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還有這麼巧的事？

　江茉齊曄包括田聽都詫異地看向說話的小朋友, 不可思議。

　小朋友臉蛋紅撲撲的，眸子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

　江茉半彎下腰, 聲音也放放甜, “你什麼名字啊？”

　“我侯月！”小朋友脆生生地回答, “你們要找我爸爸嗎？”

　“有可能哦。”江茉的腦袋，扭頭問田聽, “田老師, 你知道這位月月小朋友爸爸是哪里人嗎？”

　田聽無奈地搖搖頭，“小朋友這麼多, 我每天忙著干活, 忙著教們，沒空打聽那麼多。我連爸爸的名字, 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侯月踮起腳尖，“明天爸爸會來看我們比賽的！”

　齊曄眼睛一亮，田聽順勢遞過來兩張票，“那你們也來看看吧。”

　“多謝。”齊曄接過，指尖攥著那張薄薄的票, 忍不住悄悄用力。

　-

　這一夜。

　江茉睡得香，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 都不影響吃好睡好的心。

　齊曄卻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終于等到天亮, 齊曄比那些要去比賽的小朋友們還起得早。

　他去街口買了豆漿和小籠包，江茉吃了好幾個，向來胃口大的他卻只吃了一個。

　江茉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胡思想什麼。

　出門的時候, 故意踮起腳尖, 把齊曄的頭發。

　“咱們是去尋親的, 又不是去尋仇的，你張什麼。”

　齊曄被江茉的說法逗笑，重新梳了梳自己的頭發。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張的心，也隨著梳子的短齒過一頭發時，漸漸平復了下來。

　到了省人民劇院，找到票上寫著的座位坐下來時，齊曄終于恢復如常。

　因為在比賽，他也不認識侯月的爸爸長什麼樣，只好耐心等待比賽結束。

　田聽指導小朋友們跳的舞拿了第三名，掌聲雷。

　這樣的名次，田聽已經很滿意，帶著孩子們領完獎，回到江茉們所坐的這一片地方。

　“江茉齊曄，你們找到侯月的爸爸了嗎？”

　齊曄搖搖頭，雖然聽田聽說家長都坐這一塊，但是人那麼多，他也不好一個個去問對方的名字。

　這時候，侯月踮起小腳張了一圈，然后耷拉起腦袋道：“爸爸好像沒來。”

　齊曄心中一，江茉卻無所謂道：“沒事呀，待會我們送侯月小朋友回家不就了？”

　田聽也笑，“是啊，齊曄你不用太著急了，侯月都在這兒呢，咱們總能見到爸爸的。”

　侯月笑出兩個漂亮的小酒窩，“嗯嗯！今天漂亮姐姐和好看哥哥都去我家吃飯吧！”

　“田老師也去！”侯月又出小手，拉住田聽的手掌，熱得很。

　-

　于是，在省城的第二天傍晚。

　江茉、齊曄還有田聽，都出現在了侯月的家里。

　這兒是一棟筒子樓，聽侯月說，這是爸爸單位的家屬樓，爸爸媽媽從農場出來，都到了同一個單位上班，今天是他們上班的第一天。

　可能也是因為上班第一天，手忙腳的，所以都沒來得及趕來省人民劇院看侯月的表演。

　能看得出來，侯月有點小不開心。

　一路上江茉和田聽哄著，逗著，小朋友才漸漸忘了這檔子事，臉上一直泛濫起燦爛的笑容。

　直到下午五點半，侯月的媽媽才出現在筒子樓門口。

　認識田聽，一看就立馬抱歉道：“不好意思啊田老師，今天實在太忙了，我都沒趕上月月的表演，還麻煩您把送回來，真是太謝謝您了。”

　田聽笑笑，“是我們要叨擾您了。”

　侯月媽媽這才注意到江茉和齊曄也一直站在旁邊，對兩人的值到驚艷，又詫異道：“這二位是？”

　“媽媽，他們是來找爸爸的！”侯月聲音脆脆甜甜地搶答。

　-

　侯月媽媽把他們三人請上樓。

　小小的客廳里，地面油著紅漆，只擺著一張黃漆長沙發，還有一個小茶幾。

　沒有電視，更沒有冰箱，看上去很簡陋，但沙發套著親手編織的棉花邊套子，茶幾也是，倒是溫馨的。

　侯月家里也沒有茶葉，出于客氣，侯月媽媽給江茉他們都沖了一杯麥喝，饞得侯月直咽口水。

　侯月媽媽無奈地笑笑，給侯月也沖了小半杯。

　聽了齊曄江茉的來意，頗有些詫異道：“我從沒聽說過我家俊明還有一個姐姐啊？”

　齊曄心里一沉，又聽到侯月媽媽道：“他上面只有一個大哥，已經因病去了，下面倒是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可……實在沒聽過他還有一個姐姐，還有一個長這麼大了的外甥。”

　侯月媽媽的話音剛落下，門口就傳來了的鑰匙轉的聲音。

　侯俊明挎著帆布包回家，看到家里小小的客廳聚了這麼多人，頗為詫異道：“今兒家里這麼熱鬧？”

　侯月撲過去撒，埋怨道：“爸爸怎麼沒來看我比賽？我們得了第三呢！”

　“月月真厲害！”侯俊明抱起侯月，托著在空中轉了好幾圈。

　齊曄看著，心里默默涌上一層小小的羨慕。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從來都沒有被這樣抱過。

　這時候，侯月媽媽也把齊曄和江茉的來意告訴了侯俊明。

　侯俊明愣了愣，仍抱著侯月在懷里，面憾道：“讓你們失了，我并沒有姐姐，也沒有寫過那樣的信。”

　他看了看齊曄拿出來的書信，“而且我是鳴的鳴，不是上面這個名字。”

　原來他侯俊鳴。

　省城這麼大，侯俊明的人肯定也不，更何況名字還弄錯了。

　但這也不能怪侯月，小小年紀，哪知道這些，只知道經常聽到媽媽喊爸爸，“侯俊ming，侯俊ming！”

　相逢就是有緣，江茉和齊曄還有田聽仍然盛難卻，被留在侯家吃了一頓晚飯。

　只是走出侯家，看著天邊升起來的那彎月時，心里憾又滿了起來。

　田聽在省城有家，不打算再回招待所，留了江茉們公社的電話之后，便說著回家幫著打聽打聽，和們在路口分別。

　從滿懷希的清晨，到憾落幕的夜晚，齊曄今天，又是心跌宕起伏的一天。

　-

　來到省城的第三天。

　齊曄和江茉還是拿著那兩封書信，一路問到了以前的江海路附近。

　這兒的街道是一條長長的平房，住著不同的老百姓，卻再也看不出以前小洋房和花園的痕跡。

　他們找不路過的人，住在這兒的人都打聽了一上午。

　并沒有人認識侯俊明，也不知道侯家。

　對于原來住在這兒的人的去，他們的回答也和田聽差不多。

　在這種通訊匱乏的年代，通過一個三十年前的住址和姓名想要找到對方，不亞于大海撈針。

　江茉問了那麼多人，已經不抱希了。

　看著還認真攔住每一個過路人，抿角的齊曄，他執著地拿著那幾封書信，非要給每一個人看看。

　大伙兒看了，也只會搖搖頭。

　甚至有不識字的，更是擺擺手，跑得飛快。

　江茉憾地嘆了一口氣，拉住齊曄的角，低聲道：“走吧。”

　“……”齊曄作頓了頓，最終沮喪地垂下眸子，把那幾封書信小心翼翼地收回口袋里，“好。”

　江茉走了兩步，道：“春雨的大學好像就在附近，我們去找吧，也去嘗嘗大學食堂的飯菜是什麼味道。”

　齊曄點點頭，沒有拒絕。

　們很快就找到了王春雨的大學所在地，江茉知道王春雨報的是建筑系，所以托同學一傳話，很快就在學校門口等到了王春雨。

　王春雨見到江茉和齊曄，驚喜地不得了，“江茉姐，齊曄哥，你們怎麼到省城來了？”

　江茉沒解釋太多，只道：“來看看你呀，最近過得怎麼樣？”

　其實不用問也能看出來，王春雨比剛去上大學時有神多了，穿著打扮也時髦不，整個人都抬頭，自信起來。

　這大概就是知識的力量，會讓一個人從到外的改變。

　能見到江茉齊曄，王春雨真是高興，挽著江茉的手臂，帶著們參觀大學校園，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江茉還好，什麼世面沒見過，這會兒也只是從容地笑笑，配合地點頭。

　齊曄卻不一樣，他徜徉在大學校園里，著那教學樓，里面整齊劃一的桌椅，還有寫滿數學公式的黑板。

　看著那爬滿壁虎的圖書館，一進去，就是滿鼻子的書香墨香，沁人心脾。

　還有那仿佛大得無邊無際的場，綠茵茵的草地，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穿著球，在上面自由奔跑地踢著球。

　學校里還會放廣播，一字一句念著今天報紙上的每一個版面新聞，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有板有眼。

　最后來到食堂，也那麼大，幾乎都能坐下整個生產大隊的人了。

　桌椅都得發亮，飯菜也那麼多，放在一個個盆里，看得人眼花繚。

　這里不用每天下地干活，也不用為生計奔波，只需要認真學習知識，就像海綿努力吸水那樣。

　齊曄有點呼吸不過來，他以前總聽人說讀大學好，大學生好，卻不知道，原來是這麼個好法。

　吃飯的時候，就連王春雨也看出來齊曄很喜歡這里。

　舀完菜，彎著眸子道：“齊曄哥，江茉姐，你們要不要也參加高考，考到這里來，咱們當同學呀？”

　“你們都那麼聰明，肯定能考上的。”

　江茉咬著青菜，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我就算了，齊曄要是想的話，可以試試。”

　已經讀過兩回大學了，加起來就是八年啊。

　大學生活再彩，再快樂，也不想再驗了，每天什麼事都不用干只要吃吃喝喝，想著今天擼哪只小狗狗小貓貓的，不是更好嗎？

　江茉承認，自己就是這麼沒出息，理直氣壯，當只米蟲。

　而齊曄，聽到江茉這麼說，他也垂眸，了一口白米飯，嚼著飯粒之間的那點兒甜香味，“我也不想。”

　雖然喜歡，但他不能。

　上大學的話，至還得復習一年，還要讀四年書，那他要耽誤多時間和力啊，又還要多久才能讓媳婦兒過上好日子呀？

　他等不了。

　-

　吃過飯，王春雨還想帶著江茉和齊曄再逛逛。

　沒走兩步，忽然出現一個穿著襯衫皮鞋的青年，他滿臉通紅地著兩張票，結結道：“王、王春雨，我、我能請你去看一場電影嗎？”

　今天正好是周末，在省城百姓們的生活里，甚至這些大學生的周末活里，去看一場電影簡直是最時髦的活。

　而且電影票也不便宜，要排好久的隊才能買到。

　王春雨對這個男同學本來就有好，這會兒他當著江茉齊曄這麼一問，更是讓跟著紅了臉。

　江茉很識趣地笑了笑，用手肘推了推王春雨，“你趕去吧，別錯過電影開場了。我和齊曄要趕去坐班車了，還不知道多晚才能回家呢。”

　王春雨被江茉笑得抬不起頭來，但也十分不舍地抱了抱江茉的胳膊，“那、那你們一路順風。等我放寒假回家，再去找你們玩兒。”

　“快去吧。”江茉擺擺手。

　回過頭，才發現齊曄好像又陷了沉思。

　“想什麼呢？”

　“……你、你喜歡看電影嗎？”

　江茉以為齊曄對電影產生了興趣，畢竟他可能都沒見識過這玩意兒。

　“喜歡啊。”江茉隨口回答，又道，“但今天要趕路，沒時間。”

　“嗯，那下回我再帶你去看。”齊曄馬上接了話。

　這句本來是江茉的臺詞，被齊曄說出來，一愣，隨即笑笑，“好啊。”

　誰帶誰去都沒關系，以后有時間，還是得多帶齊曄長長見識。

　瞧瞧他，以后還是要當全省首富的人呢！

　今天這又是被人民大劇院，又是被大學校園還有電影唬得一愣一愣的，太沒排場了。

　-

　從王春雨的大學離開后，兩人回到招待所，收拾好行李，趕去汽車站趕班車。

　這回運氣好，坐上了一輛人快要滿的班車，又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磕磕絆絆地打著瞌睡，回到了縣城里。

　從縣城回鎮上，又轉了一輛班車，江茉繼續睡得昏天黑地。

　齊曄不睡，他還死撐著，讓江茉靠著他睡，寧愿一不坐得渾酸麻，也樂意至極。

　再從鎮上回生產大隊的時候，已經是天漸暗。

　齊曄背著江茉，腳步穩健飛快地走著土路。

　江茉趴在他的背上，打著手電筒，幫他照著前面的路。

　影把兩人疊的影在長長的路上鋪開，齊曄抿著地上的影子，一強烈而溫馨的滿足，也悄悄蔓延在了心里的每一個角落。

　要是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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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兩人洗澡收拾，忙活了好一番，更是夜深人靜，四周都靜悄悄的，鄉下的夜總是來臨得格外早。

　估著各家各戶都已經睡下，江茉沒有立刻去王有家接的小小鴨們。

　倒是烏云踏雪，興得不得了，才三天沒見，就黏黏得特別。

　小尾搖了好久好久，都停不下來，一直哼哼唧唧的，安到快睡覺的時候，它們還念念不舍咬著的腳，舍不得和分開。

　第二天。

　江茉懶洋洋睡到中午，一覺醒來才發現，齊曄已經把小小鴨們都接了回來。

　同時，臉鄭重嚴肅地告訴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咱們生產大隊出事了。大隊長通知，所有人吃過午飯，都要去打谷場集合。”

　“什麼事？很嚴重？”

　齊曄皺眉點點頭，用上他前不久學的語，“命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