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雖然穿了常服，但是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啊。

　能這麼神態自若，還能跟齊王爺搞個貓膩，大大咧咧無比自信的在花園閑逛的，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顧棠停下腳步，曲膝行禮，“陛下。”臉上平靜的一點波瀾都沒有。

　皇帝又咳了一聲，一臉震驚地問，“你怎麼知道朕是皇帝？”

　這表這問話，顧棠想起個笑話：李系怎道我系廣東人？

　臉上帶了點笑意，道：“陛下，理由多的，您真的要聽？”

　皇帝點了點頭，“你說。”

　“陛下二十出頭，跟齊王爺長得有三分相似，還能在花園里閑逛，尤其是齊王爺現在不知去向……當然最重要的是陛下的裝扮，我是南原伯之，我們這等人家是有機會接到皇親國戚的，為了避免認錯人，都是過專門的教育的，而且陛下上的服，下擺的花紋，腰間的玉帶，等等一切都能認出來。總之上到皇親國戚，下到九品服，都得能說出來一點。”

　皇帝嘆了口氣，道：“你的確是細心。”

　顧棠一笑，稍微謙虛了一下，道：“也是嬤嬤教得好。我家里有請宮里出來的宮當嬤嬤教我們幾個姐妹，我聽說過，們這些人進宮頭一年除了學規矩，就是各種認人，們在宮里是不能抬頭走路的，要做到看見鞋子就能認出人來，才能出來伺候主子。”

　顧棠說完唏噓一聲，“著實是辛苦的，不過我那嬤嬤一雙眼睛極其厲害，看服料子就能看出好些東西來，說下人，尤其是要出門的下人，這個是一定得認清楚的，京里臥虎藏龍，好些人又喜歡便裝出游，要是做不到通過布料的程度，染的均勻程度來分辨人，出去怕是要惹上不該惹的人。”

　“你們也太謹慎了。”皇帝嘆了口氣，他雖然有共能力，但是的確沒法理解這個，皇帝嘛，都是被人擔心惹著他，他擔心什麼？

　皇帝笑了兩聲，道：“知彥，你歇夠了？還不趕出來？就去給太后請個安，怎麼能累這樣？”

　齊王爺慢悠悠的從后頭出來，目在皇帝上看看，又在顧棠上看看，表一言難盡。

　他想起跟顧三娘的初遇來了……當初覺得天真好，可是這麼一說……顧三娘是真的沒認出來他，還是專門奔著他來的？

　齊王爺雖然記不清當天去的都有誰了，但是他每年陪著母妃去上香至四五次，哪一次不是要閑人回避的？

　那顧三娘是怎麼專門出來偶遇他的……這就很可疑了？

　齊王爺原本就沒睡夠，這麼一想，他整個人從里到外都彌散著一子萎靡的味道，連話都不想說。

　顧棠余掃了他一眼，這話就是說給齊王爺聽的，他別以為遇上顧三娘是什麼最麗的意外。

　這就是人為的，他高高在上以為是自己捕獲了顧三娘，殊不知是顧三娘把他當傻子釣呢。

　“行了！”皇帝上前在齊王爺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就算母后罵你兩句，你也不用——”

　皇帝忽然臉一變，轉頭看著顧棠，一臉震驚都開始結了。

　“你、你、你剛才說，宮進宮要先認人？”

　顧棠點點頭，神態自若，皇帝這表……他該不會跟他堂弟一樣，被什麼宮當魚釣了？

　“我那嬤嬤今年快六十了，七歲進宮，五十歲出來的，至八年前，宮進宮還是要先學認人的。”顧棠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八年前宮里人，應該不用認一年就能出來。”

　皇帝倒一口冷氣，臉上表變幻莫測，“好！好！好！”他直接轉不管不顧就走了。

　顧棠轉過臉看著齊王爺，驚訝地說，“這又是怎麼了？”

　齊王爺一言難盡的看著顧棠，從昨天娶進門，他這短短十二個時辰不到的遭遇，讓人疲憊不堪。

　“咱們先去環安殿等一等，那地方我，陛下……興許一會就能回來？”

　如果后頭沒有那個疑問語氣，顧棠就相信他了，但是沒關系，顧棠又不怕走路，腳步一邁，道：“有點熱了，咱們走快點。”

　兩人一路到了環安殿，顧棠面紅潤，齊王爺卻有點白，顧棠越發覺得他不好了。

　才二十歲，頭天晚上只睡了四個小時，第二天早上快走之后就能臉發白冒虛汗？

　這會兒還不能讓他出事兒，連生病都得控制一下，不然這才新婚第二天，他一副力不支的樣子，傳出去對名聲也不好。

　顧棠過去把他扶了起來，齊王爺毫無抗拒。

　顧棠手往他手腕一搭，到脈搏之后很快松手，雖然不會號脈，但是會數啊，這個心跳如雷，至是的兩倍。

　“我扶著你慢慢的走一走，別坐下，回頭該更難了。”

　齊王爺連話都說不出來，被顧棠拖著在大殿里慢悠悠的繞了幾圈，心跳這才緩和下來，舒服了很多。

　“謝、謝謝。”齊王爺小聲道。

　顧棠又把他放了椅子上。

　皇帝不在，齊王爺也不敢太造次，介紹兩句環安殿，又說了兩件小時候給皇帝當伴讀的趣事，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當然話題不是沒有，什麼“你妹妹是不是特別有心機”，“你還記不記得大概兩年前有一次去上香，跑出來了”，還有“我真的后悔睡了你妹妹”，以及“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但是齊王爺很是尷尬，他一個都說不出來。

　于此同時，皇帝已經到了王人的宮里了，王人驚訝地站了起來，臉上很快就有了笑意，“今兒不是齊王爺進宮？”

　說完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又低頭曲膝行禮，“陛下。”

　只是王人蹲下去好久，都沒聽見皇帝起來，也沒見皇帝拉起來。

　王人覺得有點害怕，這是怎麼了？

　要說還當宮的時候，是能保持這個姿勢至一刻鐘的，但是這三年養尊優，連見了皇后行禮都很敷衍，別說一刻鐘了，也就是幾息之間，就開始抖了。

　倒不是害怕，而是沒勁兒了。

　皇帝冷冷的聲音在王人頭頂響起，“你還知道害怕？朕竟然被你騙了三年！你能騙到一國之君，你很得意！”

　“陛下！妾沒有，妾對陛下充滿了敬，妾——”王人這次的抖中是真真加了害怕了。

　“宮進宮要先認人的，朕今天才算知道！你好！你很好！”

　皇帝一想他這三年被人當傻子玩弄于掌之間，還是被個宮里最低賤的宮玩弄，他就火冒三丈。

　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被一個連人自由都沒有的宮騙了，還跟生了兩個孩子？？？

　“為了你，朕跟母后頂！為了你，朕跟青梅竹馬的皇后吵架！朕還讓你自己養兒！你當真很好！非常好！”

　皇帝一看王人在那兒抖啊抖的，氣得抓起桌上就往地上砸了過去，“說話！”

　“妾——”

　王人沒什麼基的，從宮升上來，位分又很低，能依靠的就是圣恩，所以宮里跟篩子一樣，不僅有皇后的人，還有太后的人，甚至連皇帝也放了兩個人在這兒。

　所以王人被陛下嫌棄，廢為庶人的消息馬上上了翅膀，立即就飛到了宮里兩大巨頭的耳朵里。

　太后一臉的震驚，看著站在面前的心腹，“你說什麼？王人被廢了？”

　這人在王人宮里也當了兩年多宮了，平日里見的都是王人被皇帝各種寵溺，然后皇帝給各種撐腰破壞規矩的事，今兒這……

　心腹宮表恍惚，語氣輕飄飄的，連自己都有點不太敢相信，“王人頭上還有茶葉呢，是陛下砸了個杯子濺上去的。”

　“誰問你這個了！”太后催促道。

　“聽陛下的意思，是在花園里遇見了齊王妃，據說齊王妃一眼就認出了陛下，陛下很是驚訝。之后齊王妃解釋一通，說家里有宮里出去的嬤嬤，又說宮進宮頭一件事兒就是認人，要到看見鞋子就能認得主子的地步，才能出來伺候人。”

　太后倒一口冷氣，蹭蹭往后退了兩步，要不是趙嬤嬤眼疾手快扶住人，八得被椅子絆著跌進去。

　“竟然是為了這個！”太后不可置信的看了趙嬤嬤一眼，“皇帝是不知道這個規矩的……他不知道這個規矩，他怕是好多該知道的事都不知道。后宮被咱們管得太好了。”

　太后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既然這樣，你也不用回去了，回我宮里伺候。”

　“是。”心腹宮行了禮，又飄著出去了。

　太后眼圈有點紅，可是角卻是翹起來的，道：“趙嬤嬤，等會送一本宮規給皇帝看看，他知道他家里的規矩都是怎麼樣的。”

　趙嬤嬤語氣輕快，笑道：“娘娘，這事兒就不用您擔心了，陛下雖然在有些事兒上……那什麼了點，可奴婢想，這宮規不用人送，陛下自己會去找的。”

　太后笑了兩聲，道：“剛才我跟你說，要比照妃的規格給顧氏賞東西？別送了。”

　啊？

　太后瞧見趙嬤嬤這一頭霧水的表很是開心，道：“照著貴妃的規格給賞！”

　“是！”趙嬤嬤大聲道，轉出去了。

　皇后宮里，皇后娘娘同樣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心腹宮。

　“竟然是因為這個？竟然是……”皇后紅了眼圈，這等人人都知道的規矩，皇帝居然不知道？

　居然就為這麼點破原因，皇后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今兒齊王妃進宮，他都不齊王妃給我來行禮，可見是多嫌棄我了，要不是齊王妃，我……我怕是很快就會被廢了。”

　“娘娘，不會的，您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宮輕聲勸解道。

　“我……”

　正說著話，門簾子一掀，皇帝大步走了進來，“阿瑤……”

　皇后回過神來，眼神一使，宮急忙都退了下去。

　“陛下。”皇后行禮。

　沒等彎下去，皇帝就拉住了的手，“阿瑤……是朕對不住你。”

　兩人大婚兩年多，皇帝來這兒的次數屈指可數，見了面也是冷冷的，還時常為了王人訓斥，說心狹窄，沒有母儀天下的氣度。

　這一句道歉，皇后心酸的直接哭了出來。

　皇帝選皇后，也不是全然盲婚啞嫁的，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麼一哭，皇帝心中越發的愧疚，“朕這三年，被人蒙騙，朕——”

　皇后捂住了他的，“夠了，有那一句對不住已經夠了。”

　過了片刻，皇后止住了淚，不好意思的起，道：“誒呀，陛下的裳我哭臟了。”

　皇帝笑了兩聲，“就是件裳。朕中午在你這兒吃飯好不好？”

　皇后也不是傻白甜，故意睨了皇帝一眼，道：“今兒不是齊王爺進宮，陛下不是還專門準備了宴席？”

　皇帝不好意思笑了兩聲，神有點尷尬，“朕現在……有點不敢進見齊王妃。”

　“噗~”皇后直接笑了出來，揚聲道：“杏雨，按照貴妃的規格去準備東西賞賜齊王妃，一會兒送去齊王府，跟說不著急，等回門了再進宮謝賞。”

　皇帝也道：“該賞，是該賞。”

　要是顧棠在皇后面前，皇后都恨不得能一天三炷香去供了。

　“那陛下多賞點東西，人家第一次進宮，又不像齊王爺那麼——知道陛下脾氣，齊王爺一看就不是什麼人，別誤會陛下嫌棄才是。”

　“你說的是。”皇帝也揚聲了自己的太監過來，道：“給齊王妃的賞賜再隆重些，再跟他們說一聲，朕中午不陪著他們吃飯了，他們想吃什麼自己點，對齊王妃客氣些。”