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顧自強一家三口等在了律師事務所的小會客廳里。

　他們把顧嵐嵐也帶上了，明面上的理由，是顧嵐嵐已經長大了,作為家庭的一份子，已經可以參與家庭的一切大事。

　私底下夫妻兩個不是這麼說的。

　“帶上嵐嵐,讓知道我們對兒有多好。”

　“讓看看我們一家三口是這麼相的,讓知道錯過了什麼！”

　其實就是想給顧棠施。

　一家三口坐在會客廳里,律師詢問之后給他們倒了咖啡,顧嵐嵐喝了一口就皺了皺眉頭,雖然是黑咖啡，不過是速溶的，味道不是很好。

　“你們知道紅臉白臉吧？”律師坐了下來，道：“威脅的話我來說，你們用親打。”

　顧自強點了點頭，律師想了想,又道：“做律師的多得學點心理學,中間要求改時間,從周末改到周二，就證明不是無于衷的。這個把握還是很大的。”

　打這種財產相關的案子，除了基礎服務費，還要按照標的額的比例收費，等于說這案子如果贏了，那套四百多萬的房子他能收3%,不加代理費也過十萬了。

　這麼一想，律師斗志滿滿整理了服，抬手看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顧棠這會兒跟的律師小姐姐已經到了對方律師的事務所門口。

　找的這位律師小姐姐名楊思思,畢業剛一年，雖然臉上定得平平得看起來很嚴肅，不過心著實是有點忐忑的。

　顧棠看出來用力過猛了，不過沒點破，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這才是楊思思的第二個獨立案件。

　雖然本科畢業的時候就考了執照，不過去了事務所還是要從實習生開始的，幫著前輩整理資料，陪著上庭，研究辯護詞以及辯護策略等等過了一年。

　上個月接了第一個案件，是個由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援助案件，這個不收當事人的錢，但是援助中心會給接了案子的律師補800塊。

　因為資歷不夠，所以楊思思每個周末至會出一天時間在事務所值班，有的時候還會客串客服。

　也就是顧客打開網頁之后，跳出來的那個對話框，負責最初的通。

　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顧棠先咨詢的是訂立囑的問題。

　立囑這事兒已經比較普遍了，新港市的標準是公證費350，可以自己去公證的。

　問題來了，如果委托給律師，這種案子代理費就得收1500。

　楊思思都覺得這錢燙手。

　然而等跟顧棠約好時間面談的時候，楊思思就更燙手了。

　這后頭還有個大案子啊！

　一億多的產啊！

　而且囑清晰還公證過，完全不可能有糾紛的。

　雖然不可能按照百分比收錢了，但是這種案子事，代理費也沒收，最關鍵的是可以在履歷上加一句：作為唯一代理律師，參與億級產糾紛案，為顧客保全了所有產。

　哦對，還可以加一句：訂立過涉及上億資產的囑。

　當然的字句要再斟酌一下，寫得更專業更有自信一點。

　重要的是這東西寫上去就是金燦燦的資歷啊！

　這是能放到履歷第一條的案子，從此能打開產相關案件的金磚啊。

　產案子如果單純按照大類，不說那些個別極端案件，算是賺錢前三多的種類了。

　排第一的就是刑事類案件，也就是俗稱的該死的有錢人又犯罪了。

　這類案件代理費高，但是風險也大，如果功幫當事人罪，能拿到一大筆代理費，不過同時會被公訴方記住，整個過程中如果有一點點違規的地方，就是被公訴，然后撤銷執照，從此告別律師行業的結局。

　接著是金融類案件，比方公司收購并購之類的，涉及金額高，代理費自然也高。

　下來就是產相關案件了。

　就像顧棠這一個億的產，如果真的是有糾紛的，按照他們事務所的指導價，至也要上百萬。

　楊思思激地看了顧棠一眼，這案子誰都想搶，不僅僅是履歷好看的問題，一個億的財產，后頭說不定還要跟著投資等等項目。

　真的，這一個顧客就夠養活一個三人小團隊了。

　顧棠來律師事務所簽合同的時候，楊思思就出去倒了杯水，會客廳里就進來兩位資歷深厚，從業超過20年的律師。

　楊思思當時就覺得自己涼了。

　不過誰知道顧棠非常堅持呢。

　作為一個專業律師，“你要麼給我兩拳，不然這錢我拿著虧心”這種話是說不出來的，但是這不妨礙抬頭，斗志昂揚地推開了203會客廳的大門。

　“你好，請問是顧自強先生跟他的代理律師季明偉嗎？”

　一看進來的是個跟當事人一樣稚的律師，季明偉笑了，“請進，就是這里。你們想喝什麼？”

　顧棠點了礦泉水，楊思思也跟一樣。

　季明偉也沒他們事務所的助理，直接自己去倒了水，客客氣氣道：“其實今天來就是商量一下，都是一家人，沒必要傷了和氣。”

　顧棠沒看他，視線一直落在顧自強上，“你說得對，都是一家人，真的別傷和氣。你說是嗎，爸爸？媽媽？還有妹妹？”

　顧自強覺得這眼神有點奇怪，語氣就更奇怪了，不過他還是依照事先跟律師商量好的套路，“咱們都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好嗎？我現在是大學教授了，你也可以來東港大學提升一下學歷。”

　顧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神往顧嵐嵐上一撇，“你還有個高中畢業就無所事事的小兒呢，你怎麼不管？”

　顧嵐嵐也笑了一聲，特別自信又有點拿腔作調了一聲姐姐，這才道：“你可能對國外的事不太了解，這個在我們那兒gap_year，特別正常，我們不像你們那麼盲目，我們做什麼決定之前，都會想清楚的，是對現在的自己負責，也是對將來的自己負責。”

　“哦。”顧棠應了一聲，似笑非笑問了一句，“那你的論文準備好了嗎？別真被你們國家的快樂教育給忽悠了。英階層的gap是去富簡歷，為了最高級的學府增加籌碼。你這gap……不過還有社區大學，總是能混個日子的。”

　顧自強眉頭一皺，道：“社區大學是進名校非常好的橋梁，兩年的文理科基礎教育是有副學士學位授予的，這個在這邊也是承認的。這就跟水木還有京大的文理分科通識教育班是一樣的。”

　“我知道了。”顧棠似笑非笑看著他們，“人家四年能學完的，你要學六年，加上中間gap的一年，你七年才能本科畢業？我相信你選了一條非常好的路，對自己的認知也非常的清晰。”

　顧嵐嵐臉上的酒窩都消失不見了，語氣也嚴肅起來，“我們沒有年齡焦慮！三四十歲上大學的人比比皆是，就是五十歲轉換跑道也是一樣的！”

　話題不可避免的歪了，但是兩位律師都沒提醒。

　顧棠這邊的楊思思覺得“錢燙手”，更能理解顧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完全沒有打斷人家的意思。

　季明偉倒是想打斷來著，這案子賺錢多是不假，但是分秒必爭，早點結案他就能早點再接一個案子。

　不過他正要開口的時候，被楊思思甩了當年公證過的囑過來。

　這就……沒心思提醒了。

　季明偉這邊皺著眉頭仔細看囑，伍麗芬也接了一句，“我們家里也沒有學歷焦慮！我當年就是在社區大學學的護理專業。你的大專學歷是在民辦大學學的，我們一樣沒有要求你什麼。”

　一共就回來了四次，還真好意思說。

　“好的，我知道你們沒有年齡焦慮也沒有學歷焦慮，你們那邊隨便哪個社區社區大學的教育水平都能跟水木京大相媲，那你們解釋這麼多是為了什麼？三個人刷我一個，怎麼？是想糾正我錯誤的‘觀念’？”

　三個人氣得臉都變了。

　顧自強咬牙切齒居然先冒出來兩個“well”，引得顧棠又笑了一聲，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想起當年考四級口語的時候，老師教我們卡殼的時候不要emmm，要麼來幾個well，或者也可以from_my_point_of_view，可以拖延時間的。”

　顧自強都覺得自己上去了。

　“顧棠！你是真的沒有教養！”伍麗芬聲音尖利了不，“你打電話來說要延期的時候，我們本就不該答應的！你就沒想好好談，你就是來胡攪蠻纏的！”

　顧棠嘆了口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延期嗎？”

　“還能為什麼？不就是為了讓我們不痛快，拖延時間罷了！你這種人心智不，遇見解決不了的事就是把頭在沙子里，我見得太多了！”

　顧棠輕笑一聲，道：“當然不是了，你們請假扣工資，但是我不扣啊，因為我沒工作！我辭職了！”

　楊思思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面三個人都是一臉懵：這什麼神經病？

　這個時候，季明偉終于是看完了楊思思遞給他的囑，他還去公證的網站查證了公證書的真偽。

　季明偉眉頭也皺了起來，他當事人居然不知道有囑？

　他輕輕咳了一聲，給顧自強使了個眼，兩人去了走廊。

　也就是一分鐘，走廊里傳來顧自強的大喊，“這不可能！那是我爸，我親爸！他的東西憑什麼留給別人！”

　再過去不到一分鐘，顧自強直接沖進會客廳，指著顧棠鼻子大喊道：“你偽造的囑！這房子怎麼可能是你的！”

　顧棠還沒說話呢，楊思思直接就沖季明偉道：“請你控制你當事人的緒跟行為。”

　不用說，季明偉就上來拉住了顧自強的胳膊，還了他兩個助理進來。

　這個場面顧棠不覺得什麼，楊思思又坐直了三分，真的，恨不得都要把頭昂出去了。

　可太驕傲了，這位律師，有兩個助理的律師，馬上就要是的手下敗將了！

　“顯而易見，這份囑經過公證的公證，有效跟合法都不容置疑。你方的無理要求，得不到任何法律上的支持。”

　說完又想起來對面這三位，兩個有了綠卡，一個是外國人，就又加了一句。

　“公民個人財產所有權我國憲法保護，并依法有占有、使用、收益和分的權利，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得非法干涉。”

　楊思思背完這個，還解釋了一句，“你們如果繼續糾纏下去，我方當事人可以以非法侵占他人財產的罪名控告你們。”

　“怎麼回事！”伍麗芬不可置信地看著顧自強，“你爸就你一個兒子！他留下來的東西怎麼可能跳過你？”

　死死盯著顧棠，“你爺爺當年已經癡呆了！是你騙他去立囑的！”

　楊思思完全不給顧棠表現【懟人】的機會，先跳出來了。

　“誰主張誰舉證，據我所知，你們二十五年間一共回國四次，在囑訂立的前三年跟后三年，你們都沒有回國，你們是從哪里得出老先生癡呆的結論的？”

　季明偉好歹是個從業多年的律師，他很快整理了思路，又找到了切點，“這套房產是顧老夫人過世前存在的，屬于夫妻共同財產，顧老先生有權理的是他明顯的，我方當人主要繼承顧老夫人名下的產。”

　楊思思又甩了顧的囑出來，依舊是全額留給顧棠的。

　顧棠往后坐了一點，靠著椅背，看著對面這三個人。

　“我不明白，你們當年出國的時候義無反顧，將近25年的時間就回來了四次，是怎麼覺得爺爺會把東西留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