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父母被送去休息了，追悼會晚上舉行。

　因為天熱，舉辦完追悼會之后，楊秀妮的尸必須得盡快火化，然后回鄉安葬。

　走出殯儀館大門，朱彼得由衷地佩服曹總∶"幸虧有大小姐你，不然這些人還不知道要鬧什麼樣子呢。"

　嘿!現在他們不追究楊秀妮造的惡劣外事影響就不錯了。外無小事。

　他快活地轉眼珠子，毫不掩飾對中方高層的嘲弄。

　呵，當他不知道嗎?狗屁的同志，這群阿燦在哪個大陸妹跳樓之后，一心一意想把這事鬧大，好看他們港方的笑話。

　曹總瞥了他一眼，聲音平靜∶"今晚你給楊秀妮守靈。父母人生地不，需要人陪伴。"

　朱彼得嚇得魂飛魄散，開什麼玩笑，讓他給橫死的厲鬼守靈?這這這，萬一厲鬼真的來索命怎麼辦?

　李.建國嗤笑出聲， 輕蔑地睨了他—眼，不屑于與這種跳梁小丑為伍。

　曹總目掃視一圈，重復了一遍∶"我們剛剛失去了一位年輕的同事，才二十歲，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原本劍撥弩張暗洶涌的中港雙方高層又偃旗息鼓了。

　大家往外走，曹總招呼朱彼得到車旁說話∶"你的薪資是多，我記得是每個月一萬港幣，對嗎?"

　朱彼得點頭， 心中暗喜， 他在這個位置上也有兩年了，現在事故完解決，又得中方連個屁都不敢放。老板這是要給他漲薪水，來釋放讓中方好自為之的信息嗎?

　那要漲多?漲到一萬五的話，他也在深圳置辦套別墅吧，按揭付款，很便宜。

　沒想到曹總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破了個事實∶"楊秀妮的薪水是每個月兩百五十塊。你一個人的工資抵得上服務部全服務員的薪水。李建國每個月是五百塊，你的收是他的二十倍。"

　朱彼得瞬間汗如雨下。

　他聽懂了老板的未盡之意。你拿了人家二十倍的薪水，你做了多事?你憑什麼拿這麼高薪水，就因為你是香港人嗎?

　他知道曹家本來就是從大陸去香江發的家。

　朱彼得艱難地扯了扯角，哆哆嗦嗦地表忠心∶"曹……曹總，我知道我沒做好，今后我一定注意。"

　一萬港幣的薪水，放在香江也是高薪。如果不是因為要到大陸來工作，酒店給了補，他本拿不到這麼高的薪水。

　曹總面無表∶"注意什麼?"

　"注…注意對待大陸妹，不，中方員工的態度。

　"還有呢?"

　"還有要加強管理。

　"還有呢?。

　朱彼得要崩潰了，他在香江只是普通的酒店中層，而且是仗著資歷老，混日子混上的職務。到了深圳，他在工作上也沒什麼建樹，不過憑借自己的特殊份耀武揚威罷了。

　現在被追著問工作上的事，他覺大腦一片空白。

　曹總慢條斯理道∶"我聽說酒店中方員工和港方員工分開來開會?彼此間幾乎不談?"

　朱彼得立刻訴苦∶"他們不懂英語啦，開會的時候本聽不懂，我們無法流。"

　"你不會說中國話嗎?你現在說的是英語嗎?"

　朱彼得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英語是香江的方語言啊，正式場合大家普遍使用的都是英語。

　曹總眼睛珠子上下打量這位總經理，聲音不輕不重∶"你現在站的這片土地升的是五星紅旗，即便你們國語不流利，粵語總會說吧。難道你剛才都聽不懂楊秀妮家人的話?能聽懂為什麼不說?這樣拙劣的借口你拿出來敷衍誰又想差辱誰?"

　朱彼得嚇得腳發。

　他已經人到中年，能得到這樣一份高薪職位實屬難得。以前他常常嫌棄深圳荒涼，就跟農村一樣，什麼都沒有。可現在要失去這份工作了，，他卻嚇得六神無主，只能一個勁兒哀求∶"曹總，是我想岔了，今后我一定注意。要，要搞好團結工作。"

　曹總沒有再敲打他，只抬抬頭，關上了車窗。

　側過臉，叮囑蘇珊∶"看好楊傳宗，楊家會鬧騰的大概也就是他了。"

　蘇珊趕領命，又表達了對上司的敬佩∶"曹總，剛才大家都驚呆了，誰也沒想到您能這麼漂亮地解決難題。"

　明明是那位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爺惹出的爛攤子，把酒店管理的稀爛，居然中方和港方從不流，甚至中方開會，港方要派好去打探幕，搞清楚他們要整什麼人。彼此拆臺，互相拖后，，生怕對方不鬧出笑話來。

　結果惡果發出來，曹家居然有人怪氣說沒有爺鎮著，果然就出事了。

　千錯萬錯都是曹總的錯，不該離了婚還想回娘家奪權，顛倒，牝司晨。

　太太還是曹總的親媽呢，居然把小老婆養的兒子當親的。以為從小抱在邊養就有用了嗎?那是母子天。

　助理小姐在心中替自己的上司打抱不平。

　曹總卻面無表，甚至還出了點嘲諷的意味∶"你覺得是我厲害嗎?錯了，是這個國家這個政府厲害。"

　呵?

　蘇珊傻眼，完全跟不上老板的節奏。

　這跟國家政府又有什麼關系。

　真要說起來，中方政府派過來的酒店高層也是群窩囊廢，無能不說，還沒半點職業道德。要是按照香港標準，單憑他們關鍵時刻還斗扯后的行為，就該將他們掃地出門。

　曹總輕聲道∶"國家好不好政府好不好，唯一有資格評價的是他們的人民。楊秀妮的父母之所以愿意退讓，是因為他們熱這個國家，害怕自己害怕自己的孩子所作所為會給國家抹黑。這是種超越了個人私利的。誰不自己的孩子，誰又不錢?但為了國家榮譽，這些他們都不在意了。"

　側過頭，叮囑助理，"要在這片土地上做生意，就得了解他們的人民。一時占據先機紅利不難，難的是長遠把生意做下去。"

　蘇珊趕點頭，在腦海中飛快地思索。

　難怪剛l才跟楊家人通時，曹總一直說的都是國語。因為要代表的不是香港老板，而是涉外酒店的方形象。

　楊秀妮的家屬會痛恨香港資本家，但對代表國家形象的酒店卻只有敬畏和依。這是他們說的"公家"，他們可以信任和依靠的"公家"。

　蘇珊心中生出自豪，這些，本來應該是酒店中方高層應該想到并且順理章做到的事。可那些人鼠目寸，只有眼前掌點大的地方，反而將優勢失殆盡了。

　看著車窗外走來的李.建國，在心里翻白眼∶馬后炮，從出事到現在，這人都干了些什麼?那種"我可抓住你把柄"的小人得志模樣，真人看不起。

　李.建國敲了敲車窗，對曹敏莉出笑容∶"曹總，你是不一樣的資本家，你有人味。''

　曹敏莉沒有笑納他的恭維，只問了一句∶"李總，聽說你們從來不參加港方的會議，為什麼?"

　李.建國趁機告狀，毫沒意識到告狀這種行為本就意味著他自認矮曹總一頭，而中港合資的酒店，雙方本來是平等關系。

　"哎呀，他們故意說英語啊，我們又聽不懂。他們本就意識不到這是中國地盤。

　曹總聲音平靜∶"你的意思是認為酒店員工沒有學英語的必要?我們是一家涉外酒店，我們接待的客人有很多是外國人，說的就是英語。我去過京城和海城，那里的涉外酒店員工都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那里應該也是中國地盤吧。為什麼他們能說好呢?我看到他們的員工下班后爭分奪秒地去夜校學習，還有人上電視大學。我們酒店沒條件做到嗎?"

　李建國鬧了個大紅臉，結結道∶"培……培訓是你們港方負責的。"

　"是嗎?我記得協議當中，你們有義務督促員工進步以適應酒店日常工作需要。很憾，我沒能看到這一點。我想如果管理層能多做些做好些，那麼員工就能進步快些，也能些委屈。"

　曹敏莉朝他點點頭，嘆了口氣，"回去換件服吧，我們好好送楊秀妮一程，是我們的同事。離開家鄉到酒店工作，一年都回不了幾次家。我們本該是最親近的人。"

　車窗搖上了，車子發以后，李.建國還呆在原地沒挪腳。

　蘇珊小心詢問上司的意見∶"曹總，那李總他們?"

　"先放著，等這件事過去再說。

　曹敏莉不打算再留下這些人。

　大陸人才濟濟，沒必要把這群毫無大局觀的人留下來當個寶。他們不行，換人就是了。酒店是曹家投資掙錢的地方，可不是他們搞斗的戰場。

　小轎車停在酒店門口，大理石地面上的跡早就被沖洗干凈。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曹敏莉踏上時，總覺得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腥味，就好像那個單薄的的影像落葉一樣從高空墜落。

　曹敏莉微微停頓片刻，轉過叮囑蘇珊∶"你查一下，香江有哪些醫院擅長治療不孕不育，能做試管嬰兒的最好。如果不行，你再調查下京城的醫院，我記得他們現在已經能做試管嬰兒了。"

　蘇珊茫然，試管嬰兒?

　老板為什麼會突然談這些，難道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好在曹家的繼承權之爭中占據更有力的地位。

　曹敏莉還不知道小助理的腦已經突破天際，繼續部署工作∶"減楊傳宗對楊家父母的影響，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再擁有個自己的孩子。他們年紀不算大，才四十歲，完全可以再生一個，也能減他們的傷痛。"

　蘇珊眼睛一亮，好主意!父母有了自己的小孩自然就懶得再理會別人的孩子了。

　老板不愧是老板，總能絕地反殺。

　就算現在酒店門口羅雀，客人們都免了房費退房走人又怎樣?最嚴峻的問題解決了，將來只會越來越好。

　曹敏莉細心地叮囑助理∶"這事先咨詢楊秀妮母親的意愿，如果已經絕經了，那就不要再提。要是他們愿意的話，幫忙安排領養孩子，找年紀小健康的，如果有些小病比方說兔之類的，幫忙安排手。"

　微微翹了翹角，"即便不是親生的，自己養久了也有。"

　曹總踏酒店，兩位正在整理大廳沙發的服務員一邊干活一邊小聲閑聊∶"晚上你去不去大家樂?我要去，我要好好開心一下，不然我都要被瘋了。"

　"不行吧，經理通知了，晚上我們都要去參加楊秀妮的追悼會。"

　"啊?現在假惺惺的有什麼意義，生前悲哀死后榮嗎?如果不是他們要炒秀妮魷魚，秀妮又怎麼會死?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大家樂唱歌。"

　酒店的歌廳傳來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即便沒有客人，音樂餐廳的鋼琴師還是要定時彈奏。

　曹敏莉停下腳步，開口詢問∶"大家樂是什麼?"

　那兩位服務員心不在焉的，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領導已經走到了們邊，頓時嚇得三魂了兩魂半，說話也結∶"就……就是青年活中心那邊的大家樂舞臺，可以報名唱歌。"

　倆前言不搭后語，支離破碎地在曹總的追問下解釋了幾句，總算大概把大家樂的質說了個七七八八。

　曹敏莉點點頭，看著兩位腦袋都要到腳背的服務員，輕聲道∶"晚上大家還是去送楊秀妮一程吧，是我們的姐妹。"

　明明眼前說話的這人是冷的資本家，明明是這些資本家死了秀妮。可這瞬間，服務員還是本能地鼻子一酸，瞬間落下淚來。

　曹敏莉拿出了紙巾分給們眼淚，還拍了拍們的肩膀。

　等到離開大廳，往會議室去時，曹敏莉又安排助理∶"大家樂，晚上結束追悼儀式后，我要去趟大家樂，你安排一下。"

　推開會議室門時，又掃了眼冷冷清清的酒店大廳。

　時間會消弭這次自殺事件對酒店的影響，但管理者存在的意義是短時間，甚至直接無視這時間的存在。

　要盡快讓酒店生意重新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