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孟清詞相比, 蕭珩于生活上稱得上是一個單調無趣的人,是以他讓許舟傳了這句話,知微好奇得不得了。
與孟清詞一向無話不談,什麼都敢說。此時托著腮嗤嗤笑:“我就說世子是個外冷熱的子吧, 奴婢瞧著, 可比剛回來時多了。”
“良辰景, 花前月下,喲,那我可得把您打扮得若天仙, 必得讓世子看了移不開眼,失魂落魄, 不對,神魂顛倒, 屆時許咱們盼了許久的小世子便來了......”兩手指頭對了對,笑得賊兮兮的。
“你這都是從哪里學來的胡話!”清詞紅了臉,用力了知微的腦袋。
知微躲了過去:“嗐!院里的媽媽說的。”
“媽媽說, 世子爺子再冷,也是男人,男人就沒有不人的,要不然那些男子怎麼左一個右一個的納妾呢?”知微振振有詞,“再說, 咱們看的話本子不也是這般講的,郎才貌, 才子佳人。”
清詞的眼神便飄了飄:“哪個與你是咱們,這些子雜書看。”
知微“咦”了一聲, 毫不留地揭穿孟清詞:“夫人您原先看的話本子還?當時還是我打掩護來著, 只不過嫁了人, 怕世子發現,才收斂了。”
跟著孟清詞讀書識字,自然也看過話本子,還隨口哼了兩句:“系春心短柳長,隔花人遠天涯近。”
清詞跺腳,恨恨道:“我看你這丫頭是留不得了,待過了年騰出手來,便找戶人家把你嫁出去。”
知微委屈:“姑娘,我可是一片真心為了您。”
說到這里,不覺用了舊時稱呼,更覺兩人親昵了幾分,道:“姑娘,今日恰是您的生辰,我也有幾句話憋在肚子里,今兒說了,您聽了,別惱。”
孟清詞見知微一臉鄭重,了的臉頰,故作驚訝:“想不到我今日竟聽到了知微姑娘的心里話。”
“您別鬧。”知微甚是認真。
“好”
“我隨著您從青州到了國公府,雖說咱們孟家也不差,可若論門第,論份,在世人眼里確是咱們高攀了。”
“咱們剛進國公府時,有多難,您還記著嗎?”
“您是明正娶的世子夫人,表小姐只是暫居在府里,就敢借著老夫人的勢您,挑唆老夫人對您不滿。偏世子為人冷得如一塊冰,且只在府里呆了不到一個月,就匆匆出了京。”
清詞抿不語。
“府里什麼流言都有,說您不得世子歡心,說老爺不過是仗著救命之恩訛上了國公府,我一個小丫頭都了不氣,您不知了多委屈,當著我們的面,卻一次也沒哭過。”
“您從前哪里是這樣的脾氣呢,不過是一顆心都在世子上,心甘愿罷了。”
“我那時常常害怕,若世子負了您這片心意,這深宅大戶的日子,您可怎麼捱得過去?”
知微眼泛淚:“好在如今看來,世子亦是良人。可是,姑娘啊,國公府和咱們確實不一樣,國公爺還有三個妾室呢,如今還有一個在北境服侍他,老夫人也是出侯門,對此不也無可奈何嗎?”
“府里的老媽媽說起積年的事,就提到國公爺當年極寵二爺的母親,只是那位老姨娘去的早,世子又出眾,不然老夫人如今哪有這般舒心的日子呢。”
“眼下瞧著,世子對您還好,可若是世子有一日也這般,您會不會傷心呢?”知微嘆了口氣,是親眼見著那日,因兩人的爭執,孟清詞落了半夜的淚,早上醒來還要裝著沒事人一樣,去看表姑娘,想想便心疼。
“那知微姑娘說說,你家姑娘該怎麼辦呢?”清詞的長睫了,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知微恨鐵不鋼得白了一眼:“您如今太醫的藥也停了,自然是早早生下小世子,好拴住世子的心呀。”
雖說老夫人前些日子要塞人,被世子拒了,可府里二夫人都有了孕,難保老夫人不急,若夫人再不上心些,老夫人再送人為夫人“分憂”,便是世子也不好拒絕,畢竟世子的年齡在這里,子嗣是頭等大事。
若有了胖乎乎的小娃娃,堵上老夫人的口,夫人又這般好,不信世子眼里還能看到別的子!
清詞眸復雜,落在知微上。
是這個世子夫人做得太失敗了吧,連這個一向沒心沒肺的丫頭都為擔憂。
這似乎是世間默認的規則,子的歸宿便是嫁一個人,為他生兒育,打理后宅,管理妾室,時期,想想都覺得是無聊的日子,然后來為了蕭珩,對此甘之如飴,蹉跎了十年。
思往事,惜流芳,易傷。
半晌,緩緩道:“照你這個邏輯,當務之急是子嗣,可即便有了孩子,若世子執意要納妾,屆時又該怎麼辦?”
“一哭二鬧三上吊?”
知微道:“世子不是這樣的人......”話是這麼說,的聲音也不是那麼篤定。
清詞一笑,在知微額上輕彈了下:“傻丫頭,被問住了吧?待得空兒,再慢慢想。如今,且幫你家姑娘梳妝罷。”
知微捂著頭嘟囔:“姑娘您就是覺得我笨......“
清詞莞爾,這一生會為們做好妥善的安排,然希們想清楚,去選擇真正想過的日子,即便是遵循這世間的規則,安穩地度過一生,也不要渾渾噩噩失了自己。
*
清詞坐在妝臺前,任知微為梳發描眉,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自小是父母膝下的乖乖,左思右想,和離終非小事,終不敢大著膽子私自做了決定。還是決定去信青州,將兩人之事向父母細細說明。
父親一向開明,族中有個姑姑嫁了人,后來與夫婿不睦,想要歸家,族中不許,還是父親為說了話,據理力爭。何況是父親心的兒?想來父親定會尊重的意見。
其實重來一世,很多事都已改變,以此時看,蕭珩和趙璃月兩人之間,對彼此的也是撲朔迷離,并非前世以為的那般堅定。
雖然如今的蕭珩,與前世已有很大不同,拂去那層冰雪般冷淡的氣質,似乎笑容與話語都多了些。然而,的想法亦與有了不同。
因孟清詞也有自己的驕傲,憑什麼,要是某人的退而求其次呢?若這一生,只得他半顆心,五分,寧可不要,又何況,不想再重復前一世勞燕分飛,郁郁而終的結局。
但,清詞嘆,離開蕭珩,不確定自己還能慕上天底下別的男子,果然,年時不能遇上太驚艷的人啊!
是以,得地退出這一場曾經熾熱的,余生若是回想,亦會浮上粲然笑意,因曾經摯在回憶里便永遠是年時,而自己也未變歲月里幽怨絕的婦人。
“夫人,怎麼樣?”知微得意問,對自己的梳妝手藝很自信。
清詞的眼神凝視著鏡中的自己,良久,啟一笑,一粒小小梨渦在左頰若若現。
鏡中人姿容明,依然是如花韶華,青春。
“甚好。”道。
*
然這一等,便等到了華燈上,明月出。
要外出的衫早已熏好懸掛在碧紗櫥,被熨得一褶皺也無,知微進進出出幾趟,見清詞雖安安靜靜地倚在榻上翻書,卻時不時地瞥一眼案上的自鳴鐘,想了想,索出了院子,招手命小丫鬟去打聽下趙劍或者許舟回了沒。
小丫鬟人機靈,腳程快,不一會兒回來了,遠遠便沖知微搖頭。
知微的臉微沉:已經過了用晚飯的時辰了,世子若再晚些回來,便可直接就寢了。
忍著焦急先去小廚房端了碟點心,進了室。
“夫人,先墊墊吧。”知微觀察著清詞的臉,輕聲道:“方才去問了門房,門房說許是快了。”
“哦。”清詞抬眸看了眼窗外,驚覺時間過得如此之快,坐直子,忽覺中一陣絞痛,按著心口,面一瞬間蒼白。
“夫人您怎麼了?”知微一驚,忙上前扶。
“無妨,”清詞皺著眉,徐徐平息著呼吸,那子疼痛慢慢緩了過來,心中卻不知為何,涌上了強烈的不安。
“世子定是有事耽擱了。”知微安道。
然而現在已經是亥時初了。
蕭珩并非言而無信之人,且若是有事,他定會遣侍衛回來通稟一聲。他如今遲遲未歸,且未捎回只言片語,定是出了大事。
偏這幾日蕭珩晚上回府,都是從容閑適,一副公事不忙的樣子。
說起來,對蕭珩在外頭到底忙碌的是什麼,他不說,也不問,是以,如今想要尋找一點線索,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思量片刻,清詞道:“遣人去鎮司問一聲。”
話音剛落,聽到知宜在外頭道:“趙大人過來了。”
趙劍是蕭珩的侍衛,但本也有銜,且在戰場上立過軍功,是正六品云騎尉。
知微還沒來得及為清詞披大裳,清詞已快步走了出去。
夜風呼嘯而來,站在階上,卻毫未覺寒冷,因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趙劍。
蕭珩的兩個侍衛,許舟寡言,而趙劍卻極為健談,他人也和氣,沒什麼架子,是以若是涉及外面的事,安瀾院的小丫頭都喜歡找他打聽。
今日他一黑勁裝,眉宇之間似凍住了冰冷的夜風,握劍的手骨節凸起,帶著的殺氣。
心中那不安的覺越來越濃,聽到自己輕聲問:“世子因何未歸?”
作者有話說:
V章評論區隨機掉落小紅包。
1.“系春心短柳長,隔花人遠天涯近。”出自《西廂記》
2.“思往事,惜流芳。易傷。”出自歐修《訴衷·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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