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是祭祖的日子, 在齊王府來說，就是齊王爺跟著皇室宗親一起，由皇帝帶著, 去宮里的奉先殿祭拜, 然后再回來帶著齊太妃跟齊王妃一起，祭拜供奉在齊王府已經仙去的上一代齊王爺。

　可現在齊王爺燒得不省人事，兩碗柴胡湯下去，人雖然清醒了一點, 但是是的，這明顯是去不了。

　到了晚上, 齊王爺又燒了起來，這明顯是去不了, 顧棠差人進宮稟告，皇帝很快就又派了太醫跟太監過來。

　齊王爺用他燒得迷迷糊糊以及并不太用的腦子想了想, 臉上還有點自豪的表出來，顧棠看見了覺得可笑。

　這明顯就是皇帝不相信他了，又哪里是恩寵呢？

　太醫號過脈, 顧棠跟著一起出來到明間，里頭太監還在套話, 太醫道：“王爺這一年病了許多次，雖然年輕，但是也經不住這麼生病, 打今兒起一定要好好保養，這個冬天最好不要再出來了, 好生在屋里待著，等到明年春天天氣好了再出門。”

　“怎麼就這麼嚴重了？”顧棠焦急的問了一句，語氣里還有點責怪, 不過隨即就又道，“是我太著急了，太醫上回來吩咐的事，王爺一樣都沒做到，也不怪王爺了這個樣子。”

　顧棠神落寞，“王爺不聽勸……太醫！”他眼睛一亮，道：“您能不能進去跟他說說，我這也實在是沒辦法了，下人勸不住王爺，太妃也病著，我說話王爺也不聽，您去跟他說說，說的嚴重一些，他不會不聽的。”

　太醫是個大夫，聽見這話第一反應是：“不是我說得嚴重，王爺是已經很嚴重了。他這次傷了本，以后換季很容易就會染上時疫，要是好好保養也罷，要是再這麼下去，怕是連而立之年都過不去。”

　顧棠眼圈一紅，太醫嘆道：“我實話實說就是了。”

　兩人又走了進去，太監該套的話已經套完了，齊王爺正道：“多謝陛下關心，臣弟問題不大，好好休養，等病好了就去給陛下請安。”

　太醫兩步走到齊王爺面前，道：“王爺，您是真的要好好保養了，切不可再沉溺，也不可大量飲酒，飲食也要清淡，不然怕是于壽數有礙。”

　顧棠就在太醫后站著，冷著一雙眼睛看著齊王爺，角還是個有諷刺意味的微笑。

　果然齊王爺誤會了，再加上發燒導致的飄飄然，他不以為然道：“太醫莫要太過擔憂，我我自己還是知道的，哪里就到了這個地步？”

　“王爺，您聽太醫一句勸。”顧棠焦急道。

　齊王爺冷哼一聲，“煩勞二位跑一趟，衛忠平，拿個大紅封給他們！”

　顧棠嘆了口氣，跟著兩位一起出去，三人對視一樣，齊齊搖頭嘆氣。

　房里，齊王爺冷笑一聲，“真以為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太醫一開始不說？要跟出去一趟回來才說？那肯定是告訴太醫，想太醫嚇唬我，想讓我聽的話。”

　齊王爺又躺了下來，“也就能用用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了。”

　顧棠送了太醫跟太監離開，回來屋里，表嚴肅跟齊王爺道：“王爺，方才太醫說過的話你也聽見了，這不是我騙你或者下人騙你，你真的要好好休養了！再不要胡鬧，也別總喝酒夜夜笙歌了！”

　齊王爺不以為然，他沒理顧棠，心里在想這樣騙自己又有什麼好。

　有的。

　齊王爺很快就找到了理由。

　前頭母妃曾經問過他，“你是不是還有沒跟顧氏圓房”，母妃都能這麼直白的問他了，可見母妃私下問顧氏的更直白更人難過，所以自己修養，是想生個孩子！

　這個理由站得住腳，齊王爺得意的看了顧棠一眼，“我知道了，過年王府事忙，我跟太妃都病著，凡事要勞煩王妃了，你趕去忙，我既然病著，你也來，免得過了病氣。”

　顧棠表面憂心忡忡，一副我有話要說的猶豫模樣，最終還是走了。

　齊王爺笑了起來，他從娶這人進門，就沒這麼舒服過，“想生孩子，還不是得來找我？”

　年三十，一大早齊太妃就差人去了顧棠過來，語重心長道：“今年是你第一年進門，按理說是要去給老王爺上柱香的，而且還要祭拜。只是我跟知彥都病著，你一個人也不行，所以干脆今年下人代替上些祭品，你也別去了。”

　按照時代背景來說，這就是沒把當一家人，但是顧棠不在乎這個，齊太妃想拿名義上的東西卡人，那就也別怪說話難聽了。

　顧棠道：“我明白的。橫豎我已經上了族譜，還是太后的指婚，我這輩子都是齊王妃，將來還會為齊太妃，祭拜就是個形勢，做不得數的。”

　齊太妃反倒把自己起了個半死，“我知道你怪我！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反話，只是我們今年這樣，總不能我們拖著殘病之軀過去祭拜？”

　“不著急~”顧棠意有所指道。

　齊太妃顯然是明白了的暗示，這是咒早死，說指不定明年就能吃上祭品了！

　但是話沒說明白，齊太妃要發作也就只有一個滾字，“滾！”

　顧棠站起來，若無其事道：“您屋里熏香用的果子放的太久了，都有酒味了，就是再喜歡也該換了，王府又不是用不起果子的人，何苦這麼節省？這味道萬一染到了經書上，豈不是對菩薩不敬？”

　齊太妃氣得連中午飯都沒吃。到了晚上，齊太妃都沒下床，齊王爺了三個小妾，置辦了一大桌的飯菜，熱熱鬧鬧的瞎折騰。

　顧棠則是了個鍋子，簡舟硯仗著齊太妃沒法走路的關系，王府的下人又被王妃換得差不多了，打著去看齊王爺的名號，中間一拐到了顧棠的正院，這兩人也過得不錯。

　到了初一，簡舟硯神抖擻去勸齊太妃了，“娘娘，您已經兩日沒抄經書了，雖然能用過年事多搪塞過去，但這經書都快抄完了，您這會兒撂挑子，不僅太后不喜，也是前功盡棄啊。”

　齊太妃都快哭了，“我這都過得什麼日子！我是齊王太妃啊！我該是福的！你們殺了我！”

　說著說著，還真的哭了。

　簡舟硯耐心急了，還拿帕子給齊太妃按了按眼角的淚水，“娘娘，眾生皆苦啊，這就是佛家真諦。”

　齊太妃心不甘不愿的起來繼續抄經書，簡舟硯鼓勵，“我數了，您要是一天能抄上十五六張，大概正月十一就能抄完。娘娘，雖然太后給的期限是正月十五，但是最后一天才抄完，怕是太后娘娘要不高興，會覺得您不敬重。”

　齊太妃如何不知道？一焦慮，手一抖，又抄廢一張。

　到了初二下午，齊王爺又燒了起來，但是這次燒得不厲害，就是低燒，也沒那麼難，齊王爺都沒請太醫，直接熬了柴胡湯喝了。

　結果到了初三下午，他又開始燒了，齊王爺依舊不太當回事兒，不過這天晚上他沒人過來伺候了。

　這麼一直燒到了初五，齊王爺又添了心悸的病，他這才害怕起來，急忙人去請了太醫過來。

　顧棠也在一邊陪著，聽著齊王爺驚恐不定的問太醫他這是什麼病。顧棠其實也有判斷，瞧齊王爺那個樣子，已經瘦到了皮包骨頭，當墊子都沒人要的那種。

　要麼是虛弱到了極點，開始衰竭了，要麼就是心炎，總之現在的條件下，哪個都不好治。

　太醫號脈號了很久左手號完號右手，又看了舌苔眼白，還在他胳膊上下了幾個銀針。

　這樣長久的過程，嚇得齊王爺生怕自己明天就要死，一張掌大的并不好看的小臉變得慘白，還捂著口道：“又開始了，疼！本王究竟是得了什麼病！”

　太醫聲安道：“齊王爺放寬心，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好生調養就是，冬天正是該調養的時候，一回兒我開兩副藥，想吃了就吃，不想吃了停一頓也沒什麼。”

　這樣聲細語的安，一點沒齊王爺放下心來。什麼時候藥都能隨便想吃不吃了？

　要麼是沒病裝病太醫看出來了，要麼就是病膏肓藥石無醫啊！

　齊王爺只覺得心跳得一會一會兒慢，連帶著他人也難到了極點。

　“王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太醫小聲道。

　沒等顧棠點頭呢，齊王爺先了起來，“有什麼話當著本王說！本王的本王自己知道！你要跟說什麼！才不會為了本王好呢！”

　顧棠一副悲痛絕的樣子，“王爺竟然不信我！”

　太醫眉頭一皺，斟酌了一下語句，道：“王爺如今是太過虛弱了一點，什麼補藥之類的一概不能再用了，各種參也不能吃。白蘿卜素有小人參的名，先每隔一日喝一碗白蘿卜湯，蘿卜也得吃了。”

　顧棠應了聲好，太醫又道：“以后若是下午發燒，不可再用柴胡湯，只用些溫水一額頭，柴胡湯藥太烈，王爺不能再喝了。”

　齊王爺的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聽見先從食療開始，覺得自己病不重。但是連柴胡湯的藥都經不住，豈不是說他子太虛？

　順著這個思路再往前一步，太醫連藥方子都開不出來了……

　其實這也是齊王爺自己作的，自打上回太醫給開了柴胡湯，齊王爺這些日子但凡發燒就來上那麼一碗，這麼頻繁的喝下去，他原本就不結實的小板直接就千瘡百孔了。

　“還有就是千萬不能再近了！”太醫鄭重其事當著齊王爺的面強調道：“如今王爺子虛弱，又用不得補藥，這個時候得一點點的修養，不能再近了！”

　齊王爺從未見過太醫這樣嚴肅，下意識點了點頭。

　太醫這才收了隨攜帶的工箱，道：“微臣這就告辭了。”

　顧棠起，“我送送太醫。”

　齊王爺電火石間反應過來，“你們還要說什麼！當著我的面說！”

　顧棠腳步一頓，太醫無奈的搖搖頭，道：“王妃請留步。”轉走了。

　顧棠手一揮，衛忠平帶著人出去，屋里就剩下顧棠跟齊王爺兩個。

　“王爺……你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麼養子的？”

　齊王爺如今作大一點都難，對上誰都沒底氣了，他往后了，“就是那麼調養的。”

　顧棠冷笑一聲，“你自己難你自己知道。”

　齊王爺怒道：“本王生病，你就是這麼冷嘲熱諷的！”

　“不然呢？”顧棠面無表道：“今兒才初五，距離正月十五還有十天，你可千萬別死在正月里頭給人添麻煩。”

　齊王爺的神智直到顧棠都走到正院了才回來。

　“咒我死！竟然敢咒我死！”齊王爺深惡痛絕道：“咒我，我要休了！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屋子伺候的下人連頭都不帶抬一下的，齊王爺又道：“衛忠平呢！你進宮去跟陛下說一聲，我要納側妃！我要換正妃！欽天監擇個好日子！”

　王府上下都知道王妃有孕在了，再說王妃還是大權在握。

　衛忠平無奈道：“王爺，您好好養病，王妃都有孕了，別說換正妃了，就是納側妃陛下這會兒也不能同意啊。”

　齊王爺整個人都呆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衛忠平早就離開了，臥室蠟燭吹得都只剩下一，聽見里頭聲音，外頭守夜的小廝忙問道：“王爺可是要喝水。”

　“不——”齊王爺驚慌道：“別進來！”

　齊王爺想大鬧一場，顧氏敢紅杏出墻，他殺了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