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周秋萍還真看走了眼，事實上，陶主任的確是主任。財政局的辦公室主任，今年剛退居二線，卻還是實權派。走在單位里，準不恭恭敬敬地喊一聲陶主任。

　只是現在，平常姿態嫻雅， 風度翩翩的陶主任卻十分狼狽。

　沒想到孫子在外面吃頓飯就跑肚了，而且要上廁所前居然也沒和說。讓當眾丟了大臉。

　當然，陶主任既不能怪孫子智商有問題，也不可能將罪過歸咎于自己對孩子不夠關注。唯有將怒火發在胡桂香上。

　原先說的好好的，要直接帶孫子去周家小院，然后胡桂香負責照應。

　結果，帶著孩子跑了趟周家，卻吃了個閉門羹。

　本以為胡桂香是跟婆婆一塊而去托兒所接兩個小丫頭了，到了才發現不見的影。

　要不是這人不靠譜，今晚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陶主任嫌棄歸嫌棄，但還是很心疼唯一的孫子。婿整，兒養的不就跟趙家姓了嗎。

　趙X家住在委大院， 獨門獨棟的小洋樓，十分氣派。

　寧安縣工業發達，紅火的廠子一堆，縣委大院修的如此氣派，也沒人覺得不對。

　往前數個七八年，都要被口誅筆伐的。

　現在況當真不一樣了。

　陶主任一進院子就開始喊∶"小芳，趕過來，準備熱水，好好給小寶洗澡。"

　屋里探出個年輕姑娘的腦袋， 仗著院子里黑燈瞎火的，毫不掩飾皺眉的作。

　"阿姨，叔叔讓我找文件呢，說急著用。"

　陶主任火冒三丈∶"讓他自己找，趕過來給小寶洗澡。"

　屋里又冒出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聲音∶"好了，你自己給孩子洗。小芳馬上給我把文件找出來，我明天要去市里開會呢。真是瞎胡鬧!耽誤我工作。"

　陶主任的丈夫在縣里和家里都是一把手。他一發話，陶主任即便不高興，也不敢再懟，只能著鼻子自己帶孫子進衛生間洗澡。

　門一關上，小芳大大的白眼就翻上了天。

　臭死了，剛才那個傻子靠近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臭味。

　還想讓給他洗澡?做夢吧，又不是生出來的傻子。

　趙書記出了書房，小保姆就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扭著屁要回房間。

　趙書記立刻開口∶"小芳，給我倒杯茶進來。"

　小保姆回頭狠狠地瞪，氣呼呼地去倒水，端著杯子進書房，就重重地頓在桌上。

　戴著黑框眼鏡，平常看上去無比威嚴的趙書記此刻卻滿臉討好的笑，像是哄孩子一般∶"好了好了，不委屈了，來，看看這是什麼。"

　他手上多了條項鏈。金燦燦的，還。

　半年前，在寧安縣想買金項鏈不難，只要有錢，總能買到。

　可現在，商店只要進了金銀首飾，那搶著買的人可以塌了柜臺。

　就這一條項鏈，起碼得好幾干塊呢。

　小芳這才撼著，一屁坐在他上，還扭了幾下，聲音的;"你給我戴起來。"

　趙書記笑容滿面，一副無奈的模樣∶"好好好，別鬧騰了。"

　小芳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愈發委屈∶"人家難嘛。"

　趙書記面瞬間和起來，安道∶"你苦了，我肯定不會虧待你。

　兩人在書房里膩歪了半年，聽到外面衛生間門開了。小芳才起，威脅道∶"我可不洗服。"

　趙書記抓著的手，來去，表生的不得了∶"我哪舍得啊。你別管，讓洗。"

　外面已經傳來陶主任的喊聲∶ "小芳，趕把服洗了。"

　那沾了穢的服要是不早點洗，后面就洗不干凈了。

　趙書記出了書房，皺眉道∶"好了，別一分鐘都不讓人歇著。都冒了，還使喚人干活。"

　陶主任不滿地撇∶"就氣。"

　這個保姆是婿老家來的，原先在兒婿家干活，手腳還算麻利。

　可是兒看不上，想趕走。

　婿覺得面子掛不住，剛好岳父母家也要個保姆，就把人介紹到這邊來干活了。

　剛來時還好，干活利落還甜，特別會哄人。結果，時間長了，大概是覺得自己也是趙家一員，愈發氣起來。讓做點事，都推三阻四的。

　趙書記卻板起臉∶"陶麗芬同志，你這個說法就有問題。保姆也是勞人民，在我們家做事跟我們是平等的。你不要搞舊社會老爺太太那一套。生病了，就應該休息。"

　陶主任被丈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恨恨道∶ "我倒了保姆了。"

　趙書記滿臉嚴肅∶"以前沒有保姆的時候，我們就不自己干活了嗎?你這種思想很危險，是在離勞人民。"

　陶主任不想在單位開會，回到家還有人免費給開會，立刻不耐煩地打斷∶"好了，你當是在大會堂作報告呢。一個個都是甩手掌柜，家里的事，全是我心。"

　趙書記趁機帶去客廳，隨口問道∶"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看小寶就是吹了冷風，所以才鬧肚子的。"

　陶主任哪里肯承認∶"是吃多了。書香也是，一天天克扣他口糧。到了外面，臟兮兮的，他也呼呼吃，攔都攔不住。"

　孫子一，看上去更蠢。兒瞧不順眼，就頓頓不讓他吃飽肚子。結果今晚鬧了笑話。

　趙書記點起一支煙，隨意掃了眼孫子，心中暗道，就是沒這，也是個傻子。

　別看小芳是個鄉下來的丫頭，話糙理不糙!趙家的香火要指小寶接，那真是怕人家笑話看的不夠大。

　唉，當初就不應該心，非要留下這個孩子。

　他們一家都是國家干部，那幾年有很多人盯著他家，生怕他們不犯錯誤。要是違反計劃生育政策，那就是現的靶子送到對手面前。

　所以書香就沒再生。

　陶主任也在為相同的事后悔。只是這個當媽的知道的事更多。兒不是不想生，而是后來一直懷不上了。

　其實小孩生下來不好能辦二胎證，但他家不要面子嗎?承認孩子是個傻子?

　后來對外就說響應國家號召，一對夫妻一個孩，不提二胎的事。

　現在想想，當初如果不強著兒把那個孩子打掉的，說不定更好些呢。

　雖然那個農村人一肚子壞水，明顯想靠搞大兒肚子來綁死趙家。但那小伙子能自己考上大學. 也算有幾分能耐。

　只要自己跟丈夫看死了，想必他就是有花花腸子，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可惜呀，可惜當時他們夫妻倆剛復原職，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完全沒辦法接自己兒被個農村人玩的團團轉。而且那會兒他們堅信，一定能夠給兒找個同圈子出的出類拔萃的小伙子。

　只是事與愿違。天底下沒有不風的墻。兒在鄉下搞過對象還大了肚子的事在他們圈里本不是。有了這樣的壞名聲，同圈子有出息的人家哪里還會看得上。

　他們夫妻又舍不得委屈兒，弄個驢糞蛋子表面，就只好著鼻子找個白丁婿熬，扶持婿慢慢走上仕途。

　兜了一圈，跟之前有什麼區別?反而更糟了。

　陶主任郁悶的要命。

　趙書記卻暗自慶幸。幸虧老婆不能生了，小芳還能生。

　一想到小芳肚子里有了自己的種，已經要到花甲之年的趙書記都忍不住熱沸騰，覺自己還是個棒小伙子。

　他一口接著一口煙，隨意問∶"怎麼想起來去外面吃東西了?你不是說外面臟嗎?"

　"別提了，還不是為了給小寶找媳婦的事。"陶主任臉上出了笑模樣，"別說，書香請的大師找來的這個孩子的確像是命格好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清清亮亮的。"

　80年代氣功熱流行，大師之流在政府都有市場。

　所以開口偉正的趙書記也沒說妻子是封建迷信，只聽繼續說下去。

　"養的好，本看不出來是農村小孩，看著金貴的很。家里也是養長大的。我都想好了，就算小寶以后不能大好，有這麼個媳婦照應，等大了生了小孩，那趙家的香火就不怕了。"

　小寶是腦袋壞了，又不是不好。那小丫頭看著就是個聰明的，生出來的孩子差不了。

　趙書記開口問∶"那父母同意嗎?"

　"瞎，就一個媽和一個外婆。為了混口飯吃，大冷的天還要在外面擺攤。家的丫頭能嫁到我們家，那真是祖墳冒青煙了，有什麼好不樂意的。再說了，我們家也不是小氣人。我都想好了，媽應該是會照顧小孩的，給在托兒所弄個工作，把戶口一轉，讓當城里人。只有恩涕零的份。"

　現在為了份城里的正式工作和城市戶口，多鮮漂亮的農村大姑娘連老頭都愿意嫁。像周秋萍這樣什麼損失都沒有，還白白結了一門貴親，真是祖宗八輩子積的德。

　趙書記點點頭，不甚在意∶"那這事你理吧，我事多也顧不上。別太小氣，托兒所聽上去不好聽，再給安排個面點的工作。不然說出去是我們趙家的親家，我們也沒臉。"

　陶主任下心中的不快，丈夫對外人總比對自己好。

　"行了，我有數。我會安排好的。"

　這老兩口說的煞有介事，誰也沒覺得擺布一個兩歲的小姑娘和一個五歲大的小男孩的婚事，有任何荒謬的地方。

　人上人當久了，就以為自己一口濃痰吐到別人里，都是對別人的恩賜，別人只有恩涕零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