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娘是個利落子,念頭一起,便回房收拾了一番往沈府去了。
到了晚邊,雋娘果然帶來一個好消息。
彼時沈妝兒正倚在塌上喝粥,見回來出淺笑,“你怎麼回去了?”
雋娘笑上前施禮,“主子,二姑娘的婆家廣寧伯府急著將媳婦娶進門,上個月初下定,計劃著這個月便將二姑娘迎門。”
沈妝兒卻微微皺眉,“這麼快?”擱下粥碗問道,“那祖母與二伯母應下了嗎?”
這麼急著將人迎門可不是好事。
雋娘伏低下來,跪在腳跟前,輕聲道,“奴婢也打聽了,實則是廣寧伯夫人子不好,怕耽擱婚事,想早點娶過門,老太太與二夫人念著婚事已定下,只得應承,王妃,王爺不在家,要不,咱們回沈府住一陣子?”
有親人在邊,想必能寬的心,雋娘心里這樣想。
沈妝兒沉默片刻,問道,“定了哪一日迎親?”
“六月二十六。”
“那還有十多日,”沈妝兒笑了笑,“等好日子過了再回去。”
容容替沈妝兒調理子以來,月事便順暢許多,容容沒有留荷等人那麼多忌諱,親自熬了一碗紅糖姜水給,便勸道,“王妃,您莫要心急,奴婢給您把過脈,您原先氣淤堵,子嗣著實會艱難些,如今奴婢替您清理了淤堵,等王爺回來,定能懷上。”
沈妝兒算了算,前世孩子也是在朱謙回來后懷上的,心中寬不,“我知道了。”
流易逝,眨眼便到了六月底沈玫兒出嫁之日。
沈妝兒早前兩日便住在了沈府。宮里的事傳去坊間,人人皆知煜王妃為圣上最看重的兒媳。再有朱謙主持軍演一事,沈妝兒地位水漲船高,這一回歸寧,臨近府邸的宦夫人皆來拜訪,年輕的未嫁姑娘亦奉上自己的繡品,極盡討好。
出閣前一夜,沈妝兒前往玫兒閨房探,將一錦盒塞手里,
“這是我給你的添妝。”
沈玫兒一掂量,臉就變了,還未打開,先將紫檀錦盒塞回沈妝兒手里,
“我說過,上回那寶釵便是添妝禮,你不許再送這些。”
臉生恁,襯得那雙頰艷,顧盼生輝。
沈妝兒凝睇笑道,“你我姐妹一,不必如此生分。”
沈府算不得富裕,嫡出的沈玫兒月例有四兩銀子,庶出姑娘月例只二兩,二夫人曹氏掌著中饋,這些年也暗中補不,沈妝兒問過老夫人,沈玫兒的嫁妝只三千兩銀子并一間鋪面與一百畝良田,嫁妝雖有八十八抬,面上好看罷了,老夫人給了一千兩銀子箱,沈兒添了一百兩銀子并一副頭面,其余親戚各有厚薄,再加上曹氏夫婦暗中添補,總數也不過是五千兩左右。
沈妝兒回想前世出嫁,二伯母與二伯父均鉚足了勁給撐場面,從公中拿了五千兩銀子,私下又補不,父親更是將三房家底都掏出來,連同祖母等人,最后足足湊了一萬兩嫁妝。當年嫁去煜王府,比不得其他王妃,在沈家卻是獨獨一份。
沈家向來同氣連枝,即便里也有些彎彎繞繞,在外人面前向來是一條心的。
這回沈玫兒出嫁,嫁妝排面遠遠不能與比,沈妝兒便決心給添一筆箱。
“你知道的,我近來得了不賞賜,王爺那頭也給我置辦了產業,我過得富足,當年我大婚,父親不善理家,一應嫁妝與婚禮均是二伯母替我持,我心里拿當娘,亦是拿你當親姐妹”
沈玫兒想起曾埋怨過沈妝兒,眼淚不雙流,
“對不起妝兒。”撲在懷里大哭。
沈妝兒等哭一陣,將摻了起來,打開錦盒攤在小案,里面陳著一副赤金鑲寶石頭面,一串水晶連珠金龍頭鐲,并兩對赤金墜珍珠耳環,底下擱著一疊銀票,
沈玫兒牽著角,著一匣子首飾出神,
“這里有兩千銀票,你嫁去楊家,以后開支定不,妹妹也只能幫你這些。”
沈玫兒聽到這數額大吃一驚,目掙得圓圓的,漸漸蓄了一眶憂,“你瘋了,煜王待你好,你也不能這般敗家”連忙將盒子闔上,挽了的手腕,不喜反憂,“妝兒,我已經很好了,祖母給我添補不,你今日給我這麼多,底下還有兩個妹妹,兩個弟弟,你今后還不得掏空煜王府?你簡直瘋了”
沈妝兒心中早有謀算,那個莊子可不是白買的,能掙出營收來。
前世連累了沈家滿門,這一世無論如何得彌補。
況且,最近銀子確實多得沒花。前兩日還遣雋娘在銅鑼街買了兩店面,專走水貨與皮貨,六王朱珂在這銅鑼街有不產業,東西兩市沒落后,銅鑼街因毗鄰漕河,日漸繁榮,悄悄地將好地兒占了,回頭跟著朱珂發一筆財也不錯。
皇帝賞的百斤黃金,價值連城,自個兒富足逍遙,豈能看著姐妹們水深火熱。
沈玫兒一陣推,沈妝兒干脆撂下盒子走了。
為一點嫁妝推推搡搡不像樣,沈玫兒咬著牙,大不了就當借的,回頭等持家,有了盈余再還妝兒,心中越發將這份姐妹給記下。
沈妝兒離開沒多久,二夫人曹氏袖下擱著一本冊子,笑瞇瞇了進來。
沈玫兒見母親笑容略有幾分不自然,只覺奇怪,將眼角的淚痕拭,隨口道,
“這麼晚了,娘怎麼過來了?明日早起要持婚宴,娘親早些去休息吧。”
目落在那錦盒,也不能拂了沈妝兒的好意,便將添妝一事告訴曹氏,曹氏聽說沈妝兒如此大手筆,手下一松,冊子跌落在地,忙抱起錦盒端詳,“妝兒這是傻呢”
仔細數了數銀票,眼底漸漸滲出了一點淚。
“這孩子,懂得恩”有了這筆銀子,兒去了楊家不會吃苦。
沈玫兒瞅著娘親那咋咋呼呼的模樣,嘆了一聲氣,彎腰將那冊子給撿起,隨手一翻,不堪目的畫面竄眼簾,嚇呆了,忙燙手似的扔了。
大婚正宴之日,沈妝兒晨起便陪坐在老太太旁。
沈恪兒與沈秀兒清早湊去玫兒房里,幫著給新娘梳妝,沈妝兒不去湊熱鬧,見老太太臉上喜不顯,便悄聲問道,“祖母,楊家急著娶親,是否有?”
老太太緩了緩,揮退下人,憂心忡忡地嘆氣,
“玫兒呀,也是個命苦的孩子,那廣寧伯夫人有肺咳之癥,前不久請了太醫院院判程太醫看診,幾服藥下去,并未減輕,反倒是嚴重了,楊家無人在朝,誰也不敢去質疑太醫院,悶聲不吭將苦果咽下,雖是后來悄悄請了大夫瞧,不過并無明顯起。”
“廣寧伯夫人派了心腹婆子上門,說是想將娶親提前三個月,便挪到了今日。我與你二伯母也是無可奈何方應下。”
沈妝兒
眉間蹙起,“倘若二姐嫁過去沒多久,婆母過世了,留一人對付那些姨娘,豈不整日飛狗跳?”
老太太憂到心坎上,“可不就是嘛,旁人嫁姑娘恨不得沒有婆母,可這楊家呀,有婆母比沒婆母可是大不相同。”
沈妝兒想起前世病重,坤寧宮太醫整日不絕,對太醫院形還有些了解,治肺咳得請馬漁。
“祖母勿憂,等二姐嫁過去,擇日我帶一名太醫上門,替廣寧伯夫人看診。”
老太太心神微振,“果真如此?”欣喜地點頭,“好孩子,又得讓你費心了。”
這一場婚宴比預料中要熱鬧,如今的沈家不可同日而語,不賀客皆是不請自來,沈府欣喜之余尋最近的酒家點了幾桌席面,以待賀客。
前院有二老爺沈璋,三老爺沈瑜并大爺沈慕應酬,后院眷便是曹氏親自在招待,老太太反而閑下來,只管送孫出嫁,到了喜房外,遇見沈兒剛剛出來,雙雙著門框往外探出個頭,著沈妝兒,笑嘻嘻出圓圓的臉蛋,
“姨母”
沈妝兒連忙朝招手,示意過來,將抱在懷里,“好孩子,今日你母親忙,你便跟著姨母玩可好?”
雙雙重重點了頭,抱著臉頰親了一口,將沈妝兒親的心花怒放。
老太太卻拉著沈兒在一旁柱子邊低聲說話,
“你婆婆怎麼沒來?”
沈兒深吸一氣,瞥了一眼喜房,低聲道,
“也算是咱們玫兒的大,偏偏廣寧伯夫人病重,便以此為借口去楊府坐鎮”后面的話沈兒沒說下去,婆婆這麼不給面子,也跟著抬不起頭來。
老太太臉瞬間凝住,眼角冷意蓬,不過片刻,又緩了下來,“無礙,不來,那這大便是你,這門婚事本是你在周全,不曾面,咱們也不必敬,你是玫兒的姐姐,當得起這個份。”
沈兒眼眶微紅,淚意涌出,又急忙忍住,“我都聽祖母安排。”
沈妝兒將這話收在耳里,也是了眉心,不過眼下也不好多說,抱著雙雙進了婚房。
雖說婚事有些許不如意之,大抵還是順順利利,熱熱鬧鬧的,尤其那楊三郎比想象中要出,雖是習武出,文才也不錯,一路通關過了前院秀才們的考較,沖到了喜房前,又當眾了一首催妝詞,末了,將沈玫兒牽出來時,還憨實一問,
“夫人,我這兩月日日習書,苦讀詩詞,今日沒給你丟臉吧?”
今日是楊三郎大喜,喜不加掩飾從眼底溢出來,天氣燥熱,擔心沈玫兒累著,干脆打橫將人抱起送花轎。
惹得眾人一片哄笑。
沈妝兒一手牽著雙雙,一手拉著弟弟沈藤,漸漸笑出了淚,有這麼心的夫君,哪怕有些坎坷荊棘,也無傷大雅。
畢竟,往后這一生哪,有人風雨兼程,有人勠力同心。
唯獨曹氏看在眼里,憂在心里,晚上家宴時,與沈妝兒道,
“我呀不擔心別的,就擔心那傻小子沒個輕重,傷了玫兒。”
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妝兒一聽便明白,掩低低一笑。
等到回門那一日,曹氏果然托沈妝兒去打聽這樁事,
“玫兒的子我了解,又倔又要強,我若問,定沒一句真話給我。”
沈妝兒擔此大任,也不敢馬虎,新婚夫婦一同進來見禮時,便細細打量沈玫兒,穿了一件銀紅的薄褙,一條白的馬面,梳著婦人髻,面頰紅彤彤的,含著幾分,仿佛了閨閣時的盛氣,變得有些靦腆依人。
楊三郎拜過長輩,便由著沈慕帶著去前院喝酒,沈茴與沈藤兩兄弟亦簇擁左右。
沈妝兒趁著機會將其他
妹妹們遣走,拉著沈玫兒一路往閨閣走,先問了廣寧伯夫人的病,
“婆母待我很好,病竟也好了些,還說我是的福星”
“這就好”沈妝兒又話閑幾句,待了西側的梅園里,園一片清寂,四下無人,方悄悄扯了扯袖,問道,“好姐姐,告訴我,姐夫待你如何?”
對上沈妝兒揶揄的眼神,沈玫兒臉躁得紅撲撲的,地垂下眸,咬道,“好的”
園子里的海棠已謝,芍藥卻開得正艷,似有似無的清香在一草一木中流轉。
“那房夜沒傷著你吧”沈妝兒湊近了些問,雖與朱謙夫妻兩載有余,問起房中事,也有幾分赧。
沈玫兒微吃了一驚,愣愣看著沈妝兒,見沈妝兒抿著快要笑出來,氣得錘胳膊肘,“是不是我娘差你問的?也不害躁,竟問這種事!”
沈妝兒被追著繞一株枯梅轉,笑聲喧疊,沒花香里,“我問一句怎麼了?你家三郎躁躁的,我們自然替你擔心”
沈玫兒越發急了,懊惱地跺著腳,想起新婚夜他的慎重與憐惜,竟是口而出,“他沒有躁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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