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省城到深圳沒有直達火車，他們照舊在羊城中轉。

　火車的后半程，就是不斷服的過程。尤其過了南嶺，氣溫真是嗖嗖往上升。窗外的場景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出發時白雪皚皚， 停車時滿眼翠。

　就像那古詩顛倒了個，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來思，楊柳依依。

　何況羊城的草木遠遠不止楊柳，道路兩旁的芭蕉和椰樹直接看傻了青青和星星。

　小姐姐直接喊了起來∶"神筆馬良!"

　大人們都樂了。可不是，這外面只用穿單的世界當真如馬良的神筆畫出來的奇妙樂園啊!

　余還一本正經地教育小朋友∶"科技就是馬良的神筆。你們看這個大鐵盒子，嗖的一下就把咱們從冬天送到了夏天，你們也能穿漂亮的子了。"

　青青卻認真地糾正干爸∶ "是火車，不是鐵盒子。"

　余哈哈大笑， 高興地抱起了小丫頭∶"我們家青青真聰明。

　結果小丫頭一板一眼∶"我是媽媽的青青。"

　周高氏直搖頭∶"哎呦，白養了一遭，不是的。"

　青青認真地強調∶"我是媽媽生的。"

　周秋萍頓時驕傲的不行，到底是從肚子里出來的娃。

　這回他們運氣不錯， 火車沒晚點，到了羊城火車站再過兩個小時就能直接出發去深圳。

　路上帶的吃的已經□□了，他們在火車站酒樓吃了頓飯。兩個丫頭，一人一碗5錢的粥。三個大人，一人一份兩塊錢的快餐。

　周高氏現在真闊氣了，居然有勇氣點頭表示肯定∶"要是深圳也這個價的話，還能吃得起。"

　算過了，一天一家人的開支可以控制在10塊錢以。一個月就是300塊。就不信深圳人不看雜志， 賣舊雜志肯定能掙到錢。

　余聽的滿頭霧水∶"阿姨 你要在深圳呆多久啊?"

　"當然是一直呆著了。青青和星星不落戶口怎麼上學呀?"

　余聲音不由自主拔高了∶"什麼?你們要在深圳定居?!"

　周秋萍點頭，君子坦∶"是啊，我上次來的時候不是拜托陳自強幫我找房子嗎?這回他看了好幾，都給我做了推薦。我準備假公濟私，趁機過去看看，能定下來就盡早定下來。"

　余抿了下，勉強笑道∶"也不用這麼急呀。就算青青6歲上小學，那還有三年多的時間呢。。"

　周秋萍擺擺手，拿餐巾紙∶"早點讓孩子適應也好。這樣省得們初來乍到到新學校不習慣。"

　余沒話可說了，周高氏又開始擔憂。

　自家搬到深圳，這小余又不能跟過來，那他跟秋萍可怎麼辦?

　難不兩地分居?就跟那些沒資格隨軍的家屬一樣?

　唉，秋萍真是命苦。要那樣的話，那也是守活寡。

　周高氏現在的心態，就像后世的CP;不管正主如何旗幟鮮明地表態，總有辦法自己磕到飛起。

　別看兒天天信誓旦旦說跟小余什麼都沒有。那余同志要是對秋萍沒意思的話，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們家搬到哪兒關什麼事，他也不是家親戚呀。

　余勉強笑了笑，企圖說服周秋萍∶"可你這麼一走的話，這邊工作怎麼辦?"

　周秋萍慢條斯理道∶"瞎，又不是地球離了我就不轉。國庫券這邊，你們自己已經把路趟了，本沒我能派上用場的地方。至于供銷社，你不是自己在跑市場嗎?套路就是那些，我也沒什麼新玩意。打口磁帶更不用說了，貨源才是關鍵，現在又不愁銷售。"

　出了笑容。"我就是打基礎的人，后面如何添磚蓋瓦，還是得看你們呀。"

　余被說的啞口無言，口悶著一氣，什麼都表達不出來。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怎麼了。他明明知道他和沒可能。他還沒有孩子，他想要自己的孩子。然而秋萍已經結扎了，不會再生孩子。

　可讓他現在就放手的話，他又做不到。

　他第一次喜歡一位同志，喜歡到想要和對方結婚組建家庭，一同育兒，白首偕老。

　可命運偏偏和他開了玩笑。

　接下來的火車旅途，余分外沉默。

　沉默到周高氏這個自封的準岳母還沒喝上婿敬的茶呢，自己先丈母娘看婿，越看越歡喜，忍不住暗自倒戈，默默在心中思量。

　小余說的也對。

　青青上小學還有三年時間，實在不用這麼急著跑到深圳。

　那些事秋萍給別人接手，怎麼能比得上自己做?如果都一樣的話，那為什麼別人以前沒做出來呢?

　去米瑞克看過。

　乖乖，那個人山人海，那個隊排的長哦，人是人，大把揮舞鈔票的人。都是沖著兒開的店來的。

　兒就是會做生意，做什麼什麼賣的好。

　可又擔心自己這麼冒冒然開口勸阻了兒，落在余眼中白白兒矮了一頭。

　親媽和CP雙重擔當都會糾結，何況這是親媽呢。

　上了開往深圳的火車之后，青青和星星都興的不得了。

　人家坐座和干脆只買到站票的人都羨慕死了臥。而這倆丫頭，居然覺得呆在床上太無聊，反而更稀罕從羊城開往深圳的火車座位。

　好在大約是快過年了，春運的流方向正好相反，這班車上人并不多。

　周秋萍本來打算帶阿媽也嘗嘗自助餐的。可惜他們在火車站已經吃飽了肚子，只能回程再說了。

　周高氏還特地過去看了回西洋景，頗為心，打定主意，回去的路上千萬得空著肚子。

　4個人熱熱鬧鬧的，就襯托的余愈發沉默。

　他這個把月時間本來就瘦的厲害。現在一沉默，愈發冷峻的像雕像。

　也就是青青和星星兩個小孩還不太會看大人臉，照樣能纏著他嘻嘻哈哈。

　周高氏瞧一眼就在心中嘆一口氣，甚至蠢蠢，要不要員人家復員算了。

　都說深圳遍地是黃金。他們能在省城大把的掙錢，沒理由在深圳發不了財呀。

　這會兒周高氏倒忘了公家飯碗的重要，只覺得源源不斷地掙錢過好日子就很好。

　七想八想，覺沒過多功夫，車子就停在了深圳火車站。

　出了車站，站在人民路的群樓下，周高氏一直仰著頭，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乖乖，這就是特區呀真繁華。

　瞧瞧大家的臉，人人都笑容滿面，那種滿足與自豪是其他地方都見的。

　連第一次來深圳的周高氏都不由自主地起了膛。

　，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呢。

　周秋萍樂死了，當場保證∶"阿媽，回頭咱們去中英街，真正開回洋葷。"

　他們出了車站，陳自強在外面朝他們揮手。看到余，他左看看右看看，低聲音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去老山練兵了?"

　從1984年老山戰役開始，中越邊境的戰火到今天就沒真正停過。據說各大軍區都派兵過去戰，所以民間有說法，管老山做練兵場。

　瞅瞅這家伙的樣子，又黑又瘦，面容冷峻。看著就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

　陳自強還有自說自話的天賦，不等余回答，便興沖沖地打聽起來∶"我聽講啊，你們還拉東西到邊界邊上去賣，是真的嗎?他們那邊是不是特窮，啥東西都沒有啊?"

　他的問題太多了，余索撿自己認為最重要的部分回答∶"是窮的，越南一直打仗，沒有和平的環境搞建設，當地老百姓過得不容易。不過也不是都這樣，再往前數10年，他們過得特別滋潤。吃的是我們援助的大米，用的是我們援助的工業品。就是村里的小賣部，都有上海全鋼防震手表，一盒盒的擺在那里，人家本不稀罕。我們買輛自行車攢了好久的工業券，他們的自行車就隨意擺在那兒，永久的，凰的，都是好牌子。"

　陳自強扼腕嘆息∶"就應該早點去那邊弄貨，出口轉銷。"

　周秋萍無語，到底是學經濟的主，他本來還以為這家伙會義憤填膺的罵一句∶一群養不的白眼狼呢!

　10年前，10年前全國老百姓起碼家，能吃上大米飯，那也差不多得是逢年過節的待遇。更別說手表了，誰手上戴塊表，都人羨慕死呢。

　有些人啊，真不值得別人對他好。

　陳自強追著余問∶"那現在越南最缺什麼呀?運什麼東西過去賣最歡迎?"

　余老實地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剛去那邊打過仗嗎?"

　"我沒去打仗啊。"

　周秋萍沒憋住，噗嗤笑出聲。

　難為這兩人，同鴨講了半天，居然還講的熱火朝天。

　之前余還一直沉默呢，這會兒倒是說的唾沫橫飛。

　小星星突然喊聲∶"英雄，我爸爸，英雄!"

　省城電視臺正在放《凱旋在子夜》，是去老山前線拍的電視劇。

　整個家屬區的小孩都在看電視，每個人都號稱里面穿軍裝的是自己爸爸。

　小丫頭其實完全看不懂電視，也沒耐心看。但聽到"老山"兩個字，還是條件反強調∶"我爸爸，英雄!"

　周秋萍頭大如斗，不得不再一次強調∶"是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