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周秋萍沒在自己家里看到余。

　周高氏也說他沒來過。

　元且當天，余還是沒臉。

　周秋萍卻顧不上這些了，因為真的忙到.炸。

　人，全是人，麻麻的人，排長龍的人。

　一大早去軍人俱樂部時，驚訝地發現俱樂部門口已經排了一條長龍。好多人上都穿著軍大，頭上包著方巾。

　這在農村，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有的打扮。連周秋萍這種小媳婦都不會這樣來，因為嫌土氣。

　結果轉過頭去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這裹花頭巾的大嬸居然是位小伙子，一邊哆嗦著手一邊罵∶"他媽的也太冷了。哪個狗日的把老子帽子給飛走了?"

　原本他腦袋上頂著的是現在最時髦的五角星雷鋒帽啊。

　沒錯，口□鏡喇叭炸頭也不影響軍大配雷鋒帽，這就是1989年新年第一天最拉風的混搭打扮。

　一如現在的國民神。

　隊伍都排這樣了，周秋萍直覺況要糟。現在不怕門可羅雀，害怕會發生踩踏事件!

　早知道這樣， 就不瘋狂地到發傳單了，招來了這麼多人。

　周秋萍當機立斷，立刻跑去軍人俱樂部的管理辦公室，急請求援助。安保，現在需要安保人員幫忙維持秩序。

　"二十塊，今天來的人我都給二十塊工錢給現金，不打白條。"

　辦公室的人原本還覺得小題大做，等頭一看外面的架勢，頓時咋舌。

　派人，必須得派人。

　事實證明， 他們的確富有眼界。因為即便大兵進場幫忙維持秩序，整個米瑞克音像店也跟打劫現場一樣。

　見識過1988年夏天搶購狂的人們集恍惚，覺自己又穿越到了幾個月前。明明冬后這狂熱已經漸漸消退，怎麼現在又回溫了?

　天啦!這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的玩意兒，不就是幾首歌嗎，囤著干啥。他們一個個都當不要錢嗎? 二十塊和十五塊錢錢一盤的磁帶就這樣揮舞著鈔票瘋狂地槍。攔路槍劫都沒這樣狠的。

　但這些人中了蠱，眼睛都是紅的，抓到磁帶就趕結賬，生怕人家不賣給他們。

　周秋萍要的這家店原先是賣服的，面積足有一百二十平，按道理來說相當寬敞，現在卻變了餃子鍋，到都是人。

　貨架上的磁帶原本一盤挨著一盤，擺放的滿滿當當，但轉眼功夫，原木架子就一掃而空，瞬間跟被剝了服一般。

　原本周秋萍以為今天上架的貨怎麼說都能撐三天，沒想到中午時分，就被迫組織人手趕補貨。饒是這樣，到了晚上時，還是不得不開口趕客∶"沒了沒了真沒了，今晚我們得急調貨。這一夜都甭想睡了。"

　不舍離開的客人還追著周秋萍要保證∶"明天能補到貨?"

　"有有有，搶也要給你們搶過來。"

　好不容易鎖上門，簾子一拉，周秋萍才敢口氣。

　原本還覺得給玻璃櫥窗裝窗簾很詭異，現在看來，人家張隊長果然是專業人士，考慮問題真周到。不拉上窗簾怎麼盤賬?

　自己兩萬塊的裝修費真沒白花。

　現在店里空的，也暖融融的，全是空調的功勞。大幾千塊錢投進去也不虧，起碼環境到位了。

　歐小飛卻有不同意見∶"咱這兒哪里還要空調啊，個個都得一汗，吹電風扇還差不多。"

　周秋萍笑道∶"這是剛開業，大家好奇心大，等最多過一個禮拜，人流量就下去了。

　從收銀臺數了二十張大團結，出去找今天幫忙維持秩序的軍人。為了防止帶頭的中飽私囊讓人出白工，每人二十塊錢都是親自送到對方手上。

　沒想到有位兵哥直接擺手拒絕給錢∶"我不要錢，就是今天那個卡倫·卡朋特的磁帶能給我一盤嗎?"

　說話時，他臉有點紅，"我對象喜歡他們的歌。"

　周圍人起哄，也有人趁機提要求∶"U2的歌有嗎?我喜歡他們。"

　周秋萍樂了，嘿，這群兵哥還時髦啊。

　有是有，但不能白送。要磁帶的人薪酬減—半，再拿一盤磁帶.

　不過話已經說出口，當然得點頭答應。

　拿了磁帶給了錢，店里盤賬的柜員又發現問題了，賬對不上，收到的錢比應該收的貨款了三千多塊。

　兩位收銀員都張得不行，一再強調自己真的沒收。

　周秋萍想了想，便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一個可能是有人將二十塊錢的磁帶偽裝十五塊錢結賬了。另一個可能就是有人順手牽羊，直接順走了磁帶，不結賬或者結賬。

　這事不稀奇，跟購買者經濟實力高低與否甚至都沒關系。

　上輩子看過據說是第一家進駐中國的超市八佰伴的報道，把羊衫穿在上試圖混出超市的還是國企級干部.本不缺這錢，不過是覺得有便宜不賺是傻瓜。

　歐小飛迅速想到了對策∶"得在磁帶是做標志，個小條寫上到底多錢，省得他們搞鬼。

　周秋萍點頭，是得這樣。

　上輩子看到打口磁帶時，已經是九十年代末期。那會兒盜版磁帶滿天飛，打口磁帶漸漸式微。磁帶擺在地攤上，十塊錢兩盤三盤的都有，也沒誰價格標簽了。

　現在不行，必須得標簽。

　至于有人磁帶這事，那只能靠嚇唬了。

　警告上墻，磁帶被發現嚴懲罰款，以后都止店。指像超市一樣裝兩個門，一進一出，現在不現實，地方就這點大，再折騰裝修吃不消。

　店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條條地給提建議。

　等到他們再抬起頭，店里的時針居然都走到晚上十點鐘了。

　周秋萍都嚇了一跳，趕張羅著帶大家去吃夜宵。好在軍人俱樂部算這個時代省城最熱鬧的地方，即便三更半夜夜市攤子也熱鬧，到都是吃東西的人。

　周秋萍讓大家點餐，請客。至于自己，則要了碗小餛飩，湯滾燙，餛飩鮮，辣椒油的紅火和芫荽的青翠相輝映，看得人就食大振。

　一碗小餛飩下肚，才覺整個人活過來了。今天實在太累，累的人都散架了。

　盧振軍帶人過來時，看到的就是神恍惚的模樣。

　搞得盧部長都不好意思了，這革命年代過來的人都是的當男的使，男的當牲口使，結果到他這兒，人家同志都做牛做馬了。

　周秋萍回過神，趕和領導打招呼。

　盧振軍倒客氣∶"吃完沒有?要不要再來一碗。我跟你說，你要碗湯配燒餅吃才真是一絕。這里的燒餅沒話說。"

　周秋萍立刻拿手帕，笑著站起∶"吃完了，可以匯報工作了。"

　說著放下兩張大團結給歐小飛∶"再看著給大家買點吃的，都吃飽啊。回家結伴走，注意安全。"

　原本計劃的是朝八晚五，到點就下班，因為暫時沒辦法管大家的住宿問題。可今天銷售狀況實在太火，一拖就拖到現在。

　看來這事真不能拖，要安排宿舍。因為晚上大家下班了，才是銷售真正旺的時候。

　周秋萍跟著盧振軍去辦公室時便提了這事。

　"大晚上的，讓他們走夜路，太不安全了。"

　盧振軍卻攤手表示沒轍∶"你看這邊哪有宿舍?現在到都缺住人的地方。"

　他轉頭看外面，倒幫他出了個主意∶"我看你們店鋪也蠻寬敞的。不如這樣，晚上擺兩張行軍床。小姑娘就睡在店里，家屬你們一塊兒回大院。"

　現在店里有兩位理貨員，兩位收銀員，一位保潔。除了歐小飛以外都是軍人俱樂部的職工家屬或者人。

　沒辦法，這時代就這樣，你想把事做下去，那就必須得考慮到方方面面的關系。否則即便大佬發了話，下面的小鬼也多的是招兒折騰你。

　好在大家上崗前都過培訓，軍人俱樂部這邊店鋪的服務意識整要比國營商店強些，加上盧振軍都親自過來看過一趟，周秋萍倒也能得住陣腳。

　至于歐小飛這位店長能不能撐住，那就看自己本事了。假如不能充分利用知歐音樂的優勢，被人撅下來，那只能說明不適合這個崗位。

　周秋萍在心中盤算一回，點頭應下∶"行，明天我跟他們說下。"

　完了，周秋萍開始賬。

　"今天的銷售額是七萬九千六百四十五元。"

　盧振軍原本還在位子上坐著，一聽這話猛地站起，比當年他在戰場上背著傷的戰友直接叢林遭遇一隊越南兵還震驚。

　"這，這麼多?"

　他知道店里生意好。廢話，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從早到晚，人就沒散開過。

　但未免也太多了。

　這些磁帶的本他有數，周秋萍一公斤一二拿貨，那還是在塑料垃圾的基礎上加了價。

　真正進來的價錢比這更低。

　沒辦法，經濟發展差距大，他們要當原料的寶貝，在人家歐就是標準的垃圾。垃圾別說賣錢，連理垃圾都要花錢。聽說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人丟沙發、彩電，因為理費太高。好些海員就把這些垃圾運回國，高價賣出，狠狠轉了不錢。

　不想那些，現在顧不上。

　他現在專注的是打口磁帶竟然這麼能掙錢。

　這次音像公司算投石問路，只進了三柜12米集裝箱的磁帶，總共有十幾二十多萬盤磁帶。他看周秋萍帶人清理出來的還不到十分之一。

　這麼算的話，等所有磁帶都清理出來，差不多能賺八十萬。

　好像也沒費什麼功夫，又不用安排人全國到跑，也不用擔心面對劫匪的槍口。

　難怪當初信誓且旦，說這買賣能做好，比走私掙錢多了。

　"當然。"周秋萍點頭，"以稀為貴。放眼全國，估計都找不到咱們這麼大的供貨量，也沒這麼全。所以這個紅利咱們得多吃段時間。我有兩個要求，第一、能找到那邊的關系嗎?想辦法從源頭減打口磁帶的損害程度。破損越小，售價越高。第二、要考慮建分店的事。咱們軍區下轄好幾個省吧?每個省的省城以及上規模的大城市都要建一個點，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出貨。"

　第二件事好辦，現在各個駐軍地都做生意。想在自己地盤上開店，作迅速的話，過完春節就能開張。

　第一件事比較麻煩，得找門路，看能不能搭上關系。

　不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辦法總比困難多。

　盧振軍打定主意∶"行，這事我來安排。你們人手夠不夠，要不要再安排些?"

　周秋萍笑了∶"有軍嫂我都要。還有貨源，這次進來的都得先過我的手。"

　東西剛起了個好頭，可不能斷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