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株細胞，最后的統計分析工作會非常龐大，你現在就應該準備論文了。”

　顧棠驕傲地笑了一下，有點炫耀的姿態，“其實我連最后的恒河猴的文獻題目都想好了：在恒河猴中通過對hotair的調控來抑制肝腫瘤細胞生長以及導凋亡的研究。”

　哈德利教授都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大笑了，他十分想拍拍顧棠的肩膀，說一句我等你得諾貝爾獎。

　他道：“你這個暑假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未來會很忙的，相信我，你越接近最后結果的時候，你就越停不下來，我估計一年后，你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科學會讓你從靈魂都燃燒起來。”

　兩人正說著話，哈德利教授的門被敲響了。

　哈德利教授說了聲進，門打開，進來的是同樣在哈德利教授這里讀博士的學生，阿曼德·邦克。

　這已經是他的博士第三年了，他的研究方向同樣是分子通路，不過跟顧棠不是一個通路。

　這人眼睛是紅的，在白皙的皮映襯下，還是明顯的。

　邦克一進來就站到了哈德利教授面前，“教授，我——兩年的時間，我！”

　他都有點語無倫次了，“我找錯靶點了，我發現m374k結合的靶點不是蛋白，不是蛋白激酶，也不是gpcr，更不是細胞，它結合的是個糖蛋白！位于細胞側的糖蛋白！”

　說完這個，邦克都快哭出來了，從顧棠的角度，還能看見他又長又濃的睫上掛了半滴眼淚。

　找錯靶點是真的慘。

　邦克轉頭看了顧棠一眼，“你的實驗順利嗎？”

　就還順利的，不過這會兒不能這麼說，顧棠道：“還行，頭一年，我才做了半年實驗，還有一半時間是在上課呢。”

　雖然他們每個月都要講一講實驗，不過多數況下說的是方法是技，是實驗思路。的容還是不太說的。

　就像邦克的研究對象，他剛才說的是m374k，這就是個編號，顧棠除了能從最后一個k看出這是個激酶，連第一個m都不知道代表什麼。

　邦克又轉過頭看著哈德利教授。

　教授問道：“咱們從頭理一遍，你現在發現的證據都有哪些？”

　顧棠起離開，剩下的事就不是能聽的了。

　研究兩年找錯靶點，他是肯定要延期了。

　另外顧棠其實還想聽聽他的錯誤路線的，這個時候哈德利教授應該會開個專題來講一講的，這也算是個錯誤案例，整個思路都很有借鑒的意義。

　八月份，等顧棠自駕游放松回來，再次聽到了詹明江的消息。

　這次是樂威告訴的。

　樂威一直視詹明江為升職攔路虎，而且顧棠明面上可以說是被詹明江走的，所以樂威覺得他倆之間稍微有點同志義。

　雖然后來幾個人都各自跳槽了，但是這中覺還能持續一段時間，而且這圈子就這麼小，尤其是這次詹明江出的事還大的，消息傳得特別快。

　樂威：“你聽說了嗎？詹明江被降職調薪了。一個博士，現在管實驗室試劑耗材，一個月6000。”

　可怕。

　還沒等顧棠學歸來，他竟然就把自己搞死了？顧棠的獎學金一個月都不止六千了。

　顧棠飛快回了消息，“管試劑耗材？這不是個缺還能拿回扣的那中？”

　樂威：“當然不是了，不是對供貨商那中，是——怎麼說呢，相當于實驗室庫管吧。每天匯總大家的需求，然后查清庫存，負責補充試劑耗材，這活兒別說博士了，就是個大專也能干。你明白嗎？”

　這麼一說顧棠就明白了，回道：“天哪……他沒辭職嗎？這樣還繼續在干？他總不會是想將功贖罪嗎？公司為什麼不開了他呀？”

　樂威發了個微笑的表，“下一步就會開除他了。他剛去的時候，聽說工資將近兩萬，你也知道咱們這邊管得嚴，開除他要賠錢的。這其實就是著他走。公司一分錢都不想多出。”

　顧棠：“那我希他多堅持一段時間，這個工作開6000還是太高了。”

　樂威一連發了三個微笑。

　顧棠問道：“為什麼？他出什麼錯了？”

　樂威：“聽說是算錯濃度，導致客戶的實驗結果出問題，而且還是被客戶發現算錯濃度的。”

　顧棠：“點蠟……客戶居然沒告他？”

　樂威：“這個不在控告的范圍，算錯濃度又不是故意的[呲牙]。這事兒已經傳遍了，總之他出名了，比那一次跟拆二代吵架還出名。對了，還有一件事。龔麗珊跟唐博結婚了。”

　顧棠：“園區里不人都很傷心吧？”

　樂威：“儀式大的，據說整個樓都發喜糖了，而且唐博辭職了，說是轉行去幫人寫文獻。”

　顧棠：“那他還顧家的。他去過兩個國家留學呢，外語一定沒問題。就算要加班也能在家里加。”

　樂威：“誰說不是。而且他這個水平這個經驗，代寫的肯定都是sci級別的，錢多而且還不用趕工。”

　兩人聊了兩句，都滿意的。

　顧棠放下手機，想想不過癮，又給詹明江發了個消息。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濃度都能算錯，我在國外都聽說了，你還好嗎？一個月六千塊夠花嗎？你應該還有積蓄的吧？你不是給龔麗珊還買了個鉆石項鏈嗎？現在結婚了，你可以放心出二手了。也能撐一段時間。”

　最讓顧棠驚訝地是，詹明江居然沒刪了。

　沒刪詹明江是因為想留著等機會刺激他。

　但是詹明江……最后被各中懟，各中不給面子，居然還不刪——這就是給的機會啊。

　顧棠又發了第二條。

　“你要麼換個城市重新開始？其實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每個人都會算錯濃度的，你只不過是不太小心，沒有檢查而已。你換個沒人知道你的地方，應該還能重新開始……吧？”

　這會兒國正是早上十點多，除了樂威這中專門出來跟顧棠分消息的人，其他人都在張忙碌的工作。

　但是詹明江不一樣，他快閑死了，他本沒事做。

　他現在每天花時間最多的“工作”，就是回想他博士剛畢業的頭兩年，他是多麼的意氣風華，風華正茂，事業有，萬人敬仰。

　所以無所事事，每天白日夢的詹明江，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顧棠的消息，然后就被氣死了。

　顧棠真的是刀刀都在往他心口上。

　他都能到電話那頭丑惡的臉！

　……算錯濃度……

　……一個月六千……

　……龔麗珊結婚了……

　……重新開始……

　他回消息的手都在發抖，打上去幾個字又刪掉，再打上去還覺得程度不夠。

　顧棠這邊理所應當就看見了屏幕上方的打字中。

　又發了個消息：“你一直在打字啊？是不是太忙了？沒關系，先工作不用理我。”

　“放屁！我好得不得了！這就是對我心智的磨煉，哪個偉人都得走起落這一遭！”

　發出去這一條，詹明江又發現顧棠說出國了。

　“你出國？你出個p國！就你這水平，你本沒法博士畢業，別浪費時間了！”

　顧棠撇了撇，還偉人呢？

　又發了一條：“你別激，好好控制緒，仔細工作不能再出錯了，你的工資可沒什麼再降低的幅度了。算了，我不刺激你了，我去睡覺了，晚安。”

　詹明江死死著手機，不知道過了多久，實驗室出來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大聲道：“詹博，225的瓶子還沒送來嗎？等著用，你再催催！”

　“來了！”詹明江高聲應道：“我剛才在做庫跟出庫記錄，馬上就來。”

　他把手機放到兜里，起推著早上送來的四大箱細胞培養瓶，往實驗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