珍也恰來請安,的孕已近六月,人了一些,氣紅潤,眉眼舒展,顯然這些日子過得極為舒心,聽王氏這麼說,也細聲細氣地安了清詞一番。
王氏又慨:“若春闈中了,便可在京中結親了,以這孩子的人品相貌,縱家室貧寒了些也無妨,聽說他父母俱不在了,你這做妹子的可得把此事放在心上。”
蕭以晴這些日子緒不佳,人卻是文靜了不,只懶懶坐在那里,安靜聽著們聊天,在王氏說到這里時,撇了撇道:“娘您可真是心。”
王氏道:“這不是順口說到了麼。說起來,你舅母前些日子提了城侯家的二公子,與你年齡相當,聽說品貌俱佳,也是個讀書上進的。你不喜武將,定要尋個讀書人,莫若找個日子兩家相看一番。”
“你如今也不小了,今年先訂下,再慢慢地準備著,明年也就差不多該出閣了。”
蕭以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舅母的眼,你也信?”瞧瞧給表姐找的是什麼人家,國公府那些糟事兒,都已經是京中笑柄了。
王氏被噎住,抿了口茶才順過氣來:“你舅母的眼怎麼了?便是韓宇,原先看著也好,全是被那外室狐子給勾住了。”
見蕭以晴不以為意,又道:“便是不信你舅母,你哥哥的話總該信罷!你哥哥也使人細細打聽了,回來道這孩子著實不錯。”
清詞頓時詫異看向王氏,前些日子病著,竟不知此事。王氏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了,于蕭以晴的婚事上,是極有的慎重,若是蕭珩都認可,這人應當真不錯。
蕭以晴的目中頓時有些惶急,正要開口,知微氣吁吁小跑了過來,進了門就嚷道:“夫人,宋公子會試第一名呢。”
“果真?”清詞霍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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