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他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眼前的小鎮上。以杰西的游戲經驗，當然能猜出這一段經歷屬于游戲里的過場畫，是阿比蓋爾或者金發姑娘的“記憶回溯”，并不需要他進行作，他只需要在這里看著就行。

在他思考時，黑白的小鎮漸漸有了聲音，小孩的頭發也一點點填充上了明亮的金，坐在湖邊的樹下，默默看著湖水，邊的黑影蜷一團，靜靜陪伴在邊。

有人喊的名字。

“菲尼克？”

聽到自己的名字，菲尼克慢慢抬起頭，眼睛里覆蓋著郁冷漠的灰霾。

畫面開始迅速流，短短幾幀變幻，杰西已經理解了菲尼克的年。

在紅杉鎮上，從來沒有“阿比蓋爾”這個人，只有菲尼克，蠟像館館長史斯夫人的兒，夜鶯劇院的芭蕾舞演員，阿斯特斯畫廊擁有者獨子的人，至始至終，存在的都是菲尼克·史斯。

然而并不是一個人。

從小到大，菲尼克邊都陪伴著一團沒有人能看見的黑影，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似乎是從有記憶起，它就一直陪在邊，所以即使是小小的菲尼克，也不能理解床下的怪到底有什麼可怕。

在的認知里，那就是一直陪伴著親人，從不是什麼怪。

給黑影起名阿比蓋爾。

阿比蓋爾總是很安靜，最開始，它不知道怎麼發出聲音，是菲尼克教會了它自己的名字，教會了它怎麼模仿人類的聲音，教會了它怎樣才能說話。

“你的聲音太奇怪了，這樣不行……嗯，我同意你用我的聲音，怎麼樣？”

“……”

“來，說‘阿比蓋爾’。”

“啊……啊……”

“阿比蓋爾。”

“阿比……蓋……”

“阿比……”

“菲……菲尼克。”

時間再度流，男人和人在房間里大聲爭吵，責罵自己的兒，金發的小孩憤怒地瞪著他們，像是一枚點燃的小炮彈，隨時可能發出龐大的能量。

摔門聲隔斷了暴漲的怒火，菲尼克把自己埋進被子里，哭聲也一并被溺死在被子里。

在哭聲里，黑影從床下慢慢探出，凝聚手的形狀，輕輕了菲尼克的手指。

小孩沒有注意到輕的，抬起頭，把手里的枕頭狠狠砸向墻壁，哭著說：“我希他們從此消失！”

夜晚迅速降下，朝霞覆蓋了夜，曙沿著窗臺窸窣爬。

線落在菲尼克的臉上，著眼睛，慢慢坐起來，習慣地喊：“爸爸？媽媽？”

房門外沒有回答。

“……爸爸？媽媽？”

菲尼克困地擰開門把手，在家里找了一圈，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父母。

黑影慢慢著地板游過來，菲尼克蹲下來，手了它：“阿比蓋爾，你看到爸爸媽媽了嗎？”

阿比蓋爾聽話地回答了菲尼克。

它覺自己上的小手猛地僵住了，當它試圖蹭蹭手指時，那些的手指彈了起來，用力揮開了它。

為什麼？它不明白。

它努力回想自己剛才的回答，依舊想不出哪里不對。

——他們在，阿比蓋爾里面。

菲尼克希他們消失，所以阿比蓋爾滿足的想法。

日歷一張張被撕下，一喪服的菲尼克面無表地跟著的養母走進蠟像館，蠟像館的大門在后關上，一切歸于黑暗。

蠟像館的史斯夫人收養了菲尼克，并將的格大變歸結于突然失去父母。

“可憐的孩子”“被父母拋棄了”“他們會去哪里”……

人們在菲尼克背后議論紛紛，沒有注意到小孩轉過頭時充斥著怨毒和憎恨的眼神。

黑影從腳下躥出，慢慢從人們的影子里站起來。

一年一年過去，菲尼克開始變得敏暴躁，對每一個欺負自己的人心懷恨意，毫無顧忌地指使阿比蓋爾去傷害他們，的一天天條，如同發芽的植，愈發纖細修長，怨恨的種子也在的心生發芽，隨著的長，開出有毒的花。

無疑是憎恨阿比蓋爾的，或許更加憎恨曾經全心全意相信一個怪的自己，可又無法離開這個怪，知道自己需要阿比蓋爾的保護才能一直過著幸福的生活，每一次讓刀刃指向他人，都在讓棘刺往心臟更深地陷一點。

漆黑的不斷注容，終于在某一天迎來了漫溢。

當第一次在鏡中發現自己上發生的異變時，菲尼克砸碎了鏡子。

冠冕讓往著非人的方向異變，逐漸失去了人類的形貌，變了和阿比蓋爾相差無幾的怪，越來越大，蠟像館無法塞下，于是進了湖水里。

的力量也越來越強，整個小鎮都在的掌控下，能夠輕易地讓任何人陷瘋狂，殺死他們的親人卻一無所知。

他們該死啊。菲尼克崩潰地想。

他們都欺負過，碧翠在洗澡時燒掉了的服，朱迪關掉了浴室的燈，鮑在回家的路上等著，想把拖進草叢，克斯太太一直在和別人說睡了劇院經理才搶走了兒的名額……

不在乎他們會怎麼樣，這個小鎮就這樣毀滅也無所謂……可會變什麼？

“阿比蓋爾……阿比蓋爾……”無意識地呢喃，呼喚著那個悉的名字。

“我害怕……阿比蓋爾……”

黑影默默佇立在面前，從的里取出那頂冠冕。

在戴上冠冕的剎那，它無聲地發出痛苦的尖，形陡然潰散，化作了漆黑的黏稠。

即使是無形的怪，也沒辦法抵冠冕的力量，阿比蓋爾代替菲尼克承了侵蝕，讓變回了人類，自己也發生了和菲尼克一樣的異變。

化作黑，吞噬了小鎮上的所有居民，也將他們的靈魂拉進了銀杉鎮。

當菲尼克終于從昏迷中蘇醒，看到的卻是滿目瘡痍的紅杉鎮，小鎮上只剩下了一個活人。

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阿比蓋爾依舊不理解菲尼克對自己的憎恨，但是它知道，菲尼克不希人消失，它害怕菲尼克知道那些人都在它里面后會更加憎恨它。

為了補償菲尼克，它決定讓菲尼克沉睡，自己找回所有居民。

它把菲尼克放進礦坑里的水池，用自己注滿水池，等菲尼克蘇醒，發現已經無法逃出黑的桎梏。

“阿比蓋爾？放開我！阿比蓋爾！阿比蓋爾！！！”

“晚安，菲尼克。”

阿比蓋爾說：“等你醒來，一切都會變原來的樣子。我保證。”

最終還是沒有完自己的許諾。

劍刃緩緩從阿比蓋爾的里出，菲尼克終于辦到了這麼多年一直希辦到的事，殺死了這個什麼都不懂的怪，它是這麼愚蠢，愚蠢到被殺死前，還試圖送花。

如果……菲尼克想。

“如果……”

金發姑娘低聲問：“如果那天我選擇了你，結局……會不會有所改變？”

阿比蓋爾沒有回答。

就算能夠再次發出聲音，也不會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始至終，都不理解這個世界，哪怕的世界一直只是眼前的菲尼克。

過去的記憶緩慢焚毀，杰西只是眨了下眼，黑湖重新出現在眼前。

因為阿比蓋爾死去，黑也失去了生機，化作清澈的湖水，重新滲進地面。

菲尼克跪坐在湖水里，抱著小小一團的黑影，長劍穿過冠冕，進邊的湖水。

在的掌心，黑影正在一點點黯淡，影妖的消散總是無聲無息，最終菲尼克的掌心什麼也沒有剩下。

看著掌心，許久，拎起一旁的明冠冕，端端正正地戴著自己的頭上。

的開始融化，黑從中瘋狂噴涌而出，在湖面上掀起劇烈的，浪花咆哮著拍下，遮擋住了湖上的人影。

杰西聽到菲尼克冷淡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逃吧，這次我不會留下你們。不過只有這一次，下次沒有人能離開紅杉鎮。”

“這是……我的錯，所以……我會把所有人，都帶回來。”

沉浸在全息投影中的游客一個個乍然驚醒，迷地轉頭四顧，發現原本堵塞街道的黑泥全部變了湖水，立刻一個接一個匆忙向車站的方向逃去。

杰西更早就回過了神，此刻也跟著游客一起逃跑。

可最后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滔天的漆黑浪重重撲下，將曾經的人類孩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