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要離京的消息甫一傳出, 就在京中激起了軒然大波。
與此同時京中發生了幾項不痛不的人事調,一是臺閣大臣凌毅因原因提出請辭,已于三日前離開京都, 二是衛軍副統領龐秋在一次皇家圍獵中救了驚馬的長公主,接著搖一變做了公主府親衛。
沁嘉出發這天,許多人前來送行, 瑾貴妃更是一直送到了碼頭上, 拉著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當初承蒙殿下不嫌棄,讓妾進宮伺侯陛下,這幾年多虧殿下關照,妾將后宮打理得還算妥帖,如今您狠心離去,拋下妾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后宮往后可怎麼好。”
兩人自小就是手帕,林國輔為人忠義直爽, 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臣子。
這次封王,沁嘉本屬意于林國輔, 只是皇帝更加屬意李家, 便只能抬出同樣掌握兵權的許達忠與其抗衡。
如今皇后漸漸獨立, 早有親自掌管后宮的意圖,只是因為懷著龍嗣才未提上日程。
沁嘉不干涉皇帝后宮之事, 卻對林瑾始終懷著幾分愧疚之意,忍不住道:“你與李皇后差不多同時進宮,怎麼肚子至今沒有靜。”
這話不說還好, 一說便到林瑾傷心事:“皇帝對妾一直敬重的居多,與皇后才是年夫妻深意重,就連讓妾掌管后宮亦是因恤皇后年,怕沒經驗又未歷過風浪, 一旦行差踏錯一步會人抓住把柄。說出來不怕殿下笑話,陛下明面上雨均沾,實際上在妾這兒總是坐坐就走了,本片葉不沾,又哪來有孕一說。”
李家對皇后這胎異常珍重,若順利誕下皇子,怕是會策陛下將其立為太子,燕王如今手握重權,過早立太子非但不能錦上添花,反而是烈火烹油。
只看將來皇帝有沒有足夠的手腕,將猛虎重新歸籠了。
沁嘉輕輕握住林瑾的手,聲安道:“你放心,當初本宮送你宮的時候就答應了林國輔,必將護你周全,如今皇后懷有孕,你大可趁此機會和皇帝增進,后宮里那麼多新鮮面孔來來去去,皇帝的新鮮勁兒很快過去,只有兒才是你真正的依仗。”
“長公主說得是。”林瑾心里分外傷,可碼頭上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只得強牽起幾分笑意道:“殿下東西可帶齊全了,若是到那邊差些什麼,臣妾還能持一二,便是想吃什麼京里的小點心,臣妾著人快馬加急送去也不過兩日。”
沁嘉看了眼湖面上,專門裝行李的貨船就有兩艘,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司珍庫的蓮嬤嬤是本宮專程為你留下的,前日已經待過了,此人有些手腕……生子的事,你可以去找。”
林瑾心中一震,忍不住落下淚來,兩人又說了幾句己話,才依依惜別。
沁嘉所乘的大船共有三層,裝潢布置極盡奢華,乃親王最高等級的規制。
頂上一層掛了風幡,還搭建了戲臺子,專供賞樂游玩之用,沁嘉帶著玉痕及幾個侍婢住在第二層,底下則是公主府親衛統領沉仲和龐秋各領著五十人,分兩班日夜守衛。
夾板上風有些大,沁嘉長發被吹得紛,玉痕遞過幃帽,卻搖了搖頭,目越過人群看向不遠一座高樓。
隔著朗朗晴日,高閣之上一道拔姿直如寒松翠竹,清雋襲人,沁嘉看不清楚對方面,只覺心里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了下,轉有些茫然無措的上了船。
早說過不喜歡這種分別的氣氛,他還是前來相送了,接著又想起自己暗中做的那些布置,不由微微一笑。
蕭容昶啊蕭容昶,你千方百計塞了兩個探子過來,本宮若不回敬一下,怎對得起你這份孝心呢。
有句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過多讀了幾本書,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玉痕順著的目看去,也發現了端倪,正擔心緒不佳,見沁嘉抿笑,心下已有幾分了然,逗趣兒道:“若非殿下先下手為強,以幽云需要人提前打點為名頭把凌大人提前支走,咱們這一路被人盯著不知多無趣呢,現下龐大人和沉仲分兩班倒,沉仲又是個最機靈不過的,定能將對方治得死死的,殿下這三天可有的時候快活。”
“說得像是本宮真怕他似的,別說現在人不在,便是他親自盯著,本宮也該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沁嘉拿帕子扇了扇臉,思量著在紀云置辦宅子的事,前兩天就想派人去了,可他非要自己親力親為。
玉痕笑著應和:“是,我家殿下最厲害了。”
見船隊遠遠駛出河道看不見了,蕭容昶才轉走下樓梯,眼中幾分悵然若失。
霜九在一樓等侯良久,見主子下來,立馬迎上去催促道:“大人快些走吧!”
蕭容昶走到門口,冷不防聽見樓中說書的口中冒出幾句污言穢語,驟然停住腳步。
霜九之前就已經聽過了,此刻心里一咯噔,再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抬眼見自家大人容冷峻,恨恨的道:“大人,要不要奴才立馬人來,將這些人通通抓進大牢。”
“呵……什麼玩意兒。”蕭容昶卻是輕笑一聲,抬過門檻,徑自上馬車離去。
經過茶肆酒館里這麼一散播,現下滿京都知道閣首輔蕭容昶多年不近的原因,竟是因為□□不行……不僅如此,還有種種變態的喜好,跟太監公公似的喜用折騰人。
且這話,是由他府里唯一的侍妾親口傳出,由不得人不信。
當日,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皆親眼目睹一名著暴的異瞳子哭哭啼啼從蕭府跑出,坐在地上好一通嚎哭,將蕭大人那方面如何如何不行,又是如何用折騰自己和盤托出,最后還是安華郡主路過,實在看不下去將人好言好語安了一番,親自送到太浮山玉修觀才算了事。
蕭容昶臉黑了一路,回到府中方知,那名舞姬上午從后院奪門跑了,而人前腳跑路,跟著各大酒館就開始大肆渲染……這若不是某人特意安排,便是白日撞了邪。
他手里緩緩挲著玉牌,忽然給氣笑了。
玩兒這套是吧,將來只看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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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已有三個月孕,平素謹慎小心得不行,就怕有個閃失傷了肚子里的龍子,是以這段日子都不曾侍寢,只皇帝宿在別的宮妃那里倒也罷了,只格外防著瑾貴妃。
那是林家嫡,宮之前份就與不相上下,若非皇帝更中意自己,這皇后之位還不一定是誰的呢。
仗著年紀小,跟皇帝說話自來百無忌,這會兒剛吃完飯,皇帝在床上哄睡午覺,便趁機拉著皇帝撒道:“陛下,臣妾白天散心的時候經過瑾姐姐的蘭惠殿,聽見兩個丫頭在那議論,說是瑾姐姐的長兄不日就要調回京中,補閣空缺的差事,可真有此事?“
皇帝斂眉沉思片刻,眼中顯幾分不悅:“閣人事增補全由首輔做主,前日朕確實聽他稟報過,文淵閣有一文員請辭,林家子在瓊江歷練已滿三年,可來京中補這缺口。”
“只是皇后問這做什麼?”他雖不滿蘭惠殿隨隨便便兩個丫頭都能信口開河,亦不想生單純的皇后到影響。
為后妃就應該安安分分的,不要想著干預前朝之事。
皇后沒再提瑾貴妃,轉而說道:“之前臣妾跟您提過,長公主跟蕭大人之間關系不同尋常,倘若這次林公子真了閣,可不恰好印證此事。”
涉及長公主,皇帝態度便冷淡了些:“皇姐縱使真向閣舉薦了瑾貴妃的胞弟,亦是一心一意為朕著想,皇后不必再說了。”
“是臣妾逾矩了,只想著若那兩人親近,往后朝中許多事不都能直接越過陛下去,或許是懷著陛下骨的緣故,臣妾近來總胡思想,因擔心您心里難過,止不住日夜憂思……”
“你懷著孕,心思重一些也是正常。”皇帝雖然心里不舒服,到底沒再說什麼,輕輕拍著的背,哄人睡著了,才回到紫宸殿,招來務府總管太監何銘問話。
作為一國之君,張口打聽皇姐私事終歸有些難以啟齒,所幸何公公是個水晶剔人兒,很快琢磨出皇帝的意圖。
卻是掠過了前段時間關于長公主與首輔大人之間的風言風語,只將那日首輔大人家中侍妾奔逃之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人是安華郡主親自送上太浮山出家的,可謂是鐵板釘釘,皇帝聽后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又忍不住問:“你覺得蕭首輔與長公主關系究竟如何。”
何銘立馬跪了下去,連聲討饒:“奴才不過一閹人,哪里看得懂這些,求陛下可憐奴才吧。”
“你看不懂才怪,不說是吧,明兒起就也不必再來紫宸殿當差了。”皇帝剛年滿十五,生敏多疑,且脾氣漸長,除了在長公主面前顯得乖巧,其余時候喜怒晴不定。
無奈之下,何銘只得字斟句酌道:“要說長公主心里裝著的人,奴才覺得,還是夙王殿下。”
“怎麼說。”皇帝俯過去,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姿勢。
“蕭大人即便在那方面有些古怪的癖好,其余時候卻是中規中矩,一兒錯都不能容下,奴才不是說這樣不好,而是以長公主的,大概還是喜歡像夙王那般百無忌,豪爽不羈的。”
“你是說,皇姐與藍夙還在糾纏不清!”皇帝目漸漸變得凌厲起來。
何公公雙一哆嗦,趴在地上也不敢。
恰逢這時,燕王覲見,皇帝擺了擺手,讓殿中人等都退下去。
過去幾年,他從不曾過問長公主如何行事,現在卻時常到害怕,滿朝文武竟沒有一個能完全信賴之人,唯有國丈時時為他著想,暗地里遞來不消息。
“稟奏陛下,老臣昏聵,之前竟小瞧了新任幽云守將,以為就是個以侍人的小白臉,可據臣派去的探子回報,此人竟像是師從名門,不僅通奇門遁甲之,且極擅長攻心,不僅在短時間將盤踞幽云附近的山寇收服大半,并在十三州各鎮招兵買馬,擴充兵力近萬人,雖年輕經驗不足,被嶺南那幫人鉆了幾次空子,亦懂得及時止損,是個有勇有謀之人。”
李延庭本意就引起帝王對長公主的猜忌,是以就算徐騁意是個草包,到他口中都會將其夸上三分,但方才所言竟沒有一句夸大其詞,皆是心腹報上來的。
若是在京中,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其扼殺,但如今對方羽翼已,又遠在幽云,再手卻難了。
皇帝臉一點點變得蒼白,皇姐邊藏著這樣一個人,他竟然矇昧不知,只當那是個普通的侍者,任由其在紫宸殿來來去去。
“陛下,這幾年慕名前來投靠和長公主刻意搜羅的能人異士不計其數,這次卻都隨之一道去了幽云,真是可惜了,老臣真是后悔,不曾去找長公主討要幾個。”
“呵,你去要,便會給嗎……那個徐騁意,世人都只當他是個吃飯的小白臉,誰知道他還有領兵打仗的本事。”皇帝心緒不寧,悻悻然道:“黑羽令乃先帝所賜,按說,朕也有權收回。”
“陛下說得在理,只是長公主與夙王殿下自來就不分彼此,既然黑羽令此前是夙王的東西,殿下自然覺得可以隨意拿來,若是太皇太后在世恐怕還能對此置喙一二,如今連夙王都不曾提出異議,誰還能說什麼。”
“夙王的東西,就是皇姐的東西嗎,那若是夙王將來繼任嶺南王府呢?”皇帝細思恐極,近來嶺南常跟自己示好,夙王亦有臣服之意,難道都是拿假的來哄騙自己嗎。
“如今朕邊能用得上的,只有燕王你了。”即便如今嶺南與幽云多有爭端,但亦不能代表什麼。
當年夙王對皇姐有多縱容有目共睹,便是想要這江山,恐怕那人都會給打下來。
“老臣全憑陛下吩咐。”燕王躬下去,極盡忠誠之。
“朕要徐騁意的命,燕王可以取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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